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川龙之介并不知道电话另一头发生了什么，他只是沉着声音命令：“保护炸弹——所有拆除炸弹的人，把他们杀了。”
“是芥川……！”中岛敦下意识出声，看向泉镜花的眼神更加警惕。而被他注视的后者却没有看向他，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是什么人？镜花！”芥川龙之介隐约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却没有听清楚声线。但这并不妨碍他下达杀人的命令。
“行了——不要再听了。”温和的男声隔着话筒传过来，少年一时间愣住。
“嘟……嘟……”
电话被挂断，芥川龙之介仍保持着举话筒的姿势，在一个瞬间，他脑子里空白一片，身体仿佛在一瞬间冻僵了。
是医生……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猛地窜出来，芥川龙之介扔下电话，身后的罗生门随他心意倏尔生长，带着他极速向着列车的方向而去。
暗夜中月光沉沉，白色如同惨雪一般落在飞速前进的少年身上，如同回到了曾经的那个冬天。
——那个雪下得格外大，让野狗们无处可去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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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镜花有些愕然地看着月见川，后者手中正拿着她的手机——然而她不仅没有愤怒，而且肉眼可见地在脸上浮现出了解脱的表情。
但这样的表情变化微小得几乎看不出来。中岛敦虽然潜意识中感觉到了什么，却因为身旁的月见川而不放松警惕，死死地盯着她的身形。
“不要紧张，小姑娘。”
月见川向前走了几步，看到泉镜花后退，顿了一下停下来，露出无害的表情。
“不用怕，那个人现在命令不了你，也命令不了你的异能。”
巨大的异能体悬浮在空中，因为低矮的车厢而不得不弯着腰。虽然手中仍然拎着长剑，但它确实一动不动——命令它的人已经暂时无法出现了。
“你是谁？”
黑暗中少女怯怯开口，眼神波动却几近于无。
月见川看着她的身影，缓缓开口：“你是谁？”
“我是……泉镜花。”
“我在五个月内杀了三十六个人。”
少女用轻柔的嗓音说着让人自心中寒凉的话：“在这其中，有老人，有小孩，也有女人，有男人。”
泉镜花缓缓抬起了头，男子的身影并未在她眼中留下痕迹，她的眼神是无机质的茫然：“这里面有无辜的人，也有杀了很多人的人。他们有的人一辈子都很无辜，只是因为他们的亲人……”
她的唇瓣一张一合，声音微小却在寂静的车厢中格外清晰：“他们也许罪该万死吧……”
“但最后真正应该得到死亡的或许是我。”泉镜花伸出自己的手，仿佛看到了第一次任务成功时，白雪夜叉挥舞剑时落到她掌心中的血液。
红色的，像是彼岸花，在黄泉道路上摇晃着，晃得她头晕。
她缓缓地说出了最后的话语：“因为我的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啊。”
“可是，这是你的意愿吗？”
月见川问。
他现在车厢的另一头，与泉镜花不过几米的距离。中岛敦站在他的身旁，想要说什么却又被他制止。
“那又怎样？”
泉镜花露出一个想笑，却笑不出来的表情。
她说：“无论如何，杀了人的都是我。”
“杀了人的真的是你吗？”月见川举了举手上的手机，可爱的兔子在他指间晃动，“是它——是背后的人杀的吧。”
“抱歉。”泉镜花摇了摇头。
“我已经很累了——”你说什么，我也不愿意再去倾听。
她的目光投向被打开的车门，车外是湖，湖面在月光下粼粼生光。
“我知道你很累。”月见川说，“但是谁都有累了的时候。”
泉镜花并不回答。
她的眼中并未有他人的影子。她知道这个人……是想要阻止她吧。
谢谢你，可是不用了。
——不需要谢谢，我并不会就此退走。
我可是医生啊。
月见川放下了手机，不紧不慢地走向怔愣的少女。他的脸上始终带着笑意，眼中闪着一种奇异的光——中岛敦看着他，突然想起了那天夜晚。
他们初识，在月光下月见川也是如此地微笑，眼中的光让人心慌意乱，又有一种奇怪的情绪，慢慢地侵占了人的心思。
泉镜花下意识后退了两步，男子的身影越来越近，在她的眼中越发清晰。
“站住——”她说，手下意识握住了藏在暗处的匕首。
“不要怕。”月见川的手同样放在口袋中，小小的种子催生成了一束花朵，释放出浅淡的香味。
泉镜花再退几步，到了车门的边缘。她盯着月见川的手，想到了枪，刀子，或者是别的什么暗器。鼻端嗅到香味时，她想到了毒。
她下意识防备了，可又在下一刻释然。没有必要了啊。
但她唯独想不到的是。
——是花。月见川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束花，轻轻地递到了她的面前。
她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到了一束花。
是一束红色的花，花儿小小的，却很多，很可爱，丛丛地挤在一起，盎然生长。
她听到月见川说：“送给你。”
“红色很适合你——那是花的颜色。”
她第一反应不是怀疑，而是伸出手去接过它。只是一束花而已，那么小——可她突然很喜欢。
掌心中的红色开得明艳。
从来没有人送给泉镜花一朵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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