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言见楚王这般乖巧,反倒觉得自己今日这脾气来得好没道理。
无非是自己身子不舒服, 便瞧楚王不顺眼, 所以才会发了这么一场无名火。
思及此处, 江言颇为内疚。又看楚王如今仅穿单薄里衣, 站在床边眼巴巴地瞧着自己, 心里早已软了半分。伸手从楚王手里接过衣物,拿进被窝里面,别扭地干咳一声,才朝楚王说道:“赶紧把衣服穿好, 免得等会着凉了。”
楚王听江言的语气已经缓和, 他向来最会顺杆爬,登时隔着被子熊抱住江言,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大口。眼里皆是满足, 深情款款地唤她:“言言……”
虽然只是一句简单的称呼, 不过从楚王口中说出,其中隐含的绵绵情意莫名让江言的脸颊红了个彻底。
江言抬眸,和楚王的视线交集,对方的眼里有着许多期待,好似在等待她给予一些回应。
江言此时还被卷在被中,暂时不能动弹, 便稍稍抬头,补偿性地在楚王的嘴角边落下轻轻一吻。
楚王的双眼登时亮了起来,眼角眉梢都带着甜丝丝的笑意。
江言的目光飘忽不定,颇为窘迫地说道:“好了, 我们今日还得进宫,清铃她们在外面恐怕也等急了。你快把衣服穿好,就喊她们进来伺候。”
楚王知道江言的脸皮薄,也不敢逼急了她,只得先行起身。
江言则是钻进被窝里,把贴身衣物穿好后,才从被窝里出来。
待两人全部打理好后,距离他们进宫请安的时辰已经开始紧迫起来。
江言担心误了时辰,连早膳都来不及吃,就抓着楚王一起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幸好周婆婆提前蒸了些糕点,两人在车上略微用了些,才不至于到了饿着肚子进宫请安的地步。
马车在宫门外停下,接下来的路程就得步行了。
这可苦了江言了,她现如今双腿还乏力着,可皇宫的占地面积颇大,各个宫殿的距离又相隔甚远。这要是往常的话,她倒也不怕,不过今日要她纯靠腿力步行过去,实在遭罪。
但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得咬着牙硬撑了。
楚王自然明白江言的境地,先是放慢自己的脚步,然后小心翼翼地提议道:“言言,要不我背你过去吧?”
江言原是挽着楚王的手臂同行,闻言偷偷掐了楚王一下,斜眼道:“你这说的是什么傻话?宫里人来人往的,岂不是送上门让人家说闲话吗?”
楚王行事素来随心所欲,直言道:“你我本就是父皇亲自赐的婚,亲密些又如何?谁敢在宫里胡说八道!”
江言听后本还想辩驳几句,不过细细想来,楚王这番话倒也没说错。自己要是和楚王不合,才会遭人诟病。
不过江言的性子一直都很安分低调,更何况皇上已经病倒,如今正是紧要的关头,万事谨慎些也不容易出错。想到这里,劝诫道:“你得记住了,得民心者得天下。可不要小瞧了这些人的闲言碎语,胡说八道的人多了,事也就真了。”
楚王在脑中反复琢磨江言这句话,片刻后,扭头说道:“我们现在先去乾清宫给父皇请安,因为后位还空置着,所以之后只需再前往太后的慈宁宫一趟便好,你可撑得住?”
江言此时已经走了好一会了,却还没看见乾清宫的踪影,眼里的挣扎一闪而过,强撑道:“这点路程并不碍事,我现如今还不觉得累,多走走对身体也有好处。”说到后面,这话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楚王也不当面点破她,只悄悄注意着江言的脸色,打算等对方状态不佳了,届时再帮忙就是。
如今刚过完年,这两天虽然还未下雪,不过空气里还是透着寒气的。江言挽着楚王走了这么一会,整个身子很快就暖了起来。
路上被宫人打扫得干干净净,她踩过的每一块石板砖都有着常年使用的痕迹,朱红色的高墙透着神秘的色彩,只屋顶上还有雪尚未消融。
待到了乾清宫的时候,林公公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了。
林公公朝两人行完礼后,便带他们径直朝皇上的寝殿走去。
一步入殿中,江言便看见屋里的正中间用布帘做了个隔断,将寝殿隔成了两个空间。
林公公落在后头,待楚王和江言进来后,他便快速将门给关上。
这番行径,倒是让江言看出了一个问题。
屋里的门窗闭得死紧,可在江言目光所及之处,已然发现了四盆炭火。此时还尚不知她看不到的地方,还放了多少盆。
想也知道,这定然是太医特意交代过的,不能让皇上受风,所以林公公才会这般注意关窗关门。
可江言从开阔的外面进来后,顿时察觉到殿中虽暖,但空气混浊,其实并不适合病人休养。这炭盆倒也不是不可以烧,只是还得多注意下通风才是。
心中虽是这般想,但此时也不敢贸然进言,只等之后找个机会,和林公公提一下便是。
几人到了殿中,皇上依旧没有露面,不过隔着布帘,江言隐隐绰绰地看到里面还有走动的人影。
江言不敢胡乱打量,只瞧了一眼后就快速垂下了头,跟着楚王一起跪下,朝皇上请安。
“免……礼,林公公……咳……赐座。”就这么一句话,皇上却因为无法抑制的咳嗽而几度停顿,之后又是层起彼伏的剧烈咳嗽。
没多久,便有一名小太监低着头从里面出来。
小太监掀开布帘时,江言偷偷往里瞟了一眼,虽然没有瞧见皇上的面容,却看到一只极其干瘪的手。因为太过难受,所以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紧紧抓着床沿。
江言看得心中一颤,林公公对此好似已经习以为常。看到里间已经有人在照料了,便先按照皇上吩咐,命外面的人搬了两把椅子进来,放置在最中间,才转身进了里间。
楚王和江言各自落座后,过了一会,又有小太监进来上茶。
皇上咳完之后,整个人好似有些喘不上气来,许久后,呼吸的节奏才慢慢缓过来。
楚王沉默着坐了一会,朝里面的林公公问话:“林公公,父皇怎么咳得如此厉害?”
林公公听言不禁在心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但皇上的病情又哪里是他能透露的,自然不敢说实话,只模棱两可地答道:“许是天气太冷了吧。”
皇上如今已经缓过劲来了,尽管说话费力,还是开口答道:“朕没事。”
楚王明知皇上现在是在强撑,心里着急,按捺不住地继续追问林公公:“林公公,父皇已经咳了多久了?”
“这……”林公公颇为犹豫,皇上的身体每况愈下,可此事还得瞒着,哪是他一个奴才可以说的。
楚王见林公公不答话,已然动了怒气,声音陡然冷了下来:“父皇今日既然愿意见儿臣,那么心里自是有数了,这病情还有瞒我的必要吗?”
楚王此话一出,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起来。
江言自然察觉到气氛开始紧张起来,起身拉了拉楚王的袖子,示意他不要着急,缓言道:“王爷这段时日,一直担心父皇的身体。又怕下面的人办事不力,延误了父皇的病情,所以今日才会这般莽撞,望父皇不要怪罪于他。”
皇上将这话听在耳里,神色减缓:“有你这么个楚王妃在旁辅佐他,朕也安心了。”顿了顿,补充道,“不过还是得再多管管他,不能让他继续这么口无遮掩了。”
江言一听这话,便知皇上并未发怒,只道:“王爷往常行事有他自己的章法,只是心知父皇对他多有宽容,才会这般恃宠而骄。”说到这里,语气微顿,不忘说些好听的话,“还是等父皇的身子好了,削削他的锐气才好。”
皇上闻言倒是笑了,但很快,再次开始剧烈咳嗽。是那种要把肺都要咳出来的咳法,整个人好似都快力竭了。
楚王已然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开始在屋中踱步,脚步一转,竟是想直接闯进里间看看皇上的状况。
江言顿时拉住了楚王,眼神微眯,不赞同地朝他摇了摇头,让他稍安勿躁。
等里间再次恢复安静的时候,殿外有一小太监急匆匆地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进来。
江言下意识地用余光瞥了一眼那碗汤药,她虽看过医书,对各类草药十分了解,不过对于治病却所知甚少。此时瞧见那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自然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明白,自己要是想知道药方,还是得直接向皇上讨要才行。
端药的小太监端着碗进了里间,隔着布帘,江言看到皇上已经被人扶着半坐起来,林公公拿着碗,正在给皇上喂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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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楚王之前所言,皇上也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但储君之位一日不定下来,他便一日放不下心。
他虽病重,但对前朝的事并不是一无所知。楚王这段时日忙着筹办婚礼,晋王便趁着这个机会,在朝中拉帮结派,已然开始布局。
可楚王不动如山,他看得十分焦急,所以今日才会破例见了楚王一面,就是为了提醒楚王。
待喝完药后,皇上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再度躺下,语调无悲无喜,交代后事般说道:“太医说,朕快不行了……”
这话明显是朝楚王说的,不过江言却先一步开始接话:“父皇不必多虑,当年乐安侯的嫡女也是从胎里带了病出来的,从小到大,大病小病不断。当年太医诊断,也说让侯爷准备后事,如今还不是好端端地嫁了人。”
“父皇切勿再说这些话了,王爷听了是要伤心的。”江言有意把病情说得比较简单,也是为了减轻皇上的心理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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