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大马金刀地端坐在上座, 扫视着下面的臣子, 眼里看不出什么波澜起伏,颇有些深不见底。
如今朝廷中的局势暗潮汹涌, 派系之间互相制衡,太子不争气,无法服众,几个王爷也是一个比一个心高气傲。
私下的斗争从来没有消停过,对此,皇上也只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毕竟太子不堪重用, 此次密林狩猎,便是重新挑选储君的大好时机。
还未成年的皇子自然不用多说,待在营中便是,而那些已经出府的王爷, 恰好就是他们一展身手的时候。
只要在这次狩猎之中表现不俗,他大可在里面挑选一个可堪大任的王爷培养。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颇为冒险,一旦让众人进了深林, 杀机四伏。可自古以来,胜者为王, 每一个坐上皇位之人, 皆是从血海中爬起来的, 他也并不例外。
总的来说, 此次狩猎,利大于弊。
皇上的心里既然已经有了计较,便不再多议, 只扬了扬手,安排道:“你们现在就各自回去准备一下吧,待会就出发。”
帐篷中的众人行了礼后,才退了出来。
对于那些在朝廷上没有根基的青年才俊来说,这是难得的好机会。就算没有讨得皇上的赏识,但只要在几位王爷面前露了脸,以后也不愁没有平步青云的机会。
出了皇帐,众人依旧在接头交耳,小声议论着什么。
楚王向来不屑与他们为伍,自顾自地走了。
有人看见楚王高大伟岸的背影,小声感叹道:“今日比的是狩猎,那还是楚王最为有利,长安城谁人不知,楚王最擅长骑射。”
太子听言暗自咬牙,双眼仿佛淬了毒似的,死死地盯着楚王不放。
楚王何等敏锐,一察觉到这饱含恶意的眼神后,刷的一下就回了头。恶狠狠地回瞪太子,眉宇间皆是令人胆寒的杀伐之气。
太子被惊得倒抽一口凉气,慌忙避开了楚王的眼神。
这就是皇上为什么说太子不堪重用的原因,明明做了这么多年的东宫之主,身上却没有沾染上一丁半点的王者威风。
太子的年纪也有二十五了,嫡长子如今都有八岁了,其气场不仅比不过年仅十八的楚王,就连其他几个还未出府的皇子都有些压不住,也难怪大家对这个太子诸多争议。
楚王见太子躲开了,神情倨傲,冷冷地瞥了一眼太子后,才大步离开。
太子脸色一白,甩着袖子,直接朝皇后的帐篷走去。
一直坐山观虎斗的晋王把这幅景象尽收眼底,对此他自然是喜闻乐见,楚王和太子斗得越狠,他便越能从中获利。
楚王行事如此张扬,当面给太子不痛快,众人却好似见怪不怪的样子。
其实是因为楚王更出格的事也做过了,当年七皇子一回宫,性格阴晴不定,做事没有任何规矩可言,一切仅凭自己的心意。凭着皇上的宠爱和愧疚,把宫里搅了一个天翻地覆,什么出格的事都做过,却未受到什么实质性的责罚。
楚王回宫后第一次见太子,便不遮不掩地当着皇上的面,和太子针锋相对。
皇后在两人见面前,还特意提点过太子几句,在皇上面前多装装兄友弟恭。
结果楚王不走寻常路,一点面子都不给,眼中的恶意昭然若揭。
太子失了脸面,自然吞不下这口气,当众失仪,令人大跌眼镜。虽然事后并未受罚,不过皇后长时间替太子苦心经营的忠厚形象却就此毁于一旦。
楚王当年就因为这个性子,让皇上头疼了许久。想把楚王的性格掰回来,却为时已晚。
后来,皇上实在担心他在宫里树敌太多,只得把楚王送到长安城外的兵营之中磨砺一番。之后又怕有人对他不利,慢慢把手上的兵权移交给他,还请了曾经在战场上浴血奋战过的乐安侯前去仔细教导。
皇上此举不为其他,只望楚王能有自保之力。不然,没有母亲帮衬,在朝廷上又孤立无援的楚王哪还有命活到现在。
楚王进了兵营之中,倒是如鱼得水,经过时间的洗礼,心浮气躁的性子终于还是沉淀了下来。虽然对皇后和太子,始终没有什么好脸色。
皇上的这一番苦心自然不为楚王所知,此时,他还在心中琢磨着,等会要怎么安顿江言?
这次狩猎,险象丛生,江言自然不能跟着他一起去犯险。留在营地里倒也尚可,不过想到那个心狠手辣的皇后,心里还是有所顾忌的。
思及此处,正好瞧见了走在前头的乐安侯,他如今也是江言的义父。
心念一转,楚王的心中已经有了考量,出声喊道:“师傅。”
前面的乐安侯听见这一声师傅,颇为受宠若惊,眼神忽地有些微妙。想他当初受皇上所托,负责教导楚王用兵之道,三年的时间,楚王叫他师傅的次数屈指可数。今日这一叫,怕是有要事相托,语气便防备起来了:“殿下喊我有何事?”
楚王几步便到了乐安侯的跟前,面不改色地说道:“师傅,今日下午林中狩猎,不知师傅是否参加?”
乐安侯误以为楚王是要他帮忙开小灶,原本确实准备进去凑凑热闹,此时却唯恐避之不及地说道:“不了,我的年纪太大,自然比不了你们这些风华正茂的年轻人。”
楚王听言“哦”了一声,并没有乐安侯料想中的失望,神情反倒放松了些,和乐安候告辞一声后便转身就走。
乐安侯看着楚王大步流星的身影,很是莫名其妙。
楚王知道乐安侯也留在营地中,也就不用担心江言被人仗着身份欺侮,自己再留下人马贴身保护江言的安全,他也就再无后顾之忧了。
楚王一回去,径直去了江言的帐中。
因为今天无端空出了一下午的时间,江言闲来无事,再次捡起了自己老本行,画素描。
她前面不远处便有一个火盆,里面正燃烧着熊熊火焰,帐篷里暖烘烘的,在这种鬼天气里,这个环境已经是非常安逸了。
就在她全神贯注的时候,楚王进来了,也不说话,只安安静静地坐到了她的身边。
江言见到楚王后,拿着铅笔的手一顿,目光虽一直在自己的画上,却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楚王当初留在南平城那一箱子的画,还有画里那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自她发现那些东西后,便把楚王原来住的房间落了锁。在之后的日子里,她或许会对着那扇门出神,却再也没有进去过。
楚王并未察觉江言的异常,同往常一般,亲昵地倚在江言的身上,眼睛扫视着江言手中那副还未画完的画。
江言此时思绪万千,也没有心思再继续画下去了,只随口问了一句:“这手艺你忘了没?”
楚王闻言歪头打量着江言的面容,目光攸地缱绻起来,片刻后,才道:“一日也不敢忘。”
楚王这话说得过于暧昧,就像在对着情人诉衷肠似的,听得江言一阵心慌。手中的东西也好似烫手山芋一般,被她信手扔在桌上,发出“碰”的一声。
这一声倒是破坏了屋内原有的旖旎,楚王抬起头来,问道:“怎么不画了?”
迎着楚王好奇的目光,江言尴尬地说不出话来,只含含糊糊地说道:“累了。”
楚王闻言很是体贴,连忙将江言拉了起来,一脸关切地说道:“那你先小睡一会,明日再画也不迟。”
江言只得随着楚王的动作坐在床榻上,清铃已经很有眼色地将火盆拿了过来。
楚王见时间有些来不及了,便顺便提了一下自己等会要进林子里狩猎的事情,嘱咐她待在营地里安心休息。
江言却越听越不对劲,眉头紧蹙,不免有些担心,惊声问道:“怎么突然就派你们进密林了?是不是有人在给你下套?”
楚王眼眸半阖,语气淡定:“无论是不是在给我下套,我都得进去走一遭才能知道。”
江言自然明白楚王的心思,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在背后做小动作的人还未抓出来,这心里便始终提着一口气。但还是无法苟同楚王打算以身犯险的想法,劝解道:“明知里面有些蹊跷,怎么还故意往里面钻呢?”
楚王安慰道:“你放心,我也不是吃素的,何况这次也不一定是冲着我来的。”
江言闻言,心知楚王已经有了主意,便不好再过多阻止。
楚王说完这些话后,便不再多待,让江言睡下后,便出帐了。
楚王回了自己的帐中,把身上繁琐的衣服脱下,换上一套不影响行动的劲装。
清铃在门外喊道:“楚王殿下。”
楚王命她进来,然后交代道:“等我出了营地后,你一定要跟紧言言,要是碰上什么棘手的事情,便派人去寻乐安侯,他会相助。”
清铃当即应声。
楚王吩咐完之后,便打发清铃回去。
楚王走后,江言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始终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许久后,江言才睁开了自己的眼睛,怔怔地问道:“殿下出发了没?”
清铃语气依旧恭敬:“出发已有两刻钟了。”
江言听言一楞,也不愿再在床榻上浪费时间了,帐篷里的热气熏得她头晕,干脆爬了起来,朝清铃说道:“我去外面走走,醒醒神。”
帐中的两个丫鬟连忙过来伺候,等江言打理好自己后,紧了紧身上的狐裘大衣,在外面溜达了一圈。
外面的小雪已经停了,江言发现营地里的士兵骤减,环境很是安静。等她调头回去时,终于发现了些微端倪。
刚刚出去时还不觉得,如今逛了一圈回来,却发现楚王这边值守的士兵丝毫未减。
江言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皱着眉头问身边的清铃:“楚王带了多少人走?”
清铃冷静地说道:“约莫三十人。”
“胡闹!”江言脸色很不好看,她刚刚走了这么一圈,其他几位王爷的帐篷附近,几乎都快没人了。也就楚王,在营地值守的人数压根没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没去呢。
楚王要是在她跟前,江言此时一定要把他骂一个狗血淋头,明明知道处境如此危险,还非要以身诱敌,让她又恨又急。
江言进了帐中,问清铃:“我们现在还能出营地吗?”
清铃摇头:“营地外围有重兵把守,不论是进来还是出去,都得有信物。”
江言沉默了一瞬,眼神直视清铃:“我现在要出营地,你肯定有办法。”
清铃低垂着头:“乐安侯还在营中。”
江言当即明白了过来,吩咐道:“现在就去请。”顿了顿,“还有,给我拿一套男装过来。”
清铃立即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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