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看了一会儿卷宗后悄然睡着,睡的极其安稳,等到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就剩下她一个人,四下望去,香炉里的檀香还在缕缕升烟,心里想到幕青衣果然是个细心之人,再回头看桌面,在她伏案的正上方,放着一张纸和一片青叶。
公主拾起纸张,上面寥寥几笔,勾勒的像是一处地域,旁边题了六个字,“萧声草,梦青衣”,公主速叫来紫竹和小云,指着纸上的地域问道,“你们看,这是什么地方?”
紫竹跟小云仔细端详了一阵,小云平时晕头晕脑,可进宫时间也算不短,加上平时各处走动的多,自然一下子就辨了出来,激动的指着纸上的楼阁叫到,“哦,我知道了,这里是‘御花园’后面的楼阁,叫做‘梁溪阁’,是为了纪念当年为皇上立下赫赫战功的梁溪大将军而建造的”
“姓幕的画这个楼阁做什么?”公主越加不解了。
“好像,从驸马府可以看到这个楼阁”紫竹小声说道,也不敢肯定自己说的对不对,只是几次来驸马府的路上都仿佛看到过这楼阁。
“那又怎样?”公主看向紫竹,不明白她话中玄机。
“如果我猜对了的话,那就妙了”小云嘴角露出笑意,指着纸张上面铿锵有力的“梦青衣”三个字,说道,“也许驸马的意思是,如果公主想他了,或是要找他,就到这‘梁溪阁’上相见”
“隔的这么远,就算看的到,也未必听的见呀”小云疑惑的说。
“所以呀”紫竹将手指移动旁边的青叶旁,继续说,“就有了这‘箫声叶’一说,按照字面上的解释,这种叶子既然叫‘箫声叶’,应该是能够吹出声音的,公主试试看”
紫竹将青叶轻轻的拾起,递到公主手上,公主会意的点了点头,接过青叶放到唇间,果然能够发出悠远的声音,虽然她吹的不成章曲,可也有千里传音的感觉。
公主将青叶奉在手心,一股暖流从心底最深处悄然升起,瞬间传遍全身。
回去之后,一连几个晚上,公主都是在睡梦中笑醒的,有时她会梦到他的脸,俊俏淡然;有时会梦到他的眼睛,明亮忧伤;有时会梦到他的眉宇,皱成一个结;更多的时候,是梦到在跟他斗嘴。
“姓幕的,你以后进宫要常来找我玩,我不喜欢一个人”
“好”
“你还要帮我梳头画眉”
“好”
“你不许跟我吵架,不许欺负我”
“好”
“你什么都答应我了,还敢说你不是宠爱我?”
咚咚咚的敲门声,阻断了宁天灵的清梦。
宁天灵翻了个身,将被子胡乱拉过来蒙到头上,可是睡意既已被扰乱,就再也难续美梦,只得顶着满头乱发气急败坏的坐起身来,没好气的叫到,“谁呀,一大早就吵个不停”
“公主,太阳都晒屁股了”是小云的声音,小云见公主已经醒了,就推门走了进来。
“有太阳,把窗户关上不就行了”公主睡眼朦胧道。
“公主,不是太阳”小云知道主子这几天精神亢奋,总是翻来覆去折腾到半夜才睡下,也不想一早就扰了主子清梦,可是圣衣难却呀,只能硬着头皮前来禀报,“是皇上召见你”
“召我干什么?”公主一头倒在床上,脑筋还没完全清醒过来。
“皇上肯定想你了呗,你都好些日子没去看看他老人家了”小云说。
“是呀,我很久没去给父王请安了”公主骤然坐了起来,睡意全无,为自己的不孝深感内疚,速然下床,换衣梳洗,前往后殿赶去。
殿中皇帝正埋头伏案,批阅奏折,尚未见太监禀报,就听到公主连叫几声,“父王,父王,灵儿来给您请安来了”,便闯了进来。
身后尾随进来的小太监吓的脸都白了,躬着身子瞟了一眼伏公公,伏公公挥手示意他们退下去。
“李嬷嬷伺候你那么久,怎么还没教会你‘规矩’二字呀?”皇上没有抬头,表情虽然严肃,声音里却听不出半分责备。
公主跑上殿去,从背后抱住皇上的脖子,笑意盈盈道,“父王,您有十九个儿子,却只有我一个女儿,除了我以外,其他的皇兄可都是守规矩的,但是您有父子情深的感觉么?”
“嗯?”皇帝放下了手中的折子,沉思了一下,眼角的细纹已在逐渐延伸,深不可测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沧桑和无奈,只得重叹一声,拍了怕公主的手臂感慨道,“灵儿说的对,朕这么多的孩子,能够感受到亲情的却寥寥无几”
“父王别难过,您还有灵儿,还有九哥呢,我们不是一直都陪在您身边么?”公主亲昵的依偎着皇上。
“不要提你九哥”皇上沉声道,“他整天板着一副脸,一点都不讨人喜欢,哪有我的灵儿这么可爱?”
“是么?那父王可就不要让我学什么规矩了,要是真让我学会了,可就变的跟九哥一样不讨人喜欢了”公主扬起眉调皮的说着。
“灵儿变成怎样,父王都会喜欢的”皇帝合起手上的折子,拉着公主坐到身边,抚摸着公主黑亮的头发,满眼溺爱却不得不感叹道,“灵儿是越来越漂亮了,像极了你母后年少时的模样,可是女儿大了,父王就留不住了”
“怎么会呢?灵儿永远都会在父王身边”公主将头靠在皇上胳膊上轻轻的说。
“怎么不会?”皇上责备道,“你这些时日都不曾来看父王一眼,让父王整天一个人呆着着冰凉的大殿上”
“我这些日子——”公主摸了摸耳朵,想找出一个合适的理由。
“好了,别想了”皇上看穿公主的心思,“你整天做些什么朕还能不知道?不是爬楼阁、翻城墙就是往驸马府跑”
公主立马从龙椅上弹了起来,“父王,您又让辰明跟踪我啦?”
“父王是担心你闯祸,才让人去查看一番”皇上示意公主不要激动,又拉公主坐回身边,如慈父般轻声问,“灵儿,驸马近来对你如何?”
“很好啊”公主刚回答完,又犹豫了一阵,“只是我觉得自己一点也不了解他,他时而温暖细心,时而冰冷的没有一点温度”
“嗯,这正是幕儿的过人之处,成大事者自然要心有城府,不能什么都浮于表面”皇帝从桌角处拿过几份奏折,放于公主面前,示意公主打开来看。
公主翻开奏折,上面写道,“右相福泽于民,百姓无不为其歌功颂德”,公主又翻开另外几本,其内容大同小异,不是歌颂其功德,就是赞美其谋略,还有建议为驸马建功德碑的。
合上奏折,公主满心喜悦,凑到皇帝耳边说,“父王,灵儿想要跟您讨个赏”
“赏什么?”皇上扭头问道。
公主指着奏折,正色道“就赏这几位有眼识才的官员”
···
驸马府内,幕青衣坐于案前,手持梁仲文刚刚从皇城上揭下来的告示,表情淡漠严肃。
“仲文有何看法?”幕青衣放下告示看向梁仲文。
“学生不敢胡言”梁仲文低头道。
“仲文不必拘谨,我能从众多科考生中选出一个连续落榜三年的你作为我驸马府的门生,就定然相信你有过人之处”
“多谢驸马赏识之恩,既然这样,仲文就直言不讳了,当今皇上素来行事作风严谨,很多事情都不简于其表面,这件事情想必也不例外,事出必有因,至于因起于谁,驸马肯定比学生更加清楚”仲文诚恳道出自己的看法。
“如此荒唐的行为,舍她其谁”幕青衣深叹一声,气从心来。
“驸马不必太动气,想必那人也属无心之过,好心办了坏事罢了”仲文劝慰道。
“算了,你先下去吧”既已发生之事,幕青衣也不想再深究下去了,想也知道,对于这次告示,百姓肯定议论纷纷,各地官员也会争相效仿,自己好不容易打下的根基,就这样被她简单一拳击成碎片,幕青衣深感头痛。
那一夜,‘梁溪阁’上怪声四起,驸马府墙沿上却空无一物,公主满心欢喜想要邀功,而驸马却一肚子怨气难言,早早更衣躺下。
唯一相同的就是两人都是彻夜未眠。
晨起早朝,驸马当众奏请将几位受赏官员调入边境任职,名义上职位高升,为国效力,实际上边境怎能比的上宁都的繁华?皇上对于幕青衣的做法心知肚明,也就很快便允了。
下朝走出殿外,公主很早就等在那里,见幕青衣走过来,就扬起头装作生气不去看他。
谁知幕青衣径直从她身边经过,视若无人。
“喂,姓幕的——”公主在幕青衣身后叫到,幕青衣恍若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等等!”公主追上去伸开手臂拦住他,生气的问道,“幕青衣,你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昨晚聋了,今早又瞎了么?”
幕青衣转过脸来,看向宁天灵,“你还好意思问我是怎么回事?地方官员受赏一事又是怎么回事?”
“受赏?”宁天灵回想了一下,恍然大悟道,“哦,你说的是上奏你福泽万民的几位官员?是我让父王赏的他们呀,这又怎么了?有人说你好你还不开心?”
“开心?”幕青衣背着手目光严峻的走向宁天灵,冷冽的气息,一步一步的将她逼至后退。
“幕青衣,到底出了什么事?”宁天灵从幕青衣的眼中读出,这次,他是真的生气了。
“怎么回事?”幕青衣低下头,靠近宁天灵,声音依旧冷淡如冰,“这次,你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了我幕青衣不过是一个好大喜功,攀龙附凤,贪权弄势,喜人夸赞的小人,你满意了吧?”
“怎,怎么会这样?”宁天灵深感事情的严重性,想要解释,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看着幕青衣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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