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 顾寂肯定被问过很多次了。
他只是垂着眼紧张地张了张嘴, 便很快说出了极为公式化的答案。
“为了挑战自己, 所以才来的, 我想要克服一直以来对人际交往的恐惧……”
“那你现在克服了吗？”
池放实在听不下去, 当即打断他。
见他还是垂着脑袋不敢看自己，不由惆怅地叹出口气。
“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不用头顶看我？一周？一个月？一年？直视我眼睛说话，就这么困难？”
“…………”
顾寂为难地将唇抿成一条线。
半晌, 终于还是只憋出一句委屈巴巴的。
“对不起。”
“我听弘哥说，你面对其他人没这毛病啊？”
池放对顾寂, 那真的是操碎了心。
这几天连轴转的空档, 还不忘向弘哥询问了一番他的情况。
听弘哥的说法, 顾寂虽然刚进公司时，确实不擅长和人交际，有肢体接触更是会当场脸红，但也没夸张到无法对上视线的程度。
加之他自己的努力，原本已经有所好转, 面对大部分人都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了, 甚至交流起来, 会让人觉得这人逻辑缜密, 心思细腻, 待人真诚，踏实勤奋，记忆力又超强。
可以说，是具备了所有优秀品质。
相当适合吃这碗饭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可只要一面对池放，他就分分钟红到脖子根。
这多奇怪啊？
如果按照这个逻辑，那自己身上，分明就有哪里是诱发他脸红的原因！只有找出那个原因，他们才能好好对症下药。
想到这，池放急忙端正坐姿。
忽的伸出手去，猛然捧住顾寂的脸，就这么抬着，强行让他看向自己。
“所以，是我身上有什么和别人不一样的吗？”
“…………！！！”
顾寂没想到他会这样做，脸上的温度迅速传进池放掌心。
是吓人的滚烫。
他瞳孔猛烈颤抖着，却竟没有移开，而是有在听话地好好观察，好半天，才终于磕磕巴巴出声。
“……大概是因为眼神吧。”
“嗯？”
总算听到他回答，池放耳朵瞬间竖了起来。
却又十分不解。
“我眼神怎么了？很吓人吗？”
池放倒是真没注意过自己的眼神什么样。
想着会不会是太凶吓着了顾寂，瞬间慌张地僵住，迟疑询问。
“要不……我改改？”
“不不不……一点都不凶。”
顾寂急忙摇手，否定了他的想法。
又抿唇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肯说出真实原因。
“其实是因为……你眼神太像一个人了，虽然长得完全不一样，但我每次看到你，就觉得好像和他对视了一样，所以才会……”
“所以，你是暗恋那个人咯？”
池放看他这害羞巴巴的模样，就感觉他绝壁是喜欢对方没跑了。
一时间不由有些好奇。
“那人是谁啊？”
“不不不！您误会了，我只是十分敬重对方！”
谁知顾寂顿时慌乱起来，连掌心传来的温度也愈发灼烫。
烫得几乎能煎鸡蛋了。
他原本似乎还想为自己辩解些什么，但迎着少年追问的目光，一时间气势又弱了下去，像是无法在他面前说谎一样，很快就在他眼神攻击下放低音量。
极为小声。
“……是我曾经的一个学弟。”
“学……弟？”
池放原本还等着挖掘八卦。
听到这，忽然感觉有哪里好像不太对，心中渐渐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该……该不会是？”
“是池放。”
顾寂这时候反而死猪不怕开水烫了，见池放今天完全一副「不解决问题就不放你走」的架势，干脆直截了当地说出那个名字，略略做个深呼吸，便将事情对他和盘托出。
“在我被大家嘲笑排挤的时候，是他找到我，鼓励我，跟我说……要不要尝试一下，做些能与人交际的事。”
顾寂会有想来当助理经纪人的想法。
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自己落单时，那个突然蹿到他跟前，笑容灿烂张扬的少年。
池放那时只有十五六岁，正是最自作主张的时候。
他虽然套了个成熟稳重的人设，但骨子里到底还是个自我意识过盛的中二少年，看见顾寂落单后落寞的背影，不知怎么的一时脑热，便上前与他搭了话。
这事太过久远，在池放跌宕起伏的一生中，压根连个波浪曲线都算不上，现在哪怕被顾寂提起，都很难回忆到具体细节。
但隐隐约约，池放还能想起自己当时好像是说过——
“如果大学毕业后，你还是没法克服与人接触的恐惧，那要不干脆豁出去，试试去当经纪人怎么样？当经纪人的话，就不得不和很多人打交道了！”
不是吧？？？？？
难道就因为他当时异想天开的那么一句话，顾寂就特么信以为真，跑来当经纪人了？？？
池放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就听顾寂又补充了道。
“我原本也觉得荒唐，但仔细想想，就以我现在的状态和性格，哪怕去找其他工作，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吧。”
他颇有些不满地沉下眸光。
却又迅速亮起。
“而且，他说过「这世上没有绝对正确的道路，只有变得正确的道路」，所以比起追逐大家以为的正确道路，比起一味自卑逃避，我想我也是时候，该把自己的人生变得正确了。”
“…………”
没想到自己中二时耍帅说的话，竟被顾寂记了好多年，那感觉就像是被人翻开了小时候写的日记一样，羞耻度几乎直线冲破天际。
池放不由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笑容牵强。
“哈、哈哈……果然是好帅气的话呢……”
“所以，即便是这样的我，也有想要尽可能地做好这份工作。”
顾寂鼓足勇气，抬眼看向池放。
却又在对上视线的刹那屏住呼吸，瞳孔慌张乱颤。
但他没有放弃，咬着牙强迫自己不移开视线。
像是在与自己长久以来的自卑争斗。
“我最遗憾的事，就是当初没能好好看着他说话，他太耀眼了，只是站在那就已足够光彩夺目，不是我这种黯淡无光的人能直视的，但迟早有一天……”
池放突然被告白了一脸，正手足无措，就听楼下传来开门声。
紧接着，楼梯间传来苏禾和林透的声音，似乎是回家时正好遇到了，所以干脆直接进来。
可顾寂并未察觉，反倒直视着他瞳眸，喉结艰难滚动了一下。
眼神里却全是不服输的坚毅。
“迟早有一天，我会成为能站在他身边，正视他光芒的人。”
楼下的两人很快走到门口。
林透随手敲了敲房门，还不等里头回应，就已飞快推门而入，率先将一个巨大纸袋递进来，献宝般兴奋高声。
“锵锵~！池放学长，你猜怎么着！我来的路上买到了那家人气面包店的面包！Lucky~！你吃午饭了没，要不……”
她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这才渐渐看清屋里的两人。
却见顾寂正满脸通红地看着她。
七分疑惑，三分震惊。
半晌，才仿佛见鬼般挪动眼珠，一点一点，将它转回池放的方向。
在看清少年眼神的那一刹那，终于本能地倒吸一口凉气。
嘴唇迟疑地微张着。
吐字艰难。
“……池……池……？？？”
他脸瞬间红得跟涂了颜料一样。
可能是大脑过热，无法处理这些信息，呼吸骤然急促起来，最终终于两眼一翻，直接当场厥了过去。
“…………”
好脆弱一男的。
好在顾寂晕倒的时间不长，仅仅几分钟就苏醒了过来。
池放可不敢再刺激他，急忙拉着苏禾出了房间，只留下林透和他说明情况，好半天，才见林透开了门，跟他们说可以进来了。
顾寂好久好久才消化完他们灵魂交换的事。
见池放进来，急忙伸手捂住眼睛，但即便不看，耳根也还是不争气地红了。
池放见状，干脆坐到他身旁，拉开他遮住眼睛的手，向他询问。
“我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光彩夺目的「池放」了，但我和你一样，想要将原本谈不上正确的道路，变得正确，所以学长，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呢？”
“！！！”
顾寂没想到即便如此，池放也还是愿意接纳自己。
当即点头，眸光闪闪。
“当然！！！”
“那从今往后，我们就得好好相互扶持了。”
池放说着，将契约缔结糖果放进他掌心。
清澈眉眼弯下，笑容纯洁得令人心动。
“既然当初遗憾没能好好看着我说话，那从现在开始，试试好好看着我吧，不要移开视线的那种。”
男人的掌心与脸颊一样滚烫。
池放能感觉到他手指的颤抖，渐渐紧握成拳，将糖果捏在其中，像是抓住了一丝不愿放手的希望。
他脸仿佛发烧般烧得通红。
可这次，却偏偏没有移开视线，反倒紧紧盯着，异常笃定地点了点头。
“我会的。”
“难得今天聚在一起，不如咱们庆祝一下吧！”
苏禾见家里热闹，老爸老妈又不在家，当即开心提议。
看地上已经摊了满地零食，急忙回房间找来一大瓶雪碧和纸杯，给大家每人倒了一大杯，又率先开口，搞得好像结拜一样。
“我苏禾在此发誓，一定要让我哥……我现在的这个哥！重新回到他本来的位置，夺回他应得的东西！”
“我也来我也来！”
林透虽然平时看着文静，却也是个特别爱起劲的。
当即也举起纸杯，和苏禾碰了碰。
“我林透，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助池放学长，让他自此走得顺顺利利，绝不让苏池那种家伙再欺负学长！”
“我……”
顾寂不太擅长这种事。
但也还是跟着开口，举起纸杯，跟他们碰在一起。
“我顾寂，一定会努力克服自己的问题，成为学弟最坚实的后盾，为他排除一切困难，铺出一条最好的路。”
他们斗志昂扬地说完，却不见池放一起，当即回头看了他一眼。
颇有些疑惑。
“e…”
池放见他们看向自己，这才咬着纸杯沉吟片刻。
最终嘿嘿浅笑一声。
“那么我池放……就负责超常发挥，努力工作，然后保护你们，喂养你们，一起好好走过这条路吧。”
他说着，这才举杯凑上他们的。
笑意缱绻。
“干杯！”
他们碰完杯，又一起协商了一下关于《芒刺》拍摄期间的行程安排，眼看饮料渐渐喝完，池放想起厨房冰箱里好像还有，便起身去楼下拿。
才刚一出房门，就见眼前跳出系统提示框。
带着一连串彩带特效，正是困扰他依旧的第二个小目标。
「恭喜您！当前已完成第二个目标任务！」
「奖励物品“爹打药丸”已为您放入仓库，随时可取用~！接下来，我们将会为您发布第三个目标任务，请务必仔细听讲哦~！」
面板正这么显示着，就听系统的声音响起。
开心得像个两百斤的胖子。
【恭喜宿主大人！您总算熬过这一关啦！小话也很为您高兴呢！那么接下来，您的第三个小目标，就是顺利拍摄人生中第一部电影，任务奖励为「幸运吸铁石」，能令您获得更多幸运属性，成为幸运界的弄潮儿！本世界的幸运之星！】
系统正讲解的功夫，池放已从仓库拿出「爹打药丸」吃下。
一边听着，一边下楼想去拿饮料。
可也不知楼梯上打翻过什么。
他下楼时走得仓促，脚下却突然一滑，像是踩到了什么油一样，整个身体瞬间失去平衡，砰的一下摔在了一旁窗框上。
好在窗户是开着的，玻璃没有碎。
但池放的手肘却不偏不倚撑在了那里，疼得他当场咧了咧嘴。
摔那么重，换做以往，肯定骨头都要碎了。
可池放却觉得好像没那么严重，只是皮肉稍微有点疼。
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连皮都没破，根本没什么事。
反倒是那铝合金窗框，竟被自己的手肘压出了一个极为夸张的凹陷，像是被什么更为坚固的东西砸过一样，直接框出了他手肘轮廓。
“？？？？？？？？”
卧槽？这什么啊？？？
他成铁臂阿童木了吗？？？？？
池放尚在震惊之中，就听系统顿了顿。
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一番，这才给他附加说明。
【其实这个「爹打药丸」也要看使用者基础实力的，我们为了不让弱鸡使用者落败，所以给它加了个隐藏的附属功能，就是把可能伤害到使用者身体的那些损伤力度，全部反馈到相对的物体身上，所以……】
所以原本应该导致他骨折的力度，全部反馈到了铝合金窗框上吗？
“…………”
卧槽，牛逼！
作者有话要说：基本上就是，以后谁敢打池放，他自己的手就会坏掉（摊手）
*
啊啊啊啊我不相信命运！我一定还可以！
我还能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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