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辰实在是太晚了, 楚王并未惊动其他人, 直接翻墙进来的。还未落地,便遥遥地看见江言的房里还亮着光, 心中一动,明白对方这是在等他。
被江言赶回房间休息的清铃听到屋顶上传来细碎声响,打开窗户往外瞧了一眼,见是楚王,便关好了窗。
楚王的脚程很快,眨眼间就已经到了江言的门前, 伸手轻轻敲了敲门。
江言连忙起身,问道:“谁?”
“是我。”
楚王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江言立即过去开门。
门一打开,江言甚至还未来得及说话, 楚王便将她抱了个满怀,手上的力道似是要把她整个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江言自然明白他今日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尽管楚王的力气已经把她给弄疼了, 却并未挣扎,只温声道:“好啦, 知道你今日高兴, 我特意让清铃去酒窖拿了两坛子琼浆酒过来, 就等你呢。”
楚王念念不舍地松开了自己的手臂, 顺势拉着江言走到了桌边,看着桌上的酒,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今日会来找你?”
江言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 笑得狡黠:“这是秘密。”
楚王听后并不追问,毕竟江言身上的神秘之处可多着呢。而且无论自己做什么,江言好似都知道,却又从来都不多问,也不插手自己的事情,就像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似的。
江言知道楚王今日大仇得报,只怕是有许多心里话想找人倾诉。她早已打定主意,今夜要陪楚王大醉一场,起码让他郁结于心的那些糟心事在这一场酩酊大醉中发泄出来。
江言拆开琼浆酒的酒封,一打开,酒香四溢,轻轻一嗅便知这是难得的好酒。
江言今日也就是个陪客,先给楚王倒了满满的一杯,真心说道:“今日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我们要喝得痛苦!”
楚王自然满口答应,一口饮尽杯中的酒。
两人一边喝酒,一边聊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题,有时会说起南平书院那位曾经教导过楚王的夫子,有时又会说起木兰围场的景色。
楚王原坐在江言的对面,借着酒劲,不知不觉地又坐到江言的身旁了。
此时楚王已经有些醉意,他急于和江言分享自己心里的高兴,总是冷漠的语调中透着一丝雀跃:“言言,我终于完成了我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想做的事情!”
江言看过原书,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也知道他年少时曾遭受的那些苦楚。她虽只是一个旁观者,也无法做到感同身受,但总归是心疼他的。
江言继续给他倒酒,开口道:“你如今得偿所愿,以后的日子,便不用一直拘泥于过去了。”
楚王听言摇了摇头,语气冷了下来:“他们欠我的太多了,这只是第一步而已。”
江言听言也并不意外,毕竟皇后当年带给楚王的伤害并不会因为她的伏法就消失殆尽。恐怕只有楚王自己觉得够了,才会愿意停手。而且当年的事情毕竟是他们亏欠楚王太多,江言也没有任何立场劝楚王收手。
楚王爽快地喝下杯中酒,冷冷一笑:“可惜皇后所生的公主如今都已经成婚,我也尚未抓到晋王的把柄,不然今日还能让他们一家子在冷宫中团聚。”
江言听到楚王提及晋王,顿时想到了自己之前一直在困扰的问题。悄悄打量了楚王一眼,语气踌躇地问道:“小野,你想当皇帝吗?”
这本是大不敬的话,不过楚王在江言面前,从来都是不设防的,毫不犹豫地说道:“想!”
江言注视着楚王的神情,不敢错过任何一个小细节:“为什么?”
楚王眼眸转而幽深,说出实情:“言言,不是我想不想,一旦我没坐上那个位置,那就代表被其他人捷足先登了。到时候他们会将我踩在脚下,所以我一定要当人上人!”
江言叹了一口气,她哪会不知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道理,楚王如今已在局中,不争个头破血流怎么分出胜负?
这个话题太过沉重,气氛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江言再次问道:“你觉得,你能当一个明君吗?”
楚王的表情很是茫然:“我不明白,什么叫明君?”
江言小心斟酌后,粗略地答道:“这并未有什么统一的标准,不过一个明君最起码的便是要爱民如子,能够让百姓们安居乐业,便能算是一位明君了。”
爱民如子?楚王沉默着,并未回答江言之前的那个问题。
江言无奈又残忍地替他将答案说了出来:“小野,你很聪明,但你缺了一颗为民为天下的心。”
楚王瞬时抬头,不甘心地说道:“我当不了明君,那其他人就可以吗?”
江言并未接话,在原书中,男主晋王就是会为了江山社稷而做一些他不愿意的事。比如凭借纳妃来平缓前朝的动荡,而其中,女主同样是一位非常优秀的贤内助,一直在背后帮忙。
可楚王的脾性太过尖锐,做事随心所欲,从不会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情。明明早就到了该娶妻生子的年龄,可楚王府的后院里依旧没有半个女眷,就足以可见他性格中的倔强和强硬。
江言感慨道:“就算是当了皇帝,也有许多不得已而为之。”
楚王并不理解江言话中的意思:“皇帝是天下第一人,自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江言闻言一楞,伸手摸了摸楚王的脑袋,语气沉重:“一国之君身负重任,他其实才是那个最受束缚的人。”
楚王的薄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直接道:“言言,你不愿意我当皇帝?”
江言惊讶于楚王的敏锐,手在楚王的头顶上一顿,然后才慢慢地收了回来,微微地点了点头。
楚王并未问江言理由,只一把抓住了江言准备收回去的手,紧紧地握在了自己的掌心,双眼一片赤诚:“你不喜欢那我就不抢皇位了,等事情了结后,我就跟你回南平城。我们还住在闻香阁的后院里,也可以回山上住,那里可比长安城漂亮多了。”
江言从未想到楚王会这么说,心里的感动无以言表,刚想开口,便听到楚王的下一句话。
“不过还得等我先把晋王给除掉,以免皇后那一脉又死灰复燃了。”
江言看楚王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犹犹豫豫地问道:“晋王死了,那谁来当皇帝?”
“就让剩下的那些人抢好了!”楚王摩挲着江言的手指,浑不在意地说了一句。
江言蹙眉:“其他几个王爷身上都各有恶习,齐王沉湎酒色,赵王刚愎自用。剩下的皇子中,目前也就十一皇子资质还算不错,可他性格犹疑,没有主见,实在不堪大任。”
楚王在除了江言以外的其他问题上,依旧冷漠,轻飘飘地说道:“那又与我何干?”
楚王这话一出,倒是把江言给噎了个半死。楚王自己没心思当皇帝,可他也不会让皇后的儿子坐上皇位,难道楚王和晋王的争端是不能化解的吗?
良久后,江言首次尝试化解两人的恩怨,开口道:“当年晋王和你年龄相当,在玉泉山庄也经历了九死一生,你有没有想过,他或许和你一样,也是受害者。”
楚王听到江言这么说,仿若被背叛了似的,霍然起身,不敢相信地质问道:“你在怜悯他?”
江言没想到楚王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急忙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他和你都只是皇后手中的棋子而已。”
或许江言的内心深处对晋王确实是怜悯的,毕竟她在原书的番外中,见过作者曾用寥寥数语提及了晋王在继位新帝后,依旧在寻找当年玉泉山庄的真相。他只是为了找到一个答案,他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母后手里的一颗被抛弃的棋子。
而晋王和楚王两个人,细细想来,某种程度上,还真说不清究竟是谁更惨一些。
对于江言的矢口否认,楚王并不满意,或许是因为醉意上涌,他埋藏在内心深处的脆弱逐渐展露出来,掷地有声地控诉道:“你刚刚就是在可怜他!”
江言慌了神,起身想过去安慰他。
楚王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脸,可他的语气那么让人心碎:“你知不知道我在那个地方待了多久?那里没有人陪我说话,也没有光。”顿了顿,几经哽咽,“言言,我那么害怕……所以你不能怜悯他。”
楚王回忆着当时的自己,他好似再次变成了那个弱小无助的小孩,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密室中。或许一开始还希冀着有人能来救他,可到了后来,他不再期待,甚至忘掉了自己的名字。唯一支撑着他活下去的原因,便是心中的那些恨意。
江言知道楚王现在很难过,而且急需自己的安慰。
江言踮着脚,将那个高大的男人紧紧抱住,轻声道:“不害怕了,一切有我。”
楚王顿时用更大的力气回抱住江言,脑袋埋在江言的颈窝中,不容置疑地说道:“言言,你只能心疼我一个人。”
江言察觉到自己脖子上沾染上一些还带着温度的水滴,却烫得她心里直发酸,忙不迭点头答应着。
因为楚王突如其来的眼泪,导致江言十分自责,今天本来是楚王很开心的一天,自己提什么不好,非提起这些话题来。
江言温言软语地哄了楚王许久后,两人才再次坐下。
如今,江言自然不敢再说这些沉重的话题,只聊以前在南平城发生的那些开心事。
果然,楚王很快忘记了刚刚的那些不痛快,一边喝酒,一边听江言说话。
随着时间过去,楚王的醉意慢慢上涌,他今日喝得比较多,自是醉得不轻。
江言只顾着给楚王倒酒,她自己却没喝太多,所以头脑依旧清醒。
楚王撑着脑袋,痴痴地看着江言的面容,他如今正是似醉非醉的状态,也分不清此时是现实还是梦境。
江言瞧楚王乖乖地坐在旁边,脸上还有干掉的泪痕,语气揶揄:“长大了倒是要比小时候还爱哭一些了。”话音刚落,便拿出自己的手帕凑了过去,想帮他把脸上的那些泪痕擦干净。
楚王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怔怔地看着江言的脸在烛光的照耀下,离自己越来越近,然后停住,很快一只手便温柔地抚到了他的脸上。
此时烛光微闪,两人的脸靠得很近。或许是喝了酒的原因,江言的瞳孔澄澈又水润,脸颊上也染上了两团绯红。落在楚王的眼里,只觉她艳如桃李,唇如胭脂,是让他招架不住的美艳。
楚王脱口而出道:“我有想要的礼物了。”
江言看楚王醉得都快断片了,还记挂着礼物的事呢,失笑道:“那快说吧。”
“我想要……你亲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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