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言在库房里翻了许久, 才终于找到山楂糕, 拿回去时,楚王那边已经全部收拾好了。
府里的伙计把箱子给抬了出去, 江言和周婆婆一起出去送他。
或许是有外人在的原因,楚王的身上已经没有了之前在江言面前的黏糊劲。一声不吭地翻身上了马后,也没看江言,只粗略地朝这边拱了供手,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说起来,这还是江言第一次目送楚王离开, 看着青年挺拔的背影,终于也能体会到小野当年的心情。
当初在南平城,自己要出门又不能把小野给带上的时候,对方便会这般眼巴巴地看着她离开, 当时自己只是觉得小野过于黏人了些。后来小野前往长安城的时候,自己阴差阳错地也没有过去送他。
如今看着楚王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难得地有了几分惆怅。
楚王走后, 家中好似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江言下意识地会恍神。
一连几日, 楚王好似在长安城蒸发了一般, 江言派了小厮去王府打听消息, 这才知晓楚王这段时日连王府都没回。
江言一看这个状况, 便心知楚王如今大概是在做正事,所以耐下性子,并未冒昧上门。
而这一头的楚王因为终于查到了当年玉泉山庄的线索, 为了防止消息泄露,这段时日他便一直待在由他一手掌控的军营里。
虽然人没在长安城,但长安城的消息他还是知道的,得知江言派人去王府打听过自己,心里压抑的那些沉甸甸的思念便有些按捺不住了。
不过他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如今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先把皇后给铲除掉,所以只命人给江言递了消息。
这边的江言得知楚王一切安好后,也放了心。
随着卓妹妹的婚期越加临近,江言如今频繁前往侯府。
十月初八,宜婚姻嫁娶。
别看顾飞白如今只是一个正六品的侍读,但他作为皇上的近侍,时时能在皇上面前刷眼熟度,身上的才华也慢慢展露,所以颇受皇上看重。
如今又娶了侯府的嫡女,明眼人都知道,这位顾侍读升迁在望,前途一片光明。
今日过来迎亲,顾飞白的众多同僚都一起过来了,侯府外面颇为热闹。
江言昨日就已经在侯府住下了,现如今便陪着盛装打扮的卓妹妹待在闺房里。
卓妹妹一身喜服,脸上的妆容已经齐全,如今正在火急火燎地在桌边喝甜粥,以防等会太过劳累,体力支撑不住。
过了一会,就听到外面越来越喧嚣了。未喝完的粥当即被丫鬟撤了下去,卓语冰连忙端坐,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
江言把红盖头拿了过来,看到一脸不安的卓妹妹,会心一笑,温声道:“别怕。”
卓语冰见江言笑得温柔,心里这才缓缓地镇定了下来。
江言帮她把红盖头给盖上,接下来的事情她便不用多管了,自会有人在旁照料卓语冰。
屋里的丫鬟婆子们听到外面传来的动静,自是一阵手忙脚乱。
因为婚宴是在侯府里办,所以江言先行避开,只等过一会再去观礼。
周婆婆昨日也跟着江言一起来了侯府,她素日是最爱瞧热闹的,看着侯府里张灯结彩的,双眼里满是艳羡。
侯府嫡女的大喜之日,长安城里来了不少达官显贵,很多人都携着家中女眷前来贺喜,所以侯府在后院又开了女席,江言自然也是被安排在女席里。
这席面的座位也是大有讲究的,除了身份以外,还有一个亲疏远近之分。
侯夫人为了表示对江姑娘的看重,一早就交代了管家,江姑娘是贵客,不能怠慢了。
侯府管家琢磨了许久,便安排江言和卓语冰的几个堂姐妹和表姐妹坐在一起,姑娘们年龄相差不远,互相也说得上话。
此举原是好心,不过江言一过来,同桌的女子便好奇地扭头看向江言。又听带路的管家称她为江姑娘,纷纷在心中猜测着她又是哪个江家的小姐。
江言环顾了一圈,见同坐的女子皆不认识,也没说什么,只礼貌地笑了笑,就落落大方地坐下了。
现在还未开席,桌子上还有不少空位,女人们三三两两地吃茶说话。
江言也不认生,自顾自地吃着桌上的茶点。
她的右手边坐着一位身穿绯红衣裙的女子,看江言穿着打扮皆是不俗,便问道:“这位妹妹,不知你是哪家的姑娘?我怎么从未见过?”
江言张了张嘴,刚想解释自己是从南平城来的,便看到一个身穿浅紫色的尖脸女子面露讥讽,恶意满满地接了话:“这位姑娘的身份你们恐怕早就听说过了,就是那位在尚书府鸠占鹊巢的假千金。”
说话的紫衣女子就坐在江言的隔壁,因为两张桌子离得近,故而刚刚听到了红衣女子的问题。
她讲话的声音并不低,此话一出,瞬间吸引了不少人看了过来,众人八卦地打量着江言,其中也掺杂着不少轻蔑的目光。
江言听后并不动怒,表情未变,一脸坦率地由众人打量。
目光却直直地落在那位突然对自己发难的紫衣女子的脸上,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以前并未见过这位尖酸刻薄的女子。这倒是很奇怪了,那自己是在什么时候结的仇?
紫衣女子见江言默不作声,便觉得对方定是虚了,趾高气昂地说道:“你今日别又是冒充了哪家的姑娘进了侯府骗吃骗喝的!”
这话就说得就有些过分了,坐在江言身旁的红衣女子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个问题,竟会生出这样的事端,连忙起身打起了圆场:“岳小姐,这位江姑娘是侯府管家亲自领过来的,你莫要再胡说了。”
岳小姐没想到还有人在旁帮衬江言,心中不满,嘴上不甘心地骂了一句:“一个身份低微的农家女而已。”
江言听得眉头紧蹙,想起身和那位岳小姐争论,但心里有所顾忌。今天好歹是卓妹妹的大喜之日,要是把事情闹大了,实在难看。
不过人家都已经快指着她的鼻子骂了,江言虽然素来与人为善,但这么忍气吞声也不是她会做的事情。
就在她纠结时,院子外面传来一道掷地有声的声音:“我倒要听听谁家的姑娘这般没有教养,竟敢在侯府大放厥词?”
话音刚落,便见侯夫人被许多人簇拥着往这边走来。
刚刚还咄咄逼人的岳小姐脸色一白,一见到侯夫人,瞬间变成了一只缩着脖子的鹌鹑。
侯夫人冷冷地瞥了一眼那位岳小姐,问道:“你是哪家的姑娘?怎么如此没有规矩?”
岳小姐是个看碟下菜的人,此时被侯夫人这么一逼问,害怕地直接倒坐在地上,嘴上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侯夫人扭头朝着身旁的婆子交代着:“问问这是谁家的,赶紧带回家去。”
婆子当即应了一声,带了两个丫鬟,直接把这位岳小姐给拖走了。
侯夫人刚刚过来时虽然只略略听了一嘴,不过也猜测到江言之前的尴尬境地。
侯夫人心怀歉意,几步便走到了江言的面前。很是亲切地牵起了江言的手,看向了一旁的首辅夫人,笑容和蔼地说道:“申夫人,正好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言儿便是我和侯爷收的义女。只是因为这段时日一直在为冰儿筹办婚事,所以还没来得及设宴呢。”
侯夫人故意把声音抬得高高的,让院里的众人都能听见,那些之前还很瞧不起江言的女子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纷纷低下了头。
江言倒是没想到侯夫人会这般为她解围,此时便尽力配合着侯夫人。
申夫人打量着江言的全身上下,很给面子地称赞了一句:“侯夫人,你这个义女收的不亏,长得这般花容月貌,倒是个妙人!”
江言脸上的笑容不减,坦然自若地说道:“申夫人谬赞了。”
侯夫人好似对江言十分满意的样子,眉开眼笑道:“不仅漂亮,这性子也是极为乖巧懂事的。”
说这些的时候,侯夫人依旧牵着江言的手不放,开口道:“府里的管家真是越来越老糊涂了,怎么让言儿坐在这里?等会便坐在义母的身边吧。”
这演戏自然要演全套,江言言笑晏晏地答应着:“言儿自然是听义母的。”
侯夫人笑容立即更大了一些,连应了好几个“好”字。笑完之后,牵着江言的手,领着申夫人坐到最前面的主桌上。
江言亦步亦趋地跟在侯夫人的身旁,很是乖顺的模样。
这主桌上坐的都是长辈,仅江言一个小辈,这些妇人活了一大把年纪,个个都是人精。也不会故意说些讨嫌的话,不管在家中怎么耍威风,一到外面,一个比一个和蔼可亲。
江言坐在这里,反倒自在些。
可惜岳小姐就没有这般好了,她无比后悔自己的口出恶言,今日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被侯府赶了出去,怕是不到明日,自己的丑事便要传遍整个长安城了。
侯夫人也觉得自己今日没有照料好江言,心中有愧,席间,便频频招呼江言。
同桌的夫人们看得自是啧啧称奇,这位侯夫人对这位义女可不比亲生女儿差呀,不免又高看了这位江姑娘几分。
这场风波也就这般草草结束了,事情并未传到前院去。
而就在离江言相隔五米远的地方,一位身穿黑衣的男子藏匿在一颗郁郁葱葱的大树上,手中拿着一根手指长的铅笔,正在奋笔疾书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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