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乌云从遥远的山峦尽头铺来, 云海翻滚,电闪雷鸣, 如游龙嬉戏。
轰鸣雷声下, 立在云头的魔兵仿若冷冰冰的雕像,电光每一次交加, 都打在他们身上,犹如纸片剪影。
銮驾就在重重魔兵之中,即便狂风扑面而来,有结界加持, 也伤不到布幔分毫。
云玄听到上方銮铃作响的声音,他缓缓睁开眼,正要扶着软枕起身, 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勾住他的腰淡声开口:“睡够了?还觉得恶心吗?”
初次与人亲密就被恶心嫌弃,绕是九渊性情冷淡,也被激出了怒意。
云玄听出了他话里的阴阳怪气,忍着怒意平静地道:“魔帝陛下高高在上惯了, 恐怕忘了一件事。人族修的是仙灵之力,对于我来说,绝域之境里的魔气好比毒瘴, 陛下若是想折磨我,何不直截了当,带我去天煞宫,是想看我七窍流血而死吗?”
他不想跟九渊谈任何关于榻间的事, 若是他没忍住,说了不该说的话,就会被对方当场算账。
想到此处,他拉下长袖,遮去雪白手腕上的青紫痕迹。
“你是我的魔后,瘴气遇到你只有躲的份,怎么敢在你身上留下痕迹。”九渊替他理好云衣长袖,半低头吻在他唇上。
云玄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忍住没推开对方,他紧紧地闭着眼,长睫颤抖,任由舌尖被吮得酥麻。
环在腰上的手臂上移,摁紧了云玄的肩,那力道太重,疼得云玄痛呼出声。
九渊单手搂着他的肩膀,倚着车壁,面色冷淡地道:“你有两个选择,做我的魔后,以后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你也可以选择当回你的太子妃,但我跟你缠绵过是事实,不可能当做无事发生。”
他手臂一紧,云玄整个人被牢牢固在九渊怀里,只听上方男人满是恶意地开口:“前脚刚跟朕缠绵,后脚就去朕的太子榻上,你真的做得到吗?”
云玄贴着他的胸膛,气得浑身发抖。如若不是还有几分理智,他当场就要取剑出来,与九渊同归于尽。
然而他又十分清楚,以九渊的修为,除非是那三位半步飞升的老祖出手,否则别想伤他一分。
且以九渊的脾性,他今日若是敢对他动剑,明日就能下令屠城。百姓们好不容易又过上平静的日子,他不能如此冲动。
“我自认并没有招惹到你,你为何要如此对我?”想到如今的处境,云玄心头一阵苦涩。
他想不明白,想破头也想不明白,九渊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自认一张脸还算能看,但他并未见过九渊,也未接触过与魔帝有关的事,然而九渊不仅知道他在长灯镇,还一眼就认出了他,强行压着他缠绵。
云玄想不通,他仿佛陷入一个谜团里,怎么也挣扎不出去。
九渊抬起他的手背,边落下轻吻,边轻笑地道:“我不是说了吗,你每次与他缠绵,我都会有所感应。我就是他,他讨厌的东西我也讨厌,他喜欢的人……我当然也喜欢。”
最后一句话,他在云玄耳畔压低声音开口。
云玄看向九渊,他的神情很冷,却又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灵涯就是灵涯,不是任何人,我不会连自己爱的是谁都认不出。”
九渊也冷冷地看着他,“朕随时都可以拿回自己的一魂三魄,朕的魔后。”
他起身挑开布幔,声音裹在凛冽的寒风里,“在你想清楚之前,好好地待在宫里,没有朕的命令,不许踏出问松殿半步。”
銮驾驾着乌云铺向雪山尽头,穿过数层如湖水荡开的结界,很快到了绝域之境。
绝域之境里没有风声与鸦鹊声,入目所见,全是绵延万里没有尽头的黑山白水。
虽是青天白日,却有一轮红月高高悬空。红月之下,云层重叠涌动,仿佛迎接贵客一般,缓缓散开。
銮驾到了天煞宫,白马踩着光滑照人的地板,“哒哒哒”停在三十二层长玉阶前。
早已等候在此的高阶魔将单膝跪下,用魔族的最高礼仪迎接绝域之境万年来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魔后陛下。
“臣等参见魔后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云玄微掀布幔,看见跪了一地的高阶魔将,正要下去,一只手从身后环过来,搂着他的腰慢慢地走下銮驾。
魔将们看见九渊,先是一愣,后连忙齐声道:“参见魔帝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九渊万年来都不近女色,突然带回一个魔后,令一殿高阶魔将吃惊不已。
早前传来消息,说沧离关有异动,魔帝要亲自前去视察,魔将们以为回宫的只有一位魔后陛下,没想到魔帝陛下会放弃视察沧离关,跟了回来。
见这帝后二人举止亲密,魔将们心中有了计较。看来这魔后陛下,在魔帝陛下心中份量不小。
沿着长玉阶层层往上,寒雾萦绕的天煞宫出现在云玄面前。
与人族宫殿的华丽不同,天煞宫黑白分明,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
进入绝域之境后,云玄明显感觉到身上仙灵之力的不对劲,他指尖不动声色地落到腕间玉镯上。
玉镯灵光微闪,又沉寂了下去。
果然被压制住了,云玄心头一阵不安。没了仙灵之力,他便与凡人无异,别说回长灯镇了,就连天煞宫都出不去。
他手指指骨发白,九渊搂着他的手臂缓缓收紧,淡声开口:“在这宫里,无人敢惹你生气,仙灵之力,不要也罢。”
尽管知道九渊是个多么不讲理的人,云玄还是被气得浑身发抖。他心想,也许灵涯还没苏醒,他就已经被九渊气死了。
天煞宫里没有魔女,九渊单手懒懒掐诀,十几个靠在墙上的纸扎人便挣扎着动了起来,僵着身体飘到云玄同九渊面前,抬手行礼,声音平缓毫无起伏地开口:“见过魔帝陛下,魔后陛下。”
这些纸扎人身量同一般魔族差不多,面白腮红,目光呆滞,只能听得懂简单的命令。
“退下。”九渊冷道,等纸扎人都飘了出去,他长袖一挥,整个问松殿的轩窗“砰”声闭紧。
幽幽火光如云卷起,照亮云玄拂在落地宫灯旁的长袖,无端生出几分柔软苍白。
事已至此,云玄觉得自己跟九渊没什么好说的,便轻挑绡帐,向拔步床走去。
问松殿里的陈设看起来像是刚换的,围屏,云榻、青玉案,垂竹帘,都是云玄最喜欢的清雅摆设。
他心里疑惑,明明自己跟九渊从未见过面,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喜好的?
难道真如他所说,自己与灵涯相识相爱的点点滴滴,他都有所感应?
云玄走到拔步床前。红色的帘帐悬落,挂在两侧,露出里面大红的龙凤鸳鸯被褥,以及撒在床褥上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
红枣花生桂圆莲子?
他愣了愣,不明所以地看向跟在身后的九渊,“你为何要在床上撒这些,我又不爱吃红枣花生。”
九渊本是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闻言一怔,接着大笑起来。
云玄轻蹙眉头,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
九渊笑完,上前一把搂住云玄,两人额头相贴,要多亲密有多亲密。
他低低笑道:“我的云玄,一味修炼也不是什么好事,这是你们人族的民间习俗,红枣花生桂圆莲子,这是在祝我们——早生贵子。”
云玄睁大双眼,反应过来,先是脸一红,再是恼怒道:“你戏弄我?”
什么早生贵子,简直荒唐!
“这怎么能是戏弄?”九渊弯腰将他打横抱起,放到床上,曲腿压了上去,“前两日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
他也知道自己不够怜香惜玉,弄得云玄很疼,但每一个初行此道的男人,大概都会跟他一样,忍不住。
忍不住,就是想弄哭身下的人。
云玄放弃挣扎,他已经想开了,打不过也惹不得,干脆任他动作。
想到这里,他心头苦笑,以九渊的修为,这世上又有谁能伤得了他。自己的挣扎,在男人眼里不过是挠痒痒般的情趣罢了。
只是灵涯……我该如何面对灵涯……云玄茫然地看着上方帐顶,心底一阵刺痛。
唇上的温热离开,微凉手指拭去他眼角泪意,九渊冷淡的声音响起:“你怎么还不明白,我就是他。一魂双体,虽然在不同的地方,但所思所想,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有所感应的。”
他将云玄落在衣襟处的发丝掖到耳后,声音温柔下来:“我还记得在幻月城外破庙的初见,我踩碎了你的圆光镜,你将我认作秦封,我不敢承认,说你眼力不好,认错了人。”
云玄看着他,呼吸急促起来。
九渊继续道:“那天天气不好,阴雨连绵,我抓走了你的师傅天机道人,你才肯跟我回登仙楼,”顿了顿,他又道:“没过多久,我把天机道人关进七宝琉璃瓶,又送给了你。”
云玄声音发颤:“为什么你会知道?”
“因为我就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手速太渣了,本来想多写一点的呜呜呜,明天继续努力!感谢在2020-04-10 23:58:25~2020-04-11 23:44: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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