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另一边, 江言此时正和众人一起出宫。
皇上现如今的状况不明,她又不能贸然赶往乾清宫,可现在就这么独自回王府, 她又实在放不下心来, 所以脚步便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她这一慢,便苦了她身后的这些人了。毕竟楚王妃在前面走着,他们又哪敢越过去?只得跟着楚王妃慢慢悠悠的步伐,施施而行, 没多久,整只队伍就被无限拉长了。
江言对此毫无察觉,满脑子还在想刚刚的事情。
她之前为了让皇上尽快脱身, 便叫楚王在众人面前撒下这么一个弥天大谎,虽解了皇上的燃眉之急, 但实则给楚王留下了无穷的后患。
况且楚王今日在大庭广众之下把皇上带走,一旦皇上出了事,所有的责任毫无疑问,定是由楚王来承担。
届时, 不仅太后会来找楚王算账, 仅凭外界的风言风语, 就够楚王喝一壶了。
而且江言今日的所作所为实在算不上高明, 只能当做小把戏罢了。如果皇上好端端的活着, 她自然不用太过担忧,可皇上要是真不行了,楚王便会成为众矢之的。这样的结果, 明显偏离了江言的初衷。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迷神毒并不是一味能够在短短几日就能置人于死地的剧毒。
可这毒是否真的和传闻所言一样无药可解?江言并不知情。
她的脑中浮现起空间里的神秘水滴,当年楚王身受重伤,她慌不择路地给他喝下了神秘水滴。楚王生生挨过了几个时辰后,再次醒来时,脸上的蜘蛛印记一无所踪,药到病除。
不过当时楚王的年纪尚小,虽说长得十分瘦弱,但总体而言,身体的底子还算健康。
可是楚王能一声不吭地抗过去,却不代表其他人也能和他一样。
江言自己也曾服下过已经稀释了许多的水滴,那种痛不欲生非常人所能忍受。这也是她为什么花了那么多的心思,慢慢给卓妹妹调理身子的原因,就是怕她撑不过去。
所以说,这神秘水滴确实能解毒,但不到最后关头,她还真不敢胡乱给别人用。
要是皇上的身子还算健康,倒也可以试一试。可看皇上今日的状况,身体本就处于虚弱之中,这神秘水滴服用后,究竟是解毒的良方还是催命的剧毒,她还真有些摸不准了。
这么一深思,江言的心里便越加焦躁。尤其想到此时还在乾清宫照料皇上的楚王,便觉今日自己出的这主意实在糟糕,不仅让自己身处险境,还把楚王也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刚想到这里,便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在这静谧的夜晚里,格外引人注意。
江言停住了自己的脚步,回头看出,这才发觉自己的身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声不响地跟了这么一长串的队伍。
江言正准备让身后的人先走,之前那道脚步声的主人已经跑到江言的面前了。
凭借宫灯的光亮,江言已经认出了这人的身份,诧异地问道:“小李公公?你不是在乾清宫伺候皇上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小李子好不容易追了上来,缓了一口气后,才答道:“楚王妃,奴才是得了楚王的吩咐,过来传信。皇上龙体安康,并无大碍,楚王再在乾清宫待两刻钟便能回去了。今日是上元节,宫外鱼龙混杂,楚王担心有人冲撞了楚王妃,便命奴才带楚王妃去乾清宫等候,等会和楚王一同回府。”
小李子说话的声音不低,江言身后有不少人都听见了,倒也没有怀疑,只觉楚王对待楚王妃倒是十分关切。
还有些人便是纯粹的眼红罢了,皇上不准旁人进出乾清宫,这楚王夫妇倒是独得圣宠,乾清宫就跟御花园似的,想去便去。
江言没想太多,颔首道:“那就劳烦小李公公在前面领路了。”
话毕,便掉了头,随小李子往乾清宫的方向走去。
待身后没有其他人的时候,江言注意到,小李子的脚步越来越快,她跟的都稍显吃力了。
江言心中一顿,心知皇上现在的状况只怕是不容乐观,小李公公刚刚那番话,也不知在里面掺杂了多少水分?
到了后面,江言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过来的。
到了乾清宫外,江言只身随小李公公进去。
至于楚王安排的那些随从,则是在外面止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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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言刚踏进院落,就看到楚王和丁太医正在墙角处争论着什么,两人都是压着嗓子说话,所以气氛虽有些紧张,但还没到箭拔弩张的地步。
楚王看到江言的身影后,立即住了嘴,快步往这边赶来,丁太医也紧随其后。
江言见了楚王,第一句话便是问皇上现在的状况如何了?
楚王摇了摇头,开口道:“目前还没找到解毒的方法。”
丁太医闻言十分不满:“明明有一个现成的法子,卑职不明白楚王为何不愿给皇上用?”
丁太医自回了乾清宫后,便又拿着之前那碗被江言掺了料的茶水尝试了一遍,所以此时对茶叶能够解毒的说法坚信不疑。然而现在又看楚王一直压着东西,不准他给皇上服用,心中不免开始怀疑楚王的用意。
江言明白楚王心中所想,扭头问丁太医:“那皇上是怎么说的?”
丁太医当场哑了声,支支吾吾地说道:“陛下在昏迷前,只说一切事宜都由楚王拿主意。”
江言微微皱眉,语气严肃:“我谅解丁太医的医者仁心,不过丁太医只知这茶叶能解毒,却不知其带来的后遗症。身为太医,对待龙体是否太过冒失了一些?”顿了顿,继续道,“其次,此事事关重大,楚王既是皇子也是臣子,行事自然要更为慎重,不然岂不是白白辜负了皇上的信任!”
江言此话说得比较重,丁太医当即涨红了脸,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江言并不愿这般咄咄逼人,只是这丁太医确实该敲打一番,此时看他神色窘迫,语气这才渐缓:“我明白丁太医现在的难处,至于用不用这茶叶?还需等我和楚王再商量一番。丁太医现如今只怕也累了,就先行回房稍等片刻。”
丁太医一听这话,明白楚王妃大概是有话要对楚王讲,也顾不上其他,只识相地先行告退了。
待丁太医走后,江言这才有和楚王单独说话的机会。
江言单刀直入地问道:“是不是一点其他的法子都没有了?”
楚王重重点头:“父皇的身子本就不太好,今日又中了毒,恐怕拖不了多久了。”说到这里,楚王想起丁太医话中的信誓旦旦,目光看向江言,踌躇道,“那碗茶水是否真的可以解毒?”
江言并不否认:“茶叶解不了毒,但是我往里掺的东西可以解百毒,不过就像我之前对丁太医说的一样,它虽能解毒,但喝下去是有后遗症的。”
楚王眉头紧蹙,追问道:“什么后遗症?”
事到如今,江言也不打算继续瞒他了,不过这利弊还得都与楚王说清楚了。
江言直言道:“服用后,五脏六腑好似都被换了位置,剥皮抽筋之痛不过如此。说起来,你当年也曾体会过。不过你忍耐下来了,却不代表皇上能够受得了这样的痛苦,如果身体撑不过去,很可能就这么……。”
说到这里,江言及时住了嘴,后面的话就太不吉利了。
江言这番话虽未说完,不过楚王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了。
江言看到楚王眼里的挣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你是皇上的儿子,用不用此药还需让你来做决定。”顿了顿,劝道,“但最好还是能让皇上亲自点头,我就怕万一出了事情,你只怕是要自责一辈子。”
楚王沉默了两秒后,心中很快就有了决定,直截了当道:“父皇现如今已经昏睡过去了,只能由我来做抉择。不过如果今时今日,躺在那里的人是我,我也一定会要求喝下那碗药。”
江言了解楚王做下这个决定时,要承担的压力。展开双臂,轻轻抱了他一下,尽量给予他足够的支撑,开口道:“既然有了打算,那么为了把风险降到最低,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准备了。”
楚王问道:“怎么准备?”
江言安排着:“父皇的身子弱,还得先给他准备一盆能够强身健体的浴汤。这样他服药时,身体在浴汤里泡着,他也能稍稍好受些。这些事情你便交代给丁太医去做,浴汤中的药还是尽量用咱们的药。”
“还有服药后,尽量在皇上的嘴中放一团布,以防届时太过痛苦,咬到口舌了。”
这些繁琐的小事楚王自然想不到,都得由江言来一一提醒。毕竟她只是皇上的儿媳,许多事不方便插手,楚王作为儿子,这个时候正是他该表孝心的时候了。
楚王将江言的话记住后,当即命人去叫了丁太医,熬制强身健体的浴汤的活自然要由他来主导。
至于其他的东西,现在也都得布置起来。
乾清宫立马就开始忙活起来了,楚王是得了皇上的准许,所以才能在乾清宫发号施令。
江言自然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便先去旁边的偏殿等候。
楚王眼看自己把事情都部署得差不多了,就转身去了皇上的寝殿。
皇上现如今虽不省人事了,但林公公作为皇上的心腹,于情于理,他都得将这些事情告知林公公,起码让他心里有个数。
自皇上昏睡后,林公公一直在贴身照顾皇上,对于楚王和丁太医之前的争论并不知情。
楚王进来后,将自己的安排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林公公,包括服药后会出现的后果都没有隐瞒。
林公公听得大惊,他怎么也料想不到,这茶水的副作用竟然这般猛烈,颤声道:“楚王殿下,你可得想清楚了,皇上要是真的出了意外,你今日所为便是弑父!这乃是人间极恶,将会被人世世代代辱骂!”
楚王在做这个决定前,自然想到了其后果,掷地有声道:“此毒损害的是神志,父皇的病情已经不能再拖了。他现如今昏迷不醒,这个决定便只能由我来下。就算本王以后真背了一身的骂名,那又何惧?”
林公公闻言心中一紧,本想开口再劝,但他伺候皇上多年,最是了解皇上的性子。如果皇上现如今还醒着,恐怕也会毫不犹豫地喝下这碗药。想到这里,那些未出口的话,便只化成一声长长的喟叹。
叹息过后,屋里立马静寂了下来,龙榻上却传来另一道微弱的声音。
“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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