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场跪了乌泱泱一片的魔族。天狼使跟鬼冥单膝跪地,右手上抬,落在心口处行礼,“恭迎殿下!”
到了这个时候,再称呼少主为少主已经不妥,还是称殿下比较贴切。用人族的话,那就是他们魔族的太子殿下。
华盖马车在魔兵的围拥下停在外场中央,布幔随风飘动,传出里面一道冷淡的声音,“起来吧。”
“谢殿下!”魔族们整齐划一的站起。
车舆内,云玄跟着秦封起身。布幔从外面被魔女掀开,他正要走下马车,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到面前。
云玄怔了怔,抬起眼眸。
秦封也在看他,目光平静,平静得像在隐忍。
云玄顿了顿,指尖落到他手心,被微凉的五指缓缓收紧。握着他手的人将视线移开,带着他一步步走下马车。
天狼使听见动静,唇畔带笑,“殿下今日来得巧,早上刚新到一批赤羽蛇。”
赤羽蛇在绝域之境的魔物中排在第十五位,虽然没什么战斗力,却极擅培育魔草。碧心海棠就是它们一族最得意的作品。
话虽如此说,赤羽蛇毕竟是没有什么灵智的魔物,培育魔草也只是遵循本能。因为常年累月都在荆棘林中培育魔草,所以灵力消耗得格外快,需要食用大量有灵力的天材地宝来维持自身需求。
绝域之境中有不少豢养赤羽蛇的魔族,为了让赤羽蛇能够持续不断的给他们提供魔草,这些魔族通常会选择用自身血肉喂养。
当然,血肉喂养不能长久,毕竟魔族的恢复也需要时间,不能长时间的提供血肉。这时候,他们将目标放到了人修身上。
同样是修士,且身体里具有大量纯净的灵力,比魔族自己的血肉还要适合喂养赤羽蛇。
但是人族的沧离关外有落神阵,落神阵不破,魔族无法进入仙门,除非人族修士自己走出来。但很可惜,数千年以来,走出落神阵的人族修士少之又少,根本无法满足魔族的需求。
他们垂涎三尺,却没有办法。
这时候,从深渊中苏醒的魔君因为常年无事可干,突发奇想,想去仙门走走。
他跟属下这么一开口,早已对人族虎视眈眈的魔族立刻呼应。
但是沧离关外有落神阵,没有魔族进得去,怎么办?
魔君坐在宝座上,懒懒地开口,“准备准备,本君要亲自破阵。”
于是魔族准备了两百多年,在人族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
说老实话,进攻得这么顺利,魔君也挺意外的。他还以为以人族的性子,少说也要抵抗个百八十年。
“人族过的□□逸,连天道也看不下去了。”他挑眉开口。
·
赤羽蛇?
云玄下意识地去看秦封,显然也知道有关赤羽蛇的传闻。
站了乌泱泱一片的魔族低着头,不敢直视面前的少主。见少主身边站着个穿月白色长袍的人,还以为是哪个得少主青睐的魔女。
在绝域之境中,只有魔女会穿白色的衣物,比如披着月白色披帛之类。通常情况下,魔族只会穿黑,红、藏青这三种颜色的衣物。
秦封淡淡地看了天狼使跟鬼冥一眼,“不必跟着。”
等少主的身影走远,这一群魔兵魔女才敢抬头。
天狼使转过身,目光落在秦封身旁,好一会儿才开口,“鬼冥,跟在殿下身边的是谁?”
鬼冥收回视线,神色冷淡地道,“我怎么知道。”
“身上没有魔气,也没有灵力环绕的痕迹。凡人?”天狼使轻笑,“还是个男人。”
鬼冥抬脚离开,天狼使又道,“你不好奇吗?”
“没什么可好奇的地方。”
天狼使手指轻轻敲了敲剑鞘,低低笑了起来,“一向生人勿近的殿下,居然带着个没有灵力的人族来百兽场,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他看向马车旁一个躬身垂目的魔女,懒懒地开口,“你过来。”
灰白色城墙下,走道两旁一个魔族也没有,只若有似无地闻到些许血腥味。
秦封走在前面,低声吩咐下属。不知道说了什么,下属转身往另一条走道走,很快不见踪影。
内场像这样阴暗的走道很多,因为城墙太高没有多少光亮,墙上到处都是点燃的油灯。火光微弱,只勉强看得清脚下的道路。
云玄灵力刚刚恢复,做不到跟秦封一样视物。秦封走得快,身影落在黑暗里,他想快步跟上去,不知道踢到什么,整个人往前一扑。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没有袭来,只有一个清冷的怀抱,以及握紧手腕的微凉的手。
男人一只手揽着他的腰,另一只手将他的手腕握得死紧。
云玄心跳有些快,他修道十六载,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往日他灵力在身,别说平地摔倒,就是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剑,也能应付自如。
而如今他虽然恢复了灵力,但因为灵力被封的缘故,身体比往日还要虚弱。刚刚那一踢,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等他回过神来,已经被男人抱在怀里。
“吓到了?”男人的声音有些不对,但云玄没有听出来。
他摇摇头,从男人怀里出来,“没事。”
秦封低着头看他,袖底微微一动,整个走道的油灯“哗”的剧烈燃烧起来。
云玄看见自己不小心踢到的东西,一块玄铁铸的圆柱。
圆柱呈铁锈色,上面血迹斑斑,铁链缠绕,空气中那种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就是从圆柱中传出。
这是什么?
他看向男人,不确定地道,“这是用来限制魔物行动的玄阴铁?”
秦封却没有回答,而是把云玄打横抱起来,走到一旁,放到石阶上。
他的手落到云玄小腿上,轻轻脱下长靴。长靴纤尘不染,干净得跟走道格格不入。
秦封看着他有些淤青的脚背,气息不稳地道,“为何不说?”
云玄的脚生得很漂亮,线条优美,肤色雪白,叫人直想握在手上把赏。
他不自在地想抽回脚,但脚踝被人紧紧地握着,抽不回来。云玄低下头,声音很轻,“无事,只是看着严重,回去擦擦药就好。”
秦封抿紧薄唇,指尖在他脚背淤青上拂过,灵光之下,淤青消失不见。
他一言不发地给云玄穿上鞋,不知道是在气自己还是气这走道有玄阴铁。
云玄见他脸色难看,无措地道,“……你生气了?”
秦封将他扶起来,“还疼吗?”
“不疼。”云玄摇头,看着他,小心地问道,“你生气了?”
下一瞬,他被人紧紧地抱在怀里。
好一会儿,秦封放开他,“我是在气我自己。”
云玄怔怔地看着他,又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走道外是一座巨大的牢笼,早已等候在那里的下属看见秦封,右手上抬,落在心口处行礼。
“殿下。”
秦封道,“退下。”
“是。”下属又行了个礼,带着身后的魔兵退了下去。
牢笼很暗,比一路走过来的走道还要阴暗,烛火照不到的角落,漆黑如夜。
云玄听到隐隐约约打呼噜的声音,呼噜声一起一伏,脚下的玄砖也跟着震动。
他愣在原地,即使没有跟妖兽打过多少交道,云玄也知道被困在面前牢笼里的,绝不是普通的魔物。
果然,秦封提起一盏油灯,淡淡地开口,“是九婴。”
云玄脑海里飞快闪过一行字。
——域外黑水,其下多怪,有凶兽九婴,能喷水吐火。日落则出,作害人间,被射杀于幽冥。
“九婴?”他不可置信地道,“九婴不是被射杀于幽冥之中了吗?”
秦封看着他,露出温柔的神色,“幽冥就是域外深渊。射杀它的也不是人族修士,而是我的父君九渊。”他走过去,牵起云玄的手,往关押着九婴的地方走。
“这座牢笼里关押的,除了九婴外,全都是在战场上陷入狂乱的妖兽。”秦封低声解释,“妖兽虽然好战,却也容易发狂。发狂的妖兽没有灵智可言,认不出主人,无差别攻击。因为杀伤力太大,我就命人将它们关在这里。”
总好过在外面随时随地的陷入厮杀状态。
“那九婴怎么会在这里?”云玄问。
“我父君当年并没有杀它,只是将它关了起来。后来……后来魔族到了这里,绝域之境无人看管这凶兽,我父君很是头疼,干脆将它一并关进了这里。”
九婴并不是绝域之境里的魔物,确切的说,九婴是上古凶兽,活了数万年的上古凶兽。因为凶性难以控制,以人为食,被赶去了幽冥。
它杀伤力之可怕,普天之下,大概只有魔君九渊能完全制住它。
火光一点点靠近,玄铁之下,铁链之中,一头牛身蛇尾的九头怪兽慢慢地睁开眼。
刹那间,火海从地底牢笼里燃了上来。
牢笼变成火笼,秦封的神色却很冷淡,他低头对云玄轻声地道,“别怕,等我。”
地底下的九婴似听见了秦封的声音,怒吼着撞击玄铁门。力道之可怕,几乎要将整个百兽场撞得四分五裂。
斗兽场观席台,突如其来的地底震动令场上的妖兽不安至极。它仰天长啸,瞳孔渐渐染成血色。
“不好!地煞魔狼陷入狂乱了。”
贵族区,天狼使嘴角的笑意凝固,他起身走到雕花栏前,眉头蹙得死紧,“发生什么事了?”
匆匆赶来的下属单膝跪地,“地底牢笼有异常,所有妖兽都陷入狂乱了。”
鬼冥目光一凛,“驱散魔群,吩咐下去,没有命令,任何魔族不得靠近斗技场一步。”
“是!”下属领命离去。
天狼使也跟着抬脚离开,地底牢笼里有能力让所有妖兽同时陷入狂乱的,只有九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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