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爱之人就躺在自己的床榻上, 喝自己端的水,吃自己端的饭, 眼里只有自己, 这是多么美妙的事。
没有人能让郁回的视线从他身上离开,也再没有人能在郁回心上留下痕迹。
外面那么多想伤害他的人, 不如将他关在这里,这样自己也不会再患得患失,郁回也不会受伤。
最重要的,是哪个在“苦海无涯”索灵桥上与郁回拥吻的人, 郁回藏在心里六年的人,再也无法跟他抢心爱之人。
种种阴暗念头之下,在两人初夜结束的当夜, 谢沉海给郁回铐上了脚镣,用万年寒铁所制的铁索。
郁回第二天在他怀里醒来,心底万般柔情皆化作不可置信,他崩溃,歇斯底里, 质问谢沉海。
谢沉海任他打任他骂,牢牢将人固在怀里,就是不肯解开。
渐渐的, 郁回知道了,谢沉海不相信他,即便他无数次的解释自己跟萧见雪没有什么,谢沉海还是不相信他。
曾经他以为是自己当年与萧见雪走得太近才导致的谢沉海如今深情又多疑的一面, 直到谢沉海问出那番话。
在“苦海无涯”索灵桥上与他拥吻的人……是谁?
郁回睁大双眼,他怔愣起身,看着谢沉海:“谢沉海,我是谁?”
谢沉海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毫不犹豫地道:“是我心爱之人。”
“不对,是我的名字,不是字,我的名字叫什么?”
谢沉海见他神色紧张,蹙起眉头道:“澜之,你怎么了?我当然知道你的名字。”
他怎么可能连心爱之人叫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
“惹荒山。”
“我是何时去的璇玑道?”
“离开惹荒山两个月后。”
“在璇玑道,与我交好的同窗都有谁?”
谢沉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周璩,萧见雪。”
周璩就是周明见,是郁回当年在璇玑道最为要好的友人。
郁回松了口气,接着道:“当年我与你被困“苦海无涯”多年,你可还记得是什么原因?”
“阵灵作祟。”
“在“苦海无涯”中,我们都遇上了什么?”
谢沉海道:“焚人窟,锁天柱、东窗庙、生死之境,尸海。”
郁回紧紧地抓着谢沉海的手,一字一顿地道:“没有尸海,我们最后离开的,是索灵桥。”
谢沉海愣住,随即蹙眉道:“不,我从未去过索灵桥。从生死之境出来后,你伤得很重,急需天蚕碧叶花,我将你放在东窗庙,一个人去了尸海。”
郁回手指发颤,他道:“谢沉海,我没有受伤,你将我保护得很好,你也没有去尸海,从生死之境出来后,我们就去了索灵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谢沉海从“苦海无涯”出来后性情大变,难怪他一直不肯相信自己。
原来谢沉海一直以为他心里有别人,一直以为在索灵桥与他拥吻的……是别人。
郁回眼眶湿热,他抬起谢沉海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没有别人,谢沉海,跟我在索灵桥拥吻的人,就是你。”
谢沉海不信,他的记忆里,他根本没有去过索灵桥。
郁回似知道他想说什么,眼底盈出一层水雾,“我知道了,一定是生死之境,你受到了它的影响,记忆出了问题。没关系,我记住就好。谢沉海,我心里没有别人,一直以来,都只有你一个人。”
谢沉海呼吸急促起来,爱人的话令他难以抑制,可只要一想到他说这些话的原因,整个人就犹如被一盆冷水泼下来,瞬间清醒。
他将郁回抱进怀里,似对爱人保证,也像是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澜之,你不用说这些话,等孩子生下来,我就带你回明净山。我们结契,举行合籍大典,你想怎样都由你。”
郁回将他推开,“谢沉海,你不相信我说的话?”
谢沉海看着他,目光深沉:“澜之,那些都不重要。”
他还是不相信他。
郁回的心凉了半截,似想起什么,他再次抓紧谢沉海的手,“在生死之境,你背我下火海的时候,对我许下了一生一世的诺言,说永远不会负我,会带我回明净山结契。你还记得吗?”
谢沉海抬手掖了掖郁回耳边的发丝,低声道:“记得,但是澜之,你那时受了很重的伤,我以为……以为你不会记得。”
郁回缓缓松开手,他努力让声音平静:“我没有记得,方才那番话,是骗你的。你那时候连多看我一眼都不敢,怎么敢对我表明心意,许一生一世的诺言?”
谢沉海被他苍白的脸色吓到,心里有些慌乱,他抬起郁回的手,落下一个温柔的吻。
“澜之,不管我有没有被生死之境影响,我爱你这一点永远不会变。而且我们还有了孩子,以后我们一家人会幸福的在一起。”
郁回睁着眼睛看他,谢沉海被影响了这么多年,自己却一点也没有察觉。
每一次在“不世之塔”醒来,他心里孤独,失望、思念、恐惧,甚至对着脚镣心生怨恨。
昔年在璇玑道一心向道的不世之才,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多疑,冷血、易怒的陌生模样?
郁回怀疑过自己看错了人,怀疑过谢沉海修炼出了问题,却独独没有想过会是生死之境影响所致。
“谢沉海,你听我说,”郁回抬起头去吻他的唇,声音很轻:“你这几年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变得嗜血多疑,甚至混淆一部分的记忆,都是生死之境在影响你。我是你的爱人,腹中还有你的孩子,我不会伤害你……打开识海,让我进去帮你梳理。”
他不能再让谢沉海被影响下去,不仅是为自己,为腹中未出世的孩子,更是为了谢沉海。
谢沉海目光深沉地看着他,终是选择相信。
记忆的碎片藏在灵光里,一帧帧在郁回面前回放,停留在十五年前的惹荒山。
*
惹荒山是座坟山,因多长槐柳等通阴阳之树,加之荒坟四起、白骨曝尸,常年没有人烟。
今夜却格外不同,除却从山脚一路悬挂至山腰的大红灯笼,还依稀听到喜气的喇叭声。
五顶喜轿晃悠悠地往山上抬,骑着马走在前面的青年身着吉服,一脸喜色,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身后喜轿。
“大王今夜好福气,一下子王后四妃都有了,真是羡煞我等小妖。”
“可不是,我也想要娶一位美娇妻,贤不贤惠不要紧,”说话的小妖压低声音,嘿嘿笑道:“能有王后一半美,我就知足了。”
“小声点,让大王听见可不得了。那位王后你们都见过了?真有这么好看?”
年龄稍大点的犬妖怀疑地道,他也是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了,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就连赫赫有名的九尾妖狐也见过不少,并不觉得一只柳妖能美到哪里。
是的,他们大王要娶的是一只柳妖,还是只化形没多久的柳妖。
想起前几日的惊鸿一瞥,小妖口水都要流下来,他道:“一会儿大典的时候你就知道了,不过我可提醒你,千万不要在大王面前失礼。”
一位穿着青衣的少年从妖怪中走出来,往山庄另一个方向走。
这个山庄很大,前花园后花园,水榭长亭清池,少年绕了许久的路,才回到几个同伴藏身的房间。
“怎么样?”房门刚一关上,周明见便被同伴围在中间。
他道:“附近的几起失踪案,果然是那只黄鼠狼妖做的。”
周明见将方才看到的情形道出,引得几个同伴义愤填膺。
“这只黄鼠狼真不要脸,还想学西洲王后宫三千,也不看看自己长得什么丑样,呸!”
“就是。周兄,一会儿动手的时候把那只黄鼠狼留给我,我要让他瞧瞧人族的厉害。”说话的少年指骨握得“咯吱”作响,似乎只要那黄鼠狼大王站在面前,他就要一拳挥下去。
“那黄鼠狼能占据惹荒山多年,绝不是可以小觑的角色。”周明见冷静地道,“一会儿见机行事,绝不能冲动。”
婚房里贴满了“喜”字,烛火幽幽摇曳,落在地板上,映出一抹长长的身影。
几个婢女走进来,恭敬地福了福身道:“王后,大典马上就要开始了,请您准备好。”
被称作“王后”的青年静立在窗边,月光落在窗外的清池上,水面倒映着他的身影,随风飘动的卷云袖衬着垂落腰间的乌黑长发,美得不似真人。
“退下吧。”他声音轻而柔软,脸色平静,不吵不闹,仿佛自己不是被抓来当新娘,而是被人请来做客。
几个婢女霎时红了脸,她们伺候那黄鼠狼已有数百年,见过的美人没有上千也有几百,面前这一位,实在是美出了妖族的想象。
什么月殿嫦娥,人间绝色,在他面前也如污泥浊水一般不堪。
难怪大王一有了他,就立刻将后院所有夫人都赶了出去,就连刚刚下轿的几个妾妃,也因为不愿意过来伺候王妃,被大王丢出了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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