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062

    大婚后的第十年, 九渊处理好政务，带云玄去夜海游玩。

    两人出门喜欢从简, 因此并没有魔将侍从跟随, 只带了几件换洗的衣物，便驾云离开了幻月城。

    如今河清海晏, 夜不闭户，官道上再不见魔兵的身影，来来往往的，全是附近几个城池的百姓。

    云玄出了宫, 身上穿的不再是黑红色云衣，而是一件放了许久的，衣摆轻缓的道服。

    他迎风而立, 纤白手指轻握云罗扇，翩若轻云的长袖舒展，随风曼舞，系于腰上的云带仿若挽纱，飞扬空中。

    九渊半低头, 正神色温柔的跟云玄说话。

    不知说了什么，云玄手指握成拳，抵在唇边轻轻笑了起来。

    很快两人到了夜海。

    距离太华山之战已经过了十一年, 曾经满目疮痍的夜海，早已重新建立起了更繁华的城池。

    这是一片一眼望不见尽头的海，海水波光潋滟，清澈见底, 同漫起的阵阵青烟相互交映，仿佛一幅沉寂的山水画。

    云玄站在海边崖石上，遥望太华山。虽已过去十年，但此刻站在这里，仍有种恍惚的感觉。

    “怎么了？”耳畔是九渊温热的气息，一双手环在腰间，缓缓收紧。

    云玄转过身，摇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此情此景，犹如隔世一般。”

    九渊低低笑道：“可不是隔世吗，都已经过了十年。”

    海边几个村落正是做饭的时候，炊烟袅袅，充满了烟火气息。

    两人沿着海散步，从日光猎猎，到晚霞绚烂，九渊神色始终温柔。

    又走到了最初的崖石上，云玄转过身，长睫轻颤地道：“今夜是要住在这里吗？”

    九渊低下头，与他额头相贴，宠溺地道：“我的魔后陛下，你是想看一晚上的星星吗？”

    这里可没有能住的地方。

    云玄将双手环上他的脖颈，拉长了柔软的腔调：“星星不好看吗？陛下带我来这里，又没有准备住的地方，难道不是想跟我看一夜的星星吗？”

    九渊搂着他的腰，“这都让魔后陛下猜出来了，看来朕准备的惊喜要瞒不住了。”

    “惊喜？”云玄好奇起来。

    夜海之畔，雾海长崖上，长生塔仍如夜中最璀璨的明珠。

    魔族撤兵夜海后，长生塔便无人驻守，像座被遗忘的佛塔，青石地板上已长满青苔，只有远处悬崖下的瀑布仍如雷响。

    两人踏上最后一层长阶，向塔内走去。身影消失在重重松柏深处。

    塔基与十年前离开时一样，除了少了一层屏障，其余陈设皆没有换，就好像他从没离开过长生塔。

    云玄推开房门，目光扫过云榻，围屏、落地宫灯，而后落在崭新的床榻上。

    他一怔，看向身侧的九渊，“怎么换了一张床？”

    九渊不自在地道，“原先那张，被斐夜震碎了。”

    云玄轻蹙眉头，“他为何要震碎我们的床？”

    九渊更不自在了，他道：“……那时我附身于千川身上，与你……被斐夜用回溯之类的术法看到了，误以为……”

    云玄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脸色涨红地道：“还不都怪你，整日整夜的……这下好了，我以后还有何脸面出宫。”

    九渊也很后悔，因为这件事还醋过很长一段时间。

    他抱着人低声哄了很久，才勉强让云玄忘记被斐夜看到的事。

    两人躺在床上，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九渊单手撑着下颌，长腿微微曲起，两人的衣摆长袖叠在一起，很是亲密。

    他神色温柔地看着云玄说话，时不时半低头落下一吻。

    窗外的晚霞渐散，露出零星光点。

    云玄说着说着，这才想起来长生塔的目的，他蹙眉问：“惊喜呢？陛下说的惊喜，难道就是身下这张崭新的床？”

    九渊道：“当然不是，”他低头亲了云玄一口，挑眉地道：“你看。”

    云玄疑惑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仿佛斗转星移，房间如起了皱褶的幕布一点点垂落，露出漫天璀璨的星海。

    “这是……”他睁大双眼，屏住呼吸。

    九渊从身后抱住他，温柔地道：“喜欢吗？”

    云玄转过身，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抬起头，又亲了一口。

    九渊呼吸急促起来，哑声地道：“再亲下去，朕就要忍不住了。”

    云玄双手搂住他的脖颈，“准许你今晚不用忍。”

    夜还很长，外面的海浪声远得就像从星海深处传来一样。

    结束后，云玄沉沉睡了起来。九渊掖了掖他耳旁的发丝，又吻了吻他的唇，起身穿衣下床。

    他沿着石阶一步步走到正殿，目光轻扫两侧佛像，停在廊柱前。

    仿佛时间回溯，一个身着黑红色长袍的青年抵着廊柱，正嘲讽地大笑。

    被爱伤到遍体鳞伤，他心痛难忍，只能揪紧了心口处的衣领，“……你的太子……你的太子……那我算什么？”

    青年声音苦涩痛苦，九渊也仿佛感同身受，他怔了一会儿，将手放在心口，那里仍在酸涩，只是不再痛苦。

    “要继续下去吗？您的身体已经负荷不起。”一道冰冷没有起伏的电子音响起。

    九渊，或者说涂绎脸色不变，淡淡地道：“不用管我。”

    “您再继续分裂灵魂，会渐渐的融合不回来，也就是说，您的其他分魂，将会有自己的意识。”

    “说够了？”涂绎抬袖，五指张开，那一道电子音变得断断续续起来。

    “……您……小心……灵魂……”

    殿内又安静下来，涂绎转身，走回塔刹。

    云玄仍旧睡得很沉，丝毫没有发现男人出去。

    涂绎坐到床边，握着他的手，低头在云玄唇上落下一吻。

    “还不想醒吗？”他呢喃出声，“没有关系，你想睡多久就睡多久，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灵涯……”睡梦中，云玄低低唤了一声。

    涂绎应道，“我在。”

    他是九渊，是灵涯，也是苏洛衡。

    不管有没有记忆，不管变成多少个人，他只会爱这一个人，他的云玄……他的阿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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