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耀的表情看起来凶巴巴的，但涂药的动作却很轻，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在多么小心地控制力道，唯恐会弄疼了苏杉。
她胳膊上已经有一道道的红痕，都是因为太痒，忍不住抓破的，看得程耀直皱眉头。
苏杉看着程耀认真的样子，突然觉得，他尽管脾气差，其实很有责任感，否则对她的情况完全视而不见就行了，又何必大费周章地带她来医院。
“你看我干嘛？”
就在苏杉打量他的时候，耳朵里突然传进一道冷酷的声音。
她心虚地立刻低头，嗫嚅地解释道：“我不是专门在看你。”
这么说，反而有种欲盖弥彰的味道，程耀没说什么，径直起身，“你休息会儿吧，有事叫我。”
“………谢谢你。”
苏杉犹豫着还是说了出口。
但程耀对自己的好意却并不承认，“我不是在帮你，你跟我们出来的，万一出了事，回家不好交代。”
苏杉不懂他要交代什么，抿了抿唇没有再说话。
靠在床头，她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程耀坐在沙发上，一抬头就看见她沐浴在阳光下，那张恬静而美好的睡颜。
他情不自禁地靠近，来到她的身边，看见她长而浓密的睫毛耷拉下来，覆盖在面颊上，那张伶牙俐齿的小嘴微微抿着，无声地向他发出诱.惑的气息。
没有哪个男生是对心爱的女生不渴望的，程耀也不例外。
他这么低头看着她粉嫩的唇瓣，就有种忍不住低头亲下去的冲动。
那股强烈的欲望轻易唤醒了他心底的魔鬼，他并不知自己的双眸已经在顷刻间开始变得猩红。
程耀觉得自己要失控了，他竟然情不自禁地俯下身，要去吻她。
明明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不对的，但他却怎么都控制不了自己，他的大脑似乎从不属于他，因为每一次陷入无端暴怒，他也是这样突然，无法自控。
女孩子身上清新好闻的气息不停蛊惑着他，程耀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开始升温，这样的感觉很熟悉，像极了他每次发怒之前的症状。
但他此刻无暇顾及，他就像疯了一样，只想把她揉进怀里，狠狠地吻她。
就在两人的唇瓣相差不到一公分的距离时，苏杉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第一眼就看到程耀那赤红的眼睛，活生生把她吓了一跳。
他怎么会离她那么近？感觉就像是在做梦。
苏杉怔怔的，还没有任何反应，就听见程耀低吼了一声。
这个突然的吼声吓得苏杉肩膀颤了颤，她预感到程耀可能要发病，不由产生了慌乱。
程耀的大脑先是变得混沌，接着就开始剧烈地疼痛，像是有无数双手在拉扯他的神经。
他强迫自己转身，不想让苏杉看到他狼狈不堪的样子，所以打算跑回去，可是双腿根本不听使唤了。
“程耀……”
苏杉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带着小心翼翼。
亲眼所见，远比想象中得更加可怕。
程耀一直在发出野兽般嘶哑的低吼，好像痛苦到了极致。
而后，他便开始狂摔病房里的东西，将玻璃杯、电视遥控器等全狠狠砸到墙上。
但凡是他能看到的东西全都逃不过，苏杉直愣愣地看着，像个雕像似的一动不动，因为她已经被吓懵了。
外边护士站的人听到响声赶忙进来，然而看到程耀发疯的一幕也是不敢向前。
因为他此刻的样子实在太恐怖了，双目猩红，面容狰狞，像是随时都会杀人。
“滚！”
他抄起一样东西就狠狠地朝护士砸了过去。
护士吓得尖叫一声，连忙带上门跑了出去。
只剩苏杉独自一人面对程耀，她还在打着点滴，只能无助地蜷缩起自己的身子，什么也做不了。
想到自己睁开眼时看到的那一幕，苏杉都忍不住怀疑，程耀那个时候是不是想掐死她？如果她当时没睁开眼的话，会发生什么呢？
程耀在这时突然转身看向她，见她那么恐惧的样子，他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扎了下，神经由此更被刺激到。
他两步来到苏杉的面前，手掌用力地捏住了她的肩膀，变得有些沙哑的嗓子，充满压抑地低吼出声道：“说，你为什么怕我？为什么？”
苏杉被捏得双肩剧痛无比，感觉骨头都要碎了，她吓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祈求地看着他，希望他能放开她。
“你不可以怕我，不可以………”
程耀喃喃地低语着，要俯下头去。
少年干净清爽的气息逼近，带着男性的强势，整个将她笼罩。
苏杉猜不到他要做什么，只能感觉自己的心脏蓦然一紧，有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眼看着程耀距离她的脸越来越近，苏杉终于明白过来，他是要吻她！
他又不是她男朋友，怎么能这么无耻？
用尽全力，她想要推开他，可惜无济于事，因为两人的力气实在悬殊太大。
苏杉的身体因为害怕已经抖成了筛子，程耀明明看在眼里，却没办法控制自己停下来。
他的身体里一定住了个魔鬼，操控着他的思想，令他像个傀儡，只能听由魔鬼的摆布。
就在他要吻到她的时候，门突然被人推开了，紧接着有两名保安冲进来，一左一右架住了他。
苏杉尽管被吓得不轻，但还保存着几分理智，下意识张口说：“不要伤害他，他不是故意的。”
她知道程耀是因为那个病才会这样，可能在做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所以她不怪他。
“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他，只是要带他出去冷静冷静。”
保安说完就强行把程耀给拉了出去。
苏杉瘫坐在床上，浑身都冒出了冷汗。
护士倒是很好心，还走进来想安抚她一下。
“你没事吧？看你好像被吓到了。”
苏杉摇了摇头，什么话都没说。
因为她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来。
刚才发生的这一切，可能会让她连续做几晚的噩梦了。
“哎呀！你针都鼓起来了，我重新帮你打。”
护士注意到苏杉的手背一片青紫，赶紧要帮她重新打。
苏杉压根就没感觉到，可能是因为她的肩膀更疼吧。
当时，她都怀疑自己要被程耀给捏得骨折了，他那股狠劲，是真的有要杀人的趋势。
见那么一大瓶马上就打完了，苏杉觉得没那个必要了，便拒绝了。
护士尊重她的意见，点了点头，而后又叹气道：“本来我还挺羡慕，你找了那么帅的男朋友，没想到他有精神病啊？那你怎么会跟他在一起？”
“他不是精神病。”
苏杉下意识否认，莫名的感觉不舒服。
“我是学医的，他那个症状很明显就是精神出了问题，不知道是先天还是后天的。”
“后天的。”
“啊！那就是受过什么严重的伤害或刺激吧，也真是可怜了。”
苏杉听护士这么说，心中对程耀的同情又增添了许多。
即便他生在那样一个家世显赫的环境里又有什么用呢？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病，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像正常人那样生活，他的心里得有多沮丧啊。
这样一想，苏杉还真开始心疼他了，没刚才那么害怕了。
她思前想后，觉得心里有点儿放心不下程耀，毕竟他是少爷，真出了事情，她难逃其咎。
于是，苏杉来到关押程耀的房间里，看到他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像是睡着了，她立刻不解地问保安，他怎么了。
保安耸了耸肩，无奈地回答道：“他的力气实在太大了，我们两个人也没法控制他，只能让医生打了镇定剂。”
“你们怎么没经过同意就乱打针呢？会不会有副作用？”
苏杉不由满脸担心地问。
“放心，只是短暂麻痹了他的神经，不会有什么副作用的。”
“真的？”
苏杉仍是不太相信。
保安只能把刚才打的镇定剂拿给她看，苏杉默默记下来名字，这才没再追究。
程耀打了镇定剂以后就睡着了，看他那么安静地躺着，苏杉都没法将眼前的这个人和刚才那位联系在一起。
一个人怎么会无缘无故突然失控呢？
程家那么有钱，肯定也有能力带程耀去全世界最好的医院治疗，那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好？难不成这辈子都要这样生活了吗？
一想到这儿，苏杉都感觉自己的胸口闷闷的，有些发堵。
………
程耀这一觉睡的时间并不长，却感觉像过了好久好久。
他睁开眼时，看见的是白茫茫的天花板，空气中弥漫着的那股消毒水味让他的大脑有片刻怔愣。
脑海中就像播放电影片段一样，他回想起自己在发病时的那些举动，心脏蓦然收紧。
这一刻，程耀的脑子里只有两个字浮现：完了。
他和苏杉之间彻底完了，她从今往后应该都不会想要理他了。
少年孤单地坐在那儿，像是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只剩一具空空的躯壳。
夕阳的一抹余晖斜照进来，惨淡的光芒仿佛是他此刻心情的写照。
不知这么坐了多久，耳朵里突然传进开门的声音，程耀转动僵硬的脖子，在看到进来的人是苏杉时，眼底闪过一丝惊喜的光芒。
他的表情很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像极了讨好。
苏杉对上他投来的视线，有些不自然地别开了目光。
她刚才出去沟通了一下赔偿的事情，毕竟砸了医院那么多东西，他们也不可能白白放过。
苏杉那儿没有那么多钱能够垫付，只能打电话让司机过来处理。
等回来病房，没想到程耀他已经醒了，她都还没做好要面对他的心理准备。
病房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两人谁都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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