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大厅里的时候，月见川察觉到，几乎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伴随着极小声的窃窃私语。
生面孔多了不少，但还能认出不少熟人。月见川向他们点头致意，却没有上前。身边一米内的圈子始终没有人靠近，他一个人低垂着眼走过，很冷清的样子。
有几个黑衣人凑在一起，时不时看过来，虽然目光隐蔽，却被月见川清楚地捕捉到，下意识看过去。
等他收回目光，几人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有一个刚刚被吸收进来的成员就问了：“你们知道，那是谁？”
新成员摸不准头脑，不明白为什么大家对那年轻人都是如避蛇蝎的模样，却又没有进一步的失礼举动。
他旁边的几个正好是见过月见川的，左右看看，声音被压得低沉：“你可不要惹了医生……算是我们一点经验之谈……”
新人不信邪地咂了咂嘴：“不能吧？如果是芥川大人他们……”
他得到的是一个看白痴的眼神：“芥川大人听说和他关系就很好——可惜现在他在午休，没人告诉他，根本不知道医生来了。”
“和芥川大人有关系吗？……那可不得了。”新人悻悻地回了一句，看着白色的背影，探究地想，不知道这人什么来头。
知道月见川身份的人，没有一个目光放肆。
月见川本身能力卓绝，更妄论他本就和高层管理人员交好，只要他一日不与港黑撕破脸皮，所有人就得敬着他一日。
新人面上狐疑，却已经在心底打定主意不去随意招惹那人。
月见川脸上颜色淡淡，似乎听不到耳边传来的窃语声。他紧了紧身上的外套，温度并没有因为他的原因低下来，仍然如同火炬一般暖着他。
他有些舒服地喟叹。
可能是因为年纪大了吧，居然开始畏寒了。
他勾了勾嘴角，按下电梯的按钮，浑然忘了自己其实也不过是个二十五岁的年轻人。
对了……中原中也的办公室在哪里来着？
果然，人老了，记性就会差。他一边苦恼似的笑了笑，顺便问电梯里剩下的一人：“你知道中原中也在哪一层吗？”
“啊……这个，你是谁？”被问的正好是个两年前进来的人，此时他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月见川：“居然不知道中原干部的——不对，你居然喊他的名字？你是谁？！”
他警惕地说了一句，后退一步顶到电梯的门，额头上的汗都快下来了。无怪他紧张，实在是港口黑手党的对手有一些十分疯狂偏激的，一言不合找上门来就会动手，甚至前些年还有炸弹狂魔——
“不……我不是，”月见川想起什么，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我只是很久没来了。”
“不……”那人的手已经放到了后腰，那里正是他藏枪的地方：“你身上的……”
“叮——”
正在这个时候，电梯门发出到达的提示，缓缓张开。男子眼中一阵放松，猛地推开月见川冲出去，扯着嗓子：“有敌人！快戒备！——中原干部！您……”
“怎么了？”橘发青年处理完无聊的文件，逃也似的出来喘口气，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就听到属下喊敌袭，倒是让他惊讶了一下。
他确实想不到，居然有人敢在这里进行袭击——难道是自己最近看起来仁慈了？
“嘶——见鬼。”月见川被推了一把，整个人撞在电梯的钢板上，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虽然异能力卓绝，近战却是绝对的弱鸡，体术连太宰治都比不过，现在被狠狠推了一把，腰一阵一阵地疼，感觉糟透了。
他的异能力是作用不到自己身上的，也就是说，他至少要后背乌青大半个月。
“哈，让我看看，是谁想见识一下重力——”
与此同时，中原中也扭了扭脖子，狞笑起来，步步迈进。在他看来，工作之后可以上门一个人来释放压力，实在再好不过。
有认识月见川的人出声：“不，中原干部，事情可能……”
他还没有说完，中原中也已经走到了电梯前。然而眼前的并不是他想象中的小贼，而是脸上煞白，披着外套，倚在电梯里的月见川。
“嗯？没想到你就在这一层。”月见川不以为意地出声：“刚好想来找你来着。”
“不，你怎么在这里？”中原中也下意识出声，看到月见川皱眉，他如梦初醒：“你没事吧？”
月见川拢了拢刚刚有些落下的外套，“还行，就是撞到了腰——每次见到你都挺倒霉的，中也，你是我的克星吧。”
“哈？什么克星？月见你最近真是……”橘发青年条件反射似的回嘴，却走上去扶他起来：“不过你有够狼狈的。”
“那可能是因为你吧。”月见川怼了回去，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中原中也，他的老干部气息都会消散一点——也许是因为中原中也气人的本事高？
不是谁都可以喝了他的中药，居然一点……不，还是有一厘米——这么点高度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不长高的。
“你的腰怎么了？”中原中也扶着他，皱着眉问。
面前的男人看起来不太对劲。
在中原中也眼里，月见川是坐在柜台后面，一脸温润的笑，说话时眼睛微弯，声音不疾不徐，永远都温文尔雅、淡定从容的模样。
然而现在的男人虽然仍然笑着，但是他并没有错过对方微白的嘴唇，以及不动声色捂住腰的手。
两个人很快走进了办公室，中原中也顺手拉上了门，余下门外的几人议论纷纷。
那个通风报信的男人惊疑不定：“我怎么感觉，我做错……”
“你就是……唉，”旁边人欲言又止地提醒他：“你最近小心点，别给中原干部抓到了。”
他直愣愣地应了，心里腹诽，谁能想得到，有人居然可以穿着首领的大衣大摇大摆，连中原干部都和他交好……
办公室内。
一进门，中原中也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子，不给月见川说话的机会，上去就把他的衣摆掀起来。
大衣下只是一件普通的薄衬衫，措不及防之下，月见川还真给他得逞了——只见一大片乌青赫然出现在净白的皮肤上，看上去尤为可怖。
橘发青年蓦地沉下眉眼：“谁干的？——还有，你怎么穿那么少？”
那件外套是谁的，中原中也当然知道——他马上就可以想到，在遇到森鸥外之前，对方穿着一件衬衫就在街上游荡的样子。
“啧，是谁说自己是医生来着？居然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吗？！”
他保持着掀衣服的姿势，没有觉得不妥，反而一脸严肃：“你还好意思说我？！”
“……不，”月见川觉得哪里不对，艰难地把衣服从他手里抽出来：“不小心而已。”
“嘁，你来找我做什么？”橘发青年转移话题，看着那件大衣，他莫名觉得很不顺眼。
“没什么，我只是来看看而已。你最近也不来问药了，我有点奇怪——干什么？”
中原中也满意地将蓝色的围巾搭到月见川身上，然后转了两圈布料，让它们勉强遮住了大衣，才退后两步点了点头：“这围巾送你了。”
这是下属给他的，每年都有的配额，不过他不怎么用就是了。现在给这人倒也不亏。
月见川捏了捏围巾，发现它意外地厚实。他心情也有点出乎意料：“你的？”
“不，”中原中也十分耿直：“他们给我配的，不过我不用，给你算了。”
“……行吧，谢谢你了。”月见川叹了口气，继续没说完的话：“你最近怎么不来店里了？”
“你不会是为了这个来找我的吧？”中原中也想了想，打算找一下有没有红花油什么的，然后发现自己根本用不上这种东西，所以办公室里也没有备，只好撇了撇嘴：“最近时间有点紧，所以也没有时间去……”
“不是，”月见川坐到他的位置上，舒服地托着下巴，弯着眼看他：“我是来找你们首领谈事的，不过没成功。”
“然后？我是附带的？”中原中也不爽地挑了挑眉，坐到桌子上，不在意地推了推文件，盯着月见川问。
“没有，确实也有想来找你。”
月见川不急不缓地说：“我想着你之前来了那么多次还是坚持，突然不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事发生了。”
“主要是，”他勾了勾嘴角：“别的就算了，我的招牌不能砸。”
他诚恳地看着中原中也：“你肯定还会长高的，千万不要灰心。”
至少再高个两厘米，也显得我的药不算没用。
“你这家伙——”
中原中也感觉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即使受了伤，也堵不了这个人的一张嘴！
他晃了晃拳头以作威胁，然而看到笑吟吟不受打击的医生，他又觉得挫败极了。打人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打月见川，顶多气得跳脚的样子。
可是暗地里不知为什么，他却稍稍松了口气。
啊，只有这样的才是月见川吧。刚才那个虚弱的、看起来一击就会倒下的脆弱的人，不应该是月见川。
——那个温柔又有点毒舌，却强大的月见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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