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余光瞟到身旁低眉耷眼的小宫女, 大力一推, 小宫女脚下不稳,径直朝前面的林公公身上砸去。
林公公毫无防备地被人从后面一撞, 一个踉跄直接摔倒在地,只手上端着的那个托盘依旧稳妥,不过里面盛放的破碎纸片却已经飘远了。
那位小宫女知道自己犯了大错,早已吓得花枝乱颤,下意识地回头一看,便见太子此时正凶神恶煞地盯着她。
小宫女慌了神, 连忙跪在地上砰砰磕头,嘴上开始求饶:“陛下饶命!”
一直在后面冷眼旁观的晋王终于上前一步,每当太子和楚王针锋相对时,他从不忘推波助澜。把被撞倒在地的林公公扶了起来, 目光柔和,轻声细语道:“林公公,你可没伤着吧。”
晋王搀着林公公的手臂, 刚好挡住了林公公想去捡那残页的手。
林公公只得先随着晋王的动作站起身来,感谢道:“多谢晋王关怀, 奴才无事。”说话间, 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 准备弯腰去捡距离他几步之遥的残页, 却见已经有一只手捷足先登了。
那只手的主人正是太子,林公公不自觉地抬高了声音,喊道:“这秽物是从死人身上弄下来的!太子殿下可别捡……”
但这一句话明显说晚了, 太子本就是为了看看托盘里究竟是什么东西,又哪里是林公公几句话就能阻止的。
皇后早已看出太子想做什么,但是皇上既然已经决定保楚王,这个时候和他对着干,岂不是在当面打皇上的脸。更何况,仅仅凭借这么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压根定不了楚王的罪,自己此举也只不过是为了让皇上对楚王心存芥蒂而已。
可太子这般行事,不仅打乱自己部署的一系列计划,只怕还会让皇上对太子心存厌烦,实在得不偿失。
皇后只悄悄地朝太子使眼色,让他不要自作聪明。
可太子此时正在劲头上,兴冲冲地捡起那张残页,一看到纸上的内容,心里一喜。倒是难得心机了一回,装作无意识地念了出来:“覆灭大燕者,左目下有瘢痕……”他的声音拿捏得极好,刚好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清楚。
众人听到如此大不敬的话,面露惊诧,然后齐刷刷地跪了下来,纷纷不敢抬头。
太子仿若现在才回过神来似的,随即跟着跪了下来,开口道:“父皇,这残页上所述之言实在令人胆寒。要是那司天监所派的吏员尚在的话,倒是可以问个仔细,可他如今却被人所害,这定是有人想掩盖事实。”
太子故作忧心忡忡的模样,说道:“此时事关大燕的江山社稷,父皇可一定得下令彻查此事!”
皇上站在太子的对面,不怒自威,片刻后,才道:“太子所言极是,确实得好好彻查一番。”
太子见自己的话得了皇上的认同,趁热打铁道:“依儿臣看,这加害吏员之人,十有八九就是这信中所说的那位左目下有瘢痕的人。可现在一眼望过去,哪有此人?”
说话间,太子的目光停顿在楚王的身上许久,意味深长地说道:“说起来,也就楚王常年带着面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楚王的脸是不是有什么不能见人的呢?”
太子这话有所指,已经把所有的矛头都对准在楚王身上了。
但从始至终,楚王一直都很平静,仿佛此事与他并不相干。
从看到那张残页开始,皇上的注意力就一直在楚王的身上。此时众人都乌泱泱地跪了一地,也就楚王一人如翠柏一般,站姿挺拔,孤傲地站在原地。
其他皇子一和皇上对视,总是要有几分气虚的。可楚王就从来都没有怕过任何人,包括皇上,和他对视时,眼神不偏不倚,一点都不避让。
皇上沉吟道:“瑾儿,你可有话要说?”
楚王的语气依旧淡漠:“儿臣无话可说,不过残页所指之人并未儿臣。”。
皇上还未说话,太子已经急不可耐地开始插嘴,抬高了声音,说道:“楚王究竟是不是残页所指之人,只要摘了面具一看便知!”顿了顿,不怀好意道,“楚王莫不是心虚了吧?”
太子这话说得振振有词,他断定楚王脸上有刀疤。原因无他,楚王脸上的瘢痕就是拜他所赐。当时,只要自己派去刺客的刀再快一些,如今就不仅仅只是划破楚王的脸了。
楚王淡淡地说道:“太子殿下为何要如此诽谤本王?本王实在觉得冤枉。”
太子脱口而出道:“废话大可不必多说,楚王只要摘了面具即可,让众人看看,本宫究竟有没有冤枉了你?”
楚王瞧太子大呼小叫的,也不愿再继续和他进行口舌之争了,凉凉地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太子后,直接揭开了脸上的面具。
面具下的那张脸容色绝佳,随便往那一站,满园的衣香鬓影都失了颜色。而且脸上的皮肤光洁,哪有什么瘢痕。
楚王垂着头,把脸上的那张面具拿在手上把玩,径自说道:“本王每日混迹于军营之中,这相貌于我来说,确实是一个阻碍。这才每日面具不离身,但也不是太子殿下诽谤我的理由。”
太子不敢置信地扫视着楚王的脸,不经大脑地说道:“这怎么可能?那么长的一条刀疤怎么会不见?”
楚王的语气中不含一丝感情:“我曾受奸人所害,脸上确实受过伤,不过早在多年前就已经痊愈了。而且此事隐蔽,只有父皇知情,太子又是从何得知?”
太子自然不能说那些奸人就是他派去的,如今便被楚王这个问题给难住。可他本就不是什么心思活泛之人,此时迎着楚王逼问的眼神,顿时乱了阵脚,含糊其词地说道:“本宫也是从别人口中得知……”
“从谁的口中得知?”楚王不给他思考的机会,趁胜追击。
皇后生怕太子这个时候说错话,急忙为太子开脱:“陛下,太子向来心无城府,今日恐怕也是受奸人挑拨,才会这般咄咄逼人。”
皇后如今一心想息事宁人,不过楚王却不会就这么容易放过太子,在旁说起了风凉话:“本王也不是一个斤斤计较之人,不过太子既为储君,却有这种挑拨离间之人在身边伺候,实在令人忧心。”
皇上从太子插话时,这个脸色就已经沉了下来,厉声问道:“究竟是谁在你的身边挑拨!”
太子早已被吓得六神无主,以往他不知道该如何作答的时候,这求助的目光便习惯性地飘向了教导他的师傅身上。
皇上顺着他的视线瞧了过去,呵斥道:“太子太傅,你好大的胆子!”
太子太傅登时变了脸色,急忙唤道:“陛下息怒,臣从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皇后的脸色也极为难看,太子太傅学富五车,可是她费尽心思才请来给太子当师傅的。今日要是太子保不住他,那效忠太子的其他人恐怕也会寒了心,以后无人再敢为太子做事。
思及此处,皇后急忙给太子使眼色,示意他随便说一个身边伺候的小太监小宫女就好。
可太子如今自身难保,哪还有心思管别人的死活。
皇后眼看太子如此不经事,只得自己想办法,出言打起了圆场:“陛下,太子……”话还未说完,就已经被皇上冷冷的目光给打断。
皇上此时已经动了怒,丝毫不给皇后面子,开口道:“太子太傅为师不善,朕量你年纪已大,脱下去打二十大板。太子识人不清,罚他抄写佛经一百遍,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出门走动!”
太子一听皇上竟是要禁足他,很是恐慌,连忙求皇后给他说情:“母后,母后……”
皇后之前就已经被皇上驳了面子,此时哪里还敢继续求情。听到太子哭喊,心下不忍,只连忙偏过了头。
太子和太子太傅都被拖下去后,皇上的余怒依旧未消。
皇后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后,劝谏道:“陛下息怒,这残页所言蹊跷,不可尽信。还是尽快派人再回长安城,问问司天监再议吧。”
皇后此话不差,皇上虽对她有些迁怒,但也不会和她唱反调。
目光落在那个过来报信的羽林军,皇上冷声道:“还有,究竟是谁在故弄玄虚,一定要给朕查清楚!”
地上跪了许久的羽林军连连称是。
江言此时也跪在人群中,把刚刚的事听了个明明白白,得知如今已经尘埃落尽了,终于放了心。
事情都已经交代好了,皇上再看那跪了一地的后脑勺,也没了游玩的心思,只摆手道:“所有人全部散了吧。”
众人这才纷纷起身,悄悄退下。
楚王是引发这次事情的□□,却好像没事人一样。一听皇上放话了,豪不留恋,转身就往回走,顺便在人群中找找江言的身影。
皇后本还想再继续劝劝皇上,皇上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背过身去,道:“朕和住持还有话要说,皇后你也回去吧。”
皇后听言很是识相,知道太子这次是真的触了皇上的逆鳞了,不敢再说其他,只低眉顺眼地离开了此地。
待人都离开了之后,皇上屏除了众人,一边朝佛塔的方向走,一边朝身边的住持说道:“今日这一场闹剧,倒是扰了佛门清净了。”
住持跟上皇上的步伐,双手合十,只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皇上闲庭信步地往前面走,好似寒暄般问道:“刚刚住持好似有话要说?”
楚王之前解面具的时候,皇上便看到住持的眉头紧蹙,几番欲言又止。如今趁着四下没有其他人,才有此一问。
住持听言一顿,惊讶于皇上的敏锐,沉默了许久后,才道:“贫僧并未有什么可说的。”
皇上也不再继续卖关子了,直接问道:“是关于楚王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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