铜铃声响彻长夜, 云玄在梦中被惊醒,曲腿起身就要下床。
秦封长臂一伸, 牢牢摁住他的腰。他声音冷淡, 不见丝毫睡意,“是太清在用神识搜寻魔族, 长生塔有结界遮掩,无须担心。”
云玄松开揪紧被褥的手,侧身又躺了回去。
灰青色的火焰静静地燃烧着,却是不如方才亮堂, 变得幽暗起来。
青年倚着床榻,单手抵着下颌,见云玄靠进怀里, 他低头轻轻一吻,又闭上双眼。
云玄见他神色漠然,态度也有些冷淡,不由得有些无措。
他的双臂轻轻环上青年脖颈,将唇送上。
云玄少有主动的时候, 秦封睁开眼,目光深邃地看着他。随即长腿曲进,重重地吻了下去。
比起以往火热缠绵的吻, 这个吻更显强势疯狂。
腕侧被细细缀吻,带来一阵难忍的刺痛。云玄偏开头,想要将手抽回,青年单手一撑, 他身体便软了下去,只能轻轻喘息。
秦封从身后抱住他,摩挲着云玄的手腕,低声开口:“……我爱你。”
云玄睁着眼,眼眶湿热起来,他道:“我知道,”他握住青年的手,将它放到自己的心口上,缓缓收紧,“我也一样。”
脖颈后的呼吸骤然一顿,秦封双臂颤抖,呼吸急促起来。他压身而上,手指紧扣云玄五指,情绪几乎不能压抑。
他哑声开口,声音颤着:“再说一次。”
云玄看着他,将唇送上去,轻声开口:“我也一样……我爱你。”
长生塔一点一点亮了起来,最初是塔基,后一层接着一层。火光亮如白昼,衬得整座塔仿佛夜中明珠,悬浮于长长雾海边上,恍若仙境。
大殿之上,诸佛面前。鬼冥长臂轻抬,从魔气中幻化出来的羽鸦张开翅膀,扑腾着向殿外飞去。
它穿过仙灵结界,被阴雨打湿翅膀,也毫无察觉,直往云海而去。
而云海之上,红色圆盘高高悬起,黑压压一片的魔兵仿佛雕像般立在云头。红月之下,仿若纸张剪影。
朱旗迎着夜风,猎猎作响。
为首的冷淡青年负手而立,看见穿云而来的羽鸦,漫不经心地道:“鬼冥也学会请救兵了。”
他五指一张,那羽鸦仿佛被什么控制住一般,化作一团魔雾,聚拢到青年掌心。
“火赤鸟?”苏洛衡低笑,将魔雾散去,饶有兴致地开口:“火烧太华山……有点意思。”
一只羽鸦拖着重重的身体跌跌撞撞地飞过来,落到朱雀使脚下。
它恭敬地行了个礼,“朱雀使大人,是否要属下前去白帝城传信?”
当初为攻下白帝城,从深渊带来的魔物几乎都编入了第一军团,火赤鸟就在其中。
苏洛衡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它左翅上由绷带绑成的结,“你的翅膀好了?”
羽鸦闻言将身体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地道:“属属下突然想起还有事没做,属属下马上去做。”
说完,它“哒哒哒”就要往魔兵列队里走。
淡无起伏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站住。”
羽鸦僵住身体,条件反射性地藏好受伤的翅膀,转头试探地道:“大人有什么吩咐?”
“云玄身边的那三只羽鸦你认识,对吗?”苏洛衡低头,慢条斯理地整理护腕带。
羽鸦瞬间意识到他想说什么,羽毛都要炸起来:“不行!绝不可以!让魔帝陛下知道了,整个朱雀军团都会被打入深渊重新修炼的!”
太疯狂了,它绝对不会做的,它年纪还小,还不想回深渊安度晚年。
“去跟着那三只羽鸦,拦住它们,让它们闭上嘴,明白吗?”苏洛衡转身,衣摆拂云,一步一步地走到羽鸦面前。
羽鸦看见主人的黑红长袍,整只鸦抖如筛糠,“属属属下明白,马上去办!”
苏洛衡居高临下地看着它,音色狠戾:“如果它们的嘴巴闭不上,或者你没赶在绝域之境前拦下它们,那就在面见魔帝陛下前,让它们永远闭上嘴!”
阴雨渐歇,红月随着乌云而来,停在夜海之畔上方。
无数暗红色灵光在苏洛衡身前荡开,再往前一步,就是太清的神识探知范围。
远处夜空上,红色星芒璀璨,遥遥地与下方仙灵结界呼应。
苏洛衡看了眼底下悬浮于雾海边上,仿若夜中明珠的长生塔,才将视线落到远处红色星芒上。
“道家伎俩,不自量力。”
他冷笑出声,长袖一抬,狂风中,一道血红如玉的身影出现在月轮之下。
蛟龙在苏洛衡身后盘起身躯,仿若遮天蔽日,直将半个夜空都纳入红月领域。
太华山,碧晨宫。
清冷的大殿上,太清右手掐诀,盘膝而坐。他穿着一身浅蓝色的道服,宽袖如云,神色冷淡,眉心一道冰色敇纹摄人心魄。
不知看到什么,他猛地睁开眼,扶紧一旁丹炉,“哇”的吐出口鲜血来。
他脸色惨白,垂在腰间的乌发从发梢开始,一寸一寸染雪。
“师傅!”端着灵茶进殿的小童子连忙跑上前,将托盘放下,对着太清不知所措。
“师傅您怎么了?是不是练功出岔子了?”
太清看着面前垂落的白发,抬手擦去嘴角血迹,“为师不碍事,去将你几个师叔伯请来。”
“是。”小童子一步三回头。
神识被绞碎,疼痛堪比神魂割裂,绕是太清往日冰冷喜怒不形于色,此刻也不由得露出痛苦的神色来。
幸而身旁没有人,否则人族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军心又要不稳。
魔族实力太过强大,一个朱雀使就能将他们仙门所有修士踩在脚下,着实可怕至极。
若不是西海还有三位半步飞升的散修老祖,太清自己又突破了炼虚期,魔族早就无人可挡。
仙门的目的,就是在魔君九渊参透完第二块血如意前,夺回所有城池。否则一旦魔君驾临,后果不堪设想。
几道星芒破空而来,稳稳地落到碧晨宫道场上。
淡绿色碎光逐渐凝实,现出几道清冷飘渺的身影。却是几个头戴墨色燕尾法冠,身着浅蓝道袍的俊美修士。
几个修士一甩拂尘,背负剑,踏上石阶慢慢地向大殿走去。
大殿外,太清站在浮雕绘画的白玉杆前,看着远处夜空中几乎遮天蔽日的庞然大物,不知在想些什么。
“师弟。”
人未到,声先至。太清转过身,抬手作揖道:“见过几位师兄。”
他看了眼自己最小的师弟,“七师弟,你也来了?”
“我在路上收到了天昭院的剑信。”七杀抬手作揖,淡淡出声,并不解释信中说了何事。
然而即便他不说,众人也猜得到。
几人将目光落到夜空上,见那蛟龙盘躯悬浮于红月下一动不动,不由得心情复杂。
人族之所以落到如今地步,这条银月魔蛟功不可没。
绝域之境亘古不变的黑山白水里别的没有,魔物一抓一大把,虽高阶魔物不常见,但实力强大如银月魔蛟这种等级,几乎可以毁灭半座城池。
魔族就是靠着这些魔物,才在短短时间内拿下三国七城。
“没想到苏洛衡会放弃驻守幻月城,来夜海增援。”其中一修士道。
永夜之主去了沧越国,千川跟朱雀使都来了夜海,幻月城中只有修拓这一个高阶魔将驻守,正是北落山袭击的最好时机。
而秦山雁也不负众望,云玄跟苏洛衡破空前往夜海不久,幻月城就落入了天昭院手中。
他将玉蝶放出山林,用以吸引青崖山附近的羽鸦注意,等羽鸦展翅落地,便大肆捕杀。
这就是幻月城到现在都没有消息的原因。
知晓内情的另一个修士冷道:“魔族的太子妃都到了夜海,朱雀使岂能不来?”
听到“太子妃”三个字,其余几人沉默下来。
天机道人的大弟子他们是见过的,天生道骨,一手银霜剑法不知惊艳多少修士,怎么就……跟魔族的太子搅和在了一起。
“师兄打算如何对付这朱雀使?”七杀面色冷淡地开口。
他是修无情道的人,修无情道者,对情情爱爱之事一向没有兴趣。
“苏洛衡修为莫测,加之银月魔蛟相助,不可轻举妄动,”太清微一沉吟,看着几位师兄弟开口:“我欲闭关巩固修为,多则半个月,少则三天,这段时间,还请几位师兄弟帮我照看碧晨宫。”
“你安心地去巩固修为吧,碧晨宫有我们替你看着。”大师兄脸色缓和地道。
太清闭关,于夜空中璀璨的红色星芒仿佛流星坠落一般,坠向遥远的海岸消失不见。
雾崖上,响彻一夜的铜铃声终于安静下来,只是符文全部裂开,需要换上新的铜铃。
落地树灯上,灰青色火焰静静燃烧。
虽已拂晓来临,塔刹里却仍十分幽暗,火焰微微跳动,光线便暗淡下来,如同深夜。
云玄整理好被褥,坐在九叠云锦张榻上梳理乌黑长发。他似还有些困倦,纤白手指拿着白玉梳,另一只手抵着软枕,又沉沉睡了起来。
半梦半醒间,他似乎听到苏洛衡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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