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蛟没想到会在幻月城外遇见秦山雁，这让他有点意外。说明自己的情况后，他问道，“秦少主怎么也在这里？”
秦山雁道，“逃命。”
“逃命？”霜蛟一愣，想不出在什么情况下能让这位天昭院下任掌教说出“逃命”两个字。
秦山雁却不欲多提，他转身往道场外走，挺拔的身姿比以往还要生人勿近。
霜蛟跟在云玄身边多年，曾远远的在日月之巅上见过秦山雁一面。
他对秦山雁只有两个印象，日月之巅上不战而降，跟在云玄后面赶也赶不走。
当然，敢赶人不是他，虽然他也挺想，但考虑到天昭院的地位，他只能假装看不见。
赶他的人是天机道人。
天机道人对云玄寄以厚望，不希望他耽于情爱，每次秦山雁出现在云玄周围，他就以闭关或者不见客为由，将秦山雁拒之门外。
天上没有星子，银月悬空，被乌云遮去一角，只露出一点皎洁的模样。
秦山雁想起一个多月前发生的事。他在滕山猎到天妖青鸾后，本想直接去纵云仙山找云玄，然而他刚刚启程，北落山的剑信传了过来。
信中说他母亲病重，让他尽快回山。
他离开天昭院前母亲还能教导师兄弟修炼，不过两个多月，就一病不起。秦山雁并不相信，但北落山的剑信又由不得他不信。
于是他放弃了去找云玄的想法，改为启程回山。
北落山距离四方城不近不远，考虑到天妖青鸾的气味会引来兽潮，秦山雁没有御剑，而是选择了骑乌骓马回山。
乌骓马是圣级妖兽，速度堪比穿云梭。很快他们到了半路。
然而就在此时，秦封突然发起高烧。侍卫建议他把秦封留下，毕竟高烧不退的人无法骑马。
秦山雁同意了，他留下秦封的同时，把几个府医也留了下来。
有这几个府医照顾，秦封总不至于烧傻。他漫不经心地想。
然而他还没走多远，一条巨大的银龙从天而降，吞噬了整个铁骑队。
如果不是秦山雁反应够快，只怕也要死在银龙腹中。但他也受了重伤，无法再动用灵力。
于是他给北落山发送了信号。
然而等待他的，不是天昭院的救援，也不是父亲担忧的身影，而是一个穿着黑红长袍容貌俊美的男人。以及男人身后着银白色盔甲的侍卫。
男人的脸很熟悉，但秦山雁却不敢认，“苏师兄？”
苏洛衡道，“哎呀，被你认出来了。”
“你怎么——”
“我怎么穿成了这样？还是我怎么来了？”苏洛衡拉长声调，“看到秦少主你发送的信号烟花，我马上就赶来了。怎么样，感不感动？”
“我母亲她如何了？”秦山雁急道。
“死了。”苏洛衡惋惜地开口，“本来还能见一面的，谁知道你在路上耽搁了两天。”
“母亲！”秦山雁眼眶发红，狠狠地捶了捶地。
苏洛衡往前走了两步，饶有兴致地道，“好了秦少主，你先别急着悲痛，告诉我，那条银龙在哪里？”最后一句话他压低声音。
“你怎么知道银龙的事？”他抬起头，目光先是疑惑，后变得警惕起来。
“我当然知道。”苏洛衡弯下腰，一只手掐起秦山雁的脖子，唇畔带着冷笑，“那可是本使的少主。”
少主？
秦封？
秦山雁先是感到一阵荒谬，很快反应过来。他声音发狠，“你是魔族的人？”
“聪明。”苏洛衡道，“不过我要纠正一点，我不是魔族的人，我是魔族。”
“你在这里杀我，就不怕被我父亲发现？”秦山雁冷笑出声。
苏洛衡一愣，突然大笑起来。笑完，他放开秦山雁的脖子，“你说秦非人啊，他早就死在绝域之境了。救你？他连个魂都不剩，我看他怎么救。”
“不可能！”秦山雁撑着剑站起来，“我离开的时候，父亲还好好的在闭关！”
“那可不是你的父亲。”苏洛衡压低声音，恶意地开口，“那是我们的魔君。”
“好了，真相你也知道了，可以去死了。”就在苏洛衡取出摄魂线准备动手的时候，山体突然震动起来。
他顿了顿，道，“看来少主醒过来了。”说完似想起什么，又嘀咕了一句，“得找个地方让少主沉睡才行。”
他匆匆忙忙地带人下山，连秦山雁也不管了。
在他看来，身受重伤的秦山雁无人救治，很快就会死去，根本用不着他动手。但苏洛衡没想到的是，秦山雁不仅被人救了，还带走了北落山的一批精兵。
不过知道了也没关系，毕竟天昭院乱成那样，就算秦山雁回去说现任掌教是绝域之境魔君，也不会有人相信他。
出乎意料的是，秦山雁没有回北落山。也许是知道天昭院早已是魔族的地盘，也许是知道自己实力不够，他伤好之后，带着人去了幻月城。
·
幻月城外很少有魔族的踪迹，在攻下了大部分城池后，绝大部分魔兵都去了西游国以及白帝城四方城。
秦山雁的人驻扎在一个村落外面，那里有棵巨大的柳树，以及一条环村的河流。村子很偏僻，跟外界的交流只有一座年久失修的石桥。
帐篷就扎在石桥对岸，柳树下。柳枝随风晃动，隐隐约约看见树后十几座帐篷。
秦山雁低声对身后的士兵说了几句，掀开帘帐走了进去。
霜蛟跟在他后面，“此地距离幻月城还有多远？”
“两个时辰的路程。”秦山雁走到矮几旁，冷淡地道，“请。”
两人面对面坐下，一时间只有倒茶的声音。
“纵云仙山如何了？”良久，秦山雁问。
“武神殿还在。”只是魔族在山下虎视眈眈，如若不是有护山大阵在，只怕武神殿危矣。
“还在就好。”起码不像北落山，已经成了魔窟。
霜蛟想起他方才说的“逃命”二字，犹豫地问道，“秦少主出现这里，是不是天昭院出了什么事？”
秦山雁放下茶盏，风轻云淡地道，“也没出什么事，只是天昭院已经沦陷，整个人族只剩下西游国和白帝城了而已。”
就在几个时辰前，林家传来消息，四方城已经被魔族拿下。
霜蛟脑海空白了一瞬，怀疑自己听错了。
也许是他的神情太过明显，秦山雁笑了笑，“这有什么不可能的。事实上，天昭院是最先沦陷的。”
“我有点意外。”霜蛟道，毕竟天昭院是人族中最厉害的存在，“那天昭院的其他人？”
“死了，死光了。”秦山雁说完，向帐篷外走去。
死光了？
霜蛟难以置信，天昭院的修士……死光了？
帐篷外的空地上，秦山雁站在河边，神色凝重。半跪在地上的下属声音没有起伏，“四天后，魔族的朱雀使会驾临幻月城。”
“目的？”
幻月城是最先被攻下的第一批城池，按理说朱雀使要巡查，也不会巡查这个地方。
“无法探查其目的。”
秦山雁静了片刻，问道，“城内现在是什么情况？”
“大部分百姓弃城而逃，还有少部分在城内。至于被俘虏的修士……关在了百兽场。”
他指骨发白，“有无云玄的踪迹？”
下属顿了顿，低下声音道，“……云玄公子，在城主府里。”
秦山雁松了口气，还好，起码还好好的。如果云玄被关在百兽场里，他不能保证自己是不是还像现在这么冷静。
“如今守城的是魔族的哪位魔将？”其他的一切他都不想管，但云玄必须要救出来。
“是魔族少主。”
秦山雁目光瞬间冰冷，“魔族少主？”他冷笑出声，“原来你在这里，秦封。”
“少主灵力还未完全恢复，为了天昭院着想，还请公子顾全大局。”
“顾全大局？北落山都已经变成魔窟了，我还怎么顾全大局？”
下属心底叹了口气，“虽然北落山已经沦陷，但两个师叔祖还在西海闭关。请少主即刻启程，前往西海。”
“请两位师祖出关就能将魔族赶出去？秦栎，连你都不相信。”
下属沉默起来，魔族这次入侵人族是有备而来，的的确确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赶出去。
“下去吧。”秦山雁道。
“是。”下属起身行了一礼，转身往夜色深处走去。
幻月城附近几近荒芜，城门大开，却没有百姓进出。
一队人马出现在黄沙道上，慢慢地往城门走。那是几个高骑着马，披着斗篷的魔族。
魔族样貌有异，多为俊男美女，少有长得难看的人。这几个人也一样。
而此时此刻，这几人手里各牵着一条索灵绳，索灵绳远远的落在马后，分别绑着十几个年轻男女。
这一群男女肤色白皙，穿着得体，腰上还悬着佩剑。只是长时间赶路，加上风沙大，脸上衣服上难免全是黄沙。
“师姐，你忍忍，幻月城很快就到了。”眼看身旁的白衣女子就要倒下，男人忙用肩膀去扶。
前面的几个人舔了舔干裂的唇，一人道，“到了又能怎么样，运气好的关在一起，运气不好的被扔进百兽场，你还能指望他们能给口水喝？”
“别说了。”另一名女子压低声音，“火赤鸟在天上跟着。”
火赤鸟虽不比银月魔蛟来得可怕，但它耳目最是灵敏，即便身处高空，地上有什么动静，它也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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