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溪被伏公公带到皇上寝宫,一走进尚未行礼,就被皇上揽在怀里。
“圣上宫中尚有贵客,想必是有要事相谈,臣妾明日再来吧”如若溪见洛太医在此,便心存侥幸,借故从皇上怀里抽离开来。
皇上深眸一瞥,重新将如若溪拉回身边,边走便说,“朕今日忙于朝政,一天都未曾见到爱妃,甚是想念,不知爱妃心意如何?”
“臣妾自当挂念皇上龙体,望皇上能够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多加休息,保重身体,皇上龙体安康才是万民之福”如若溪巧言答道。
皇帝哈哈大笑起来,笑毕问道,“朕听闻‘宁安殿’过于僻静,不知爱妃是否住的习惯?”
“嗯,臣妾喜欢那样的住所,清新雅致,古朴宁静,是个谱曲颂词的好地方”如若溪轻点额头,挤出一丝笑容来。
“哦?那么爱妃最近都谱了些什么曲子呢?”皇上拉着如若溪坐到床边。
“是些自娱自乐的散曲,岂敢在皇上面前献丑”如若溪婉言道。
“爱妃这样一说,朕就更有兴致了。来人,上笔墨”皇上命令道。
如若溪见不便推辞,就提笔写了起来:‘引歌长啸浮云剑试天下,白衣染霜华,当年醉花荫下红颜刹那,菱花泪朱砂,犹记歌里繁华梦里烟花,凭谁错牵挂,黄鹤楼空萧条羁旅天涯,青丝成白发,流年偷换凭此情想起,驿边桥头低眉耳语,碧落黄泉红尘落尽难寻,回首百年去,镜湖翠微低云垂佳人帐前暗描眉,谁在问君胡不归,此情不过烟花碎爱别离酒浇千杯,浅斟朱颜睡,轻寒暮雪何相随此去经年人独悲,只道此生应不悔,姗姗雁字去又回荼蘼花开无由醉,只是欠了谁,一滴朱砂泪’
笔中带伤,忧思连连,这本是写给幕青衣的词,曾经她把它绣在送给幕青衣的披风上,想等曲子谱好,一并弹奏给他听,不料时不等人,不知日后还有没有机会唱给他听?
笔锋落尽,皇上拾起纸张,大为吃惊,首先惊这笔画,女子握笔,往往因为力道不够,显得轻渺,而如若溪的字却写的极为刚强有力,寥寥几笔便落成整章,字字连笔,显得一气呵成,再次惊这词韵,寓意深美,透着淡淡忧愁,仿佛是一个少女在轻声哀诉。
“朕没看错人,爱妃果然非比寻常”皇上放下纸张,吩咐伏公公收好放起来。
“皇上深夜招臣妾前来,想必不单是对臣妾的新曲感兴趣吧”如若溪开门见山道。
“嗯,朕正想跟爱妃说起此事,宁国每年都会举行一次规模盛大的‘狩猎大典’,上次的盛典因为秉梁的事情闹得很不愉快,后日朕想重新举办一个,希望爱妃到时盛装出席,与朕一起见证这□□盛世!”
“皇上吩咐,臣妾照办就是”如若溪弯身行礼。
“好了,时辰不早了,让小安子送你回去休息吧”
“臣妾告退”如若溪再次行礼退出大殿。
如若溪走后,皇上立即宣了辰明进殿,一番交待过后,皇上才放心的躺回床上。
“皇上,奴才不明白”伏公公躬身道。
“朕从来不信任何人,哪怕是身边最亲近的人,同时朕也讨厌有人惦记着朕的东西,何况是朕最心爱的东西”皇上说完微微闭上眼睛,宫女们将其被子盖好,手臂踮起,洛太医继续为之诊脉。
接到‘狩猎大典’的通知,朝中诸位皇亲以及宫中皇子们颇为惊讶,伏公公只道是皇上一时兴起的安排,各位准时参加便是。
公主听闻第二次置办‘狩猎大典’,觉得有些兴奋,这毕竟是弥补了自己第一次的遗憾,可是,“如若溪参不参加?”公主问伏公公。
“如妃自当伴皇上左右”伏公公答道。
“哦,那我也得盛装出席才是”宁天灵自言自语道,然后吩咐紫竹为她搭配衣服。
“公主,这件怎么样?你平时最喜欢的,简洁清爽”紫竹找出一件公主最常穿的翠碧长衫。
“不行,太过简单”宁天灵盘腿坐在桌子上啃苹果。
“那这件呢?轻丝薄缕,可以让你身轻如燕”紫竹对公主笑着眨了眨眼睛。
“不要,不要,太过朴素”宁天灵继续摇头。
接下来可累煞紫竹了,一连拿出来十几套衣服,都没有一件能让公主满意的。
“那么,这件呢?”紫竹连同小云一起使上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将柜底这件红色锦服抽了起来。
“嗯,就要这件了”宁天灵两眼放光。
“可,可是公主,这可是你最不喜欢的一身衣服啊,本来是皇上送过来给你在婚礼上穿的,你硬是反抗,才不得已给你换过一套华服,这衣服又重又长,你穿上很容易摔跤的!”小云跺着脚喊道。
“你在质疑本公主的眼光么?”宁天灵瞪了一眼小云,一把抓过衣服,可是刚刚抬起,手臂就立马沉了下去,尽管如此,嘴中还是不愿服输,声声解释道,“没拿稳,没拿稳···”
第二次的‘狩猎大典’依然受到高度重视,皇子们各个摩拳擦掌以备佳绩。
御驾之内,皇上同如若溪坐在一侧,宁天灵坐在对面,三人均沉默以对。
皇上一只手揽着如若溪的芊芊细腰,一只眼睛却在细细的打量着自己的女儿,“灵儿今天怎么穿的如此庄重?”
“父王,您终于想起女儿了,我还以为我早已透明了呢”宁天灵一挑斜眉,可别说,今天她连眉毛都画了,虽不算浓妆,可也能够一眼看出是她自己持的笔,因为那眉梢之处,还有几笔没擦拭干净的残痕。
“灵儿长大了,不能再耍小孩子脾气了”皇上抬起手来轻轻的拍了拍女儿的头,然后笑道,“妆容对女孩儿来说十分重要,灵儿学会妆扮自己是件好事,但好事多磨,要多加请教才是,以后你要是有时间,就多去如妃宫里走走,能够学会一二,也就很是受用了”
“父王,您是在委婉说我的妆扮跟鬼一样么?”宁天灵沉着脸质问道。
皇上被呛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如若溪却“噗”的一声以袖遮面笑了出来,皇上见状,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停车”宁天灵叫道,她本就心情不悦,从一坐上这御驾开始,她就冷眼看着父王对待如若溪的各种好,就连伏公公该做的事情都被他给效劳了,然后又是婉转挖苦自己的女儿,想想心里就不平衡。
“灵儿不要胡闹”皇上赶紧止住笑容。
“我说停车”宁天灵猛的一喝,御驾立即停了下来。
“灵儿—”皇上板起了脸。
宁天灵弯身站了起来,一边往下走一边说,“既然父王看女儿不顺眼,女儿就不坐这御驾之中了,跟皇兄们一起骑马好了”
“灵儿—”皇上再唤一句,宁天灵早已从木梯旁跳了下去,皇上无奈,对着如若溪说,“朕这个女儿,被朕给宠坏了”
宁天灵站在路边,四处观望了一番,这浩浩荡荡的人群当中,怎么就没有看到幕青衣的身影呢?难不成今日又有另一个如若溪等他去救?
正想着,一匹黑色健壮的骏马适时停到了眼前,沈晟轩坐在马上,一身戎装,威风凛凛,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是位勇猛非凡的少将军,而此时这位少将军,正伸出手臂深情款款的看向下面的女孩。
宁天灵回以一笑,再次搜寻了一遍四周,仍然是一无所获,只得伸出手臂,借力坐到沈晟轩身后。
“灵儿,你最近怎么总是心不在焉,前日晚上也是,我送鲜荷到你府上,你却拉着我四处搜寻,你到底在找什么?”沈晟轩一边驱马一边问。
“没什么,他从来都是神出鬼没”宁天灵愤愤不平道。
“你说的他是谁?”沈晟轩将头扭到一边表示不满。虽是杀敌无数的铮铮男儿,可在她面前,他再坚硬的外壳也得卸掉,剩下的就只是一颗满是在乎的心。
“是只小狗,满意了吧?”宁天灵将两只手按在沈晟轩的头盔上,硬生生的将他的脸掰回前方,命令道,“晟轩哥哥,骑快一点,超过他们!”
“是,小的遵命!愿意为公主大人效劳”沈晟轩笑着挥动马鞭,快速的从众人身边穿了出去。
前往狩猎场的入口上,幕青衣独自一人站在空旷的草地间,手里握的是刚刚路过集市时一个小女孩送过来的一张纸条,小女孩用稚气的声音对他说道,“哥哥,刚刚有位叔叔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幕青衣好奇接过,查看小女孩手指的方向,并无可疑人物,于是便将纸条收放到口袋之中,上次狩猎他未参加,惹得众怒,这次他早早就赶到狩猎场,不想却早了这么多,百无聊赖之际,幕青衣打开刚刚小女孩送来的纸条,上面写着‘狩猎场有诈,小心行事,切勿一时冲动”
幕青衣思索着,竟然有人知道他今天会到狩猎场并告知他要当心,此人会是谁呢?
远处飞驰而来的马蹄声很快便划破了整个狩猎场上的静谧,幕青衣不再深想,将纸条收起,重新放回到衣袋里。
“晟轩哥哥,你的营中‘第一飞骑’之名果然名不虚传,一眨眼工夫就把他们甩在身后了”公主兴奋的叫着,马儿却嘶叫一声,嘎然停住。
“我说是谁站在这里挡住了去路,原来是当今驸马爷呀”沈晟轩端坐马背,居高临下道。
“姓幕的?”宁天灵从沈晟轩身后探出一个小脑袋,“你,你怎么来的这么早?”
“是不是不合时宜,扰了二位雅兴?”幕青衣负手而立,一身白衣显得清雅素淡。
“还是驸马有自知之明—”沈晟轩笑着答道。
“晟轩哥哥,你在胡说什么?”宁天灵低声打断他。
幕青衣转过身去,沈晟轩拉动马鞭。
“等等,我要下去”宁天灵见幕青衣面无表情,顿时心慌起来。
“灵儿,到了山上再下马,还有一段不短的路途”沈晟轩想要制止她。
“我自己可以走上去”宁天灵推开他的手臂,从马上跳了下去,沈晟轩无奈,狠甩马鞭,飞草四溅,很快就将二人撂在身后了。
“姓幕的,你等等我”宁天灵在幕青衣身后大叫道。
幕青衣回头斜了一眼宁天灵,冷声说道,“有马不坐,自是活该”
“怎么?你吃醋了?”宁天灵轻挑眉梢,笑着看向幕青衣。
幕青衣的表情瞬间变的木然,宁天灵趁机追了上去,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凑到他的脸前,肯定的说,“姓幕的,你怎么每次见到我跟晟轩哥哥在一起你就躲?你在害怕什么?”
“我没有”幕青衣底气渐失,可依旧辩驳着。
“你的眉毛出卖了你”宁天灵伸出食指触到幕青衣的眉梢上,一横一横的轻抚着“你看,你一说谎,你的眉心就会跳动”
“怎么跳动也比不上你”幕青衣打开宁天灵的手指,回身面对着她,往前逼近一步,反击道,“你应该好好看看你自己,华服虽美,穿在你身上显得不伦不类,还有这头上的珠钗,压的你头都快抬不起来了,再加上这眉线,画的跟鬼一样,连残痕都没有擦干净···”
“住口!”宁天灵委屈极了,怎么每次都被他骂的这样不堪。
幕青衣顿时打住,刚刚说的,好像是有些过了火,可是话从口出,又怎么能够收的回来。
宁天灵瞪着眼睛看向幕青衣,良久才问出一句,“真的有那么难看么?”
“也不尽然”幕青衣改口道。
“你背我上去,到山顶的营帐里”宁天灵撅着嘴命令道。
幕青衣刚想拒绝,又看到宁天灵提起的衣脚处,高高的鞋腰上满是泥土,原来她连脚都崴伤了。
幕青衣只得弯下身去,将宁天灵背在身后,狩猎场上山路崎岖,行走多为不便,宁天灵本身身子单薄清瘦,却无奈这身装备实在太过沉重,连幕青衣都不得不摇头表示很无奈。
一路上,宁天灵沉默了许久,她将下巴靠在幕青衣的肩上,将脸歪到一边,贴到幕青衣的脸上,然后用双手圈住幕青衣的脖子,或许是姿势过于舒适,不到半路,她竟酣然睡着,幕青衣轻轻的叹出一口气,继续往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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