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 104 章

    第一百零四章

    熟悉的世界, 熟悉的人物, 不熟悉的设定与剧情。

    黎绛影有些茫然，还是迟疑着说：“我叫黎绛影。”

    阿月便脱下自己的衣服，披到她身上, 一把就把黎绛影打横抱了起来。

    从天而降的娇弱黎妹妹目瞪口呆，英勇无敌的蛇妖阿月豪情万丈：“你看起来似乎第一次来这里, 不过别怕, 我会照顾你的。对了, 我叫阿月……”

    好像一样，又好像不一样，看着过往经历的变化，黎绛影慢慢揣摩出味儿来了。

    她还记得, 自己是进入了心魔七关的第一关，而自己很清醒，阿月却……想想沉睡在铁铸空心八卦镜内的黎月莺, 黎绛影大概明白了。

    这不是真实的世界, 这里, 是受黎月莺心魔的影响而编造出的虚幻世界。

    想通这一点，黎绛影便自然多了。

    既然要闯心魔关，关键自然在于心魔, 那么大概, 替阿月破除心魔就能出去。

    可要如何才能破解？黎绛影暂时还没有思路，她便跟着沉迷心魔的阿月走剧情。

    于是，她发现, 这个虚幻世界里，真的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阿月变得很厉害，黎绛影变成了小娇妻，施嫣然没有和阿月一起碰见黎绛影，对待她的态度疏远而客套。

    但也有些事是一样的，黎绛影教她们读书念字，为黎月莺起名字……

    一切都在以极快的速度发展着，快到模糊，让人根本察觉不到时间流逝，甚至，随着故事发展，黎绛影渐渐忘记了自己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全然只凭借着黎月莺的意念发展。

    然而顺遂的一切，还是迎来了转折。

    第一个转折点是，黎绛影被凤箫竹接走的那一天。

    凤鸣声声，红霞满天，华美的轿子落地，所有人都在看高傲的凤凰族，红衣墨发的女子款款走到黎绛影面前，半是邀请半是强迫地要带走她。

    黎月莺发疯一样跟凤箫竹争斗，却最终依旧不敌凤箫竹，被狠狠地丢在后头。

    坐在半空的轿子里，黎绛影回首，看到了黎月莺扭曲含恨的神情，不由得寒毛直竖，忽然一个激灵，便从令人昏昏沉沉的潜移默化中清醒了。

    对了，她并非真的回到了过去，而是进入了黎月莺的心魔世界。

    这是由她的内心构造的虚幻世界，满足了她想要的——她想要自己能更强大，能护住黎绛影，在这里就真的如此，她想要施嫣然与黎绛影疏远，想要三个人没有背叛，在这里同样做到了。

    故事按照黎月莺幻想的最完美的发展进行着，却在这里让她痛苦让她恨，那恨意是如此的真实，因为现在发生的正是她恐惧着的。

    也就是，黎月莺心魔所起的地方。

    黎绛影思绪乱涌，想到许多，然后她猛地起身探出头去，大声呐喊：“阿月，阿月！”

    她在这里的设定是弱小的小娇妻，需要被阿月保护才可以，然而不知为何，黎月莺似乎没有听到她的喊声。

    她瑟瑟发抖伏在地上，双手捂着耳朵，不知道在做什么。

    然后，从这里开始，一切开始滑向无可挽回的深渊。

    回凤凰山的过程被跳过了，黎绛影在那里的生活空白一片，剧情直接来到了黎月莺和施嫣然夜闯凤凰山。

    随后，黎绛影发现，阿月幻想中的完美世界产生了变化，开始与真实的过往相似……不，或者说，变得更恶劣了！

    在凤凰山内，黎绛影不受自己控制地左拥右抱，嫌弃黎月莺的低贱。忽然画面一转，她们来到了尚未起名字的月影魔宫。

    施嫣然送上了毒酒，黎绛影开始冷落黎月莺，而这一次，她没有发现异常，她选择抛弃黎月莺。

    令人窒息的一幕幕飞快流转着，黎绛影脑子爆炸，几乎接受不了这快速发展的信息和剧情。

    黎月莺最想要的世界，俨然变成了她最恐惧的世界。

    而黎绛影，是被心魔控制着的伤害黎月莺的傀儡。

    心魔世界开始变得焦虑、浑浊，渐渐影响到了黎绛影的意识，她抬起手锤了锤自己的脑袋，再一睁开眼，忽然发现自己正在天上飞。

    这种被控制着的感觉可真糟糕啊，尤其是她发现自己在飞向凤凰山的时候。

    这是……最后吗？

    黎绛影心痛如绞，却不得不重演夺龙丹、削龙角的那一幕，在黎月莺狠狠摔在地上之后，她高傲而冷漠地看着地上的人，表里不一地说着伤人的话。

    “绛影，绛影，绛影！”

    “为什么？！”

    倒在地上的黎月莺是人的形态，她满头鲜血奄奄一息地伸出手，抓住黎绛影的裙角。

    黎绛影看到自己抬脚狠狠踩了下去。

    “为什么？黎月莺，你想要什么答案？”

    “因为你不配，黎月莺，放弃吧！别再想着化龙了，纵然你化龙，我也不会要你！”

    黎绛影露出憎恶、嫌弃以及嘲讽的神情，说着伤人的话，做着伤人的事，眼睁睁看着黎月莺痛苦哀嚎，却没有半分留恋的转身离开。

    困在躯壳内的真实黎绛影，也快要被这精分的感觉弄疯了。

    再之后，黎绛影发现自己不见了——身体不见，而意识漂浮在黎月莺身边，她没有手没有脚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

    她看着阿月发疯入魔，在魔气入体时浑身爆血，看她奄奄一息挣扎着与心怀不轨者斗争，看她从深渊中爬起，成为万人畏惧的月影魔尊。

    看着她越来越辉煌，也越来越疯癫，最终一切都没有了，一切都离开了她。

    所有的人与声音都消失了。

    只剩下黎月莺，与一个孤零零长满杂草的月影魔宫，她在黄昏下徘徊，在墙角下沉睡。

    黎绛影的心沉重的如同灌铅，痛如刀割，她多想伸出手抱抱她的阿月，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再之后，她看到“黎绛影”懵懂茫然地从末世而来，却被神志不清的疯女人吓得半死，看着她自己从一开始的想要逃离自私保命，随后对黎绛影产生爱怜，两人相互纠缠，最终携手相恋。

    黎绛影不由得在心中苦笑。

    因为她已经预料到后面会发生什么了，果然，好好的一切，又开始滑向无可挽回的地步，而最终“黎绛影”抛弃黎月莺，又消失不见了。

    黎绛影看到黎月莺伏在地上，在空荡荡的、没有黎绛影的世界，茫然、无助。

    随后整个世界开始崩塌，一阵恍惚之后，眼前一亮，一阵失重感传来，黎绛影低头一看，看到了黑尾蛇妖站在地上惊讶地仰面看她。

    黎绛影掉到地上，黑尾蛇妖问：“喂，你叫什么，可还好？”

    又回来了。

    黎绛影惊疑不定地开始像之前那样和阿月对话走剧情，她的心依旧沉重地跟压了个秤砣似的，没有半分松懈。

    她仔细观察着，发现初期依旧是阿月幻想中的完美世界，随后开始崩坏，变成让人恐惧发疯的样子。

    但还是有些不同的，随着黎绛影的在其中的一些变化，细微处也产生了变化，但改变不了最后崩坏的结果。

    一次又一次循环，黎绛影疯狂尝试着改变自己与黎月莺想处的模式、细节等等，可是，不行。

    但一次又一次下来，黎绛影似乎找到了关键点。

    于是这一次，她选择在开始就改变。

    当她从天上掉落，英勇的阿月准备抱起她的时候，黎绛影一把推开了她。

    黑尾蛇妖又惊又羞地看着□□的黎绛影，道：“你怎么这样……”

    “咋啦，我这叫回归自然。”黎绛影大大方方的环臂抱肩，丝毫没有害羞。

    嚯，反正是黎月莺的心魔世界，那些龙套还不都是黎月莺自己变得？爱看看去吧！

    蛇妖试图把剧情掰回正轨：“你看起来似乎第一次来这里，不过别怕，我会照顾你的。对了，我叫阿月……”

    “我知道，我叫黎绛影。”黎绛影耸肩而笑，“不用你照顾，我没你想的那么弱。”

    阿月：“不对，你看起来很柔弱。”

    “所以呢。”黎绛影歪歪头，直视着有些混乱的黎月莺，“因为我实力低微，就要接受别人的保护，成为别人的附庸？因为我弱，所以就要自卑自贱，别人说什么就只能听着？”

    阿月：“……”

    黎绛影抬起手拍拍她的肩膀，说：“我怎么样，只能我自己说了算，弱就修炼变强，即使依旧有人在我前头也无所谓——力量强否并非是真理，我只要拼尽全力做自己能做到的，问心无愧即可！”

    “哦，对了，你是不是喜欢我啊？喜欢我就别摆出这幅牛逼哄哄的姿态，你要清楚，喜欢一个人对她好是最基础的，我不欠你什么，如果我喜欢你对你好，你也不欠我的。我们是平等的，懂？”

    强大自信的黑尾蛇妖，尾巴一缩，身子低了些。

    她似乎被黎绛影的话给震撼到了。

    但是，既然是心魔，又岂是一两句话就能改变的？

    黎月莺依旧在努力把一切变回她渴求的完美世界。

    但黎绛影的倔强不输于她。

    .

    教阿月识字：“我教你是我心甘情愿，你并不欠我什么，况且这又不是什么多厉害的事儿，何必自卑？世界上的文盲多了去了，人家不也活得好好的。还有，我出生的时候也是文盲，被别人教才学会的知识，又不是一出生就什么都懂，你佩服个什么劲儿啊。”

    原本感动倾慕的阿月：“……”

    .

    沼泽地听阿月与母亲的故事，先来一套母爱理论，再来鼓掌：

    “你妈这么爱你，知足点吧，我连自己的妈是谁都不记得了。你妈是蛇妖，你爹是龙妖咋啦，纯蛇妖也没见跟你一样敏感的，既然觉得你爹的龙族身份高贵——好吧，能被高贵龙族看上的你娘也一定十分出色，拥有如此出色的双亲，赶紧给我骄傲起来，不骄傲对不起你妈！”

    原本有些怅然自卑同时对安慰自己的温柔绛影产生了依恋心理的阿月：“……”

    .

    小镇魔修劫掠新娘，哄骗阿月与自己成亲时。

    黎绛影盖头一掀，面无表情：“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吗？”

    阿月脖子一缩，看见这样的黎绛影就想跑。

    黎绛影抓着这倒霉孩子不给她跑路的机会：“因为我喜欢你啊！”

    黎月莺一怔，不敢置信地看着黎绛影。

    黎绛影冷笑一声：“没想到吧，我喜欢你，很难猜吗，其实在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喜欢你了，因为什么？废话，当然是因为你本人很好了，你觉得我怎么样，是不是很棒棒，这么棒的我喜欢你，你给我快点认清自己的优越！”

    穿着新娘装的阿月：“……嘤。”

    .

    给阿月起名字：“听我的，黎月莺。就叫黎月莺，我当然知道你很想变强大保护我啦，但是保护一个人并不仅是躯体的力量变强，而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也不是谁能保护的了谁。重要的是我们相爱，并且都愿意为彼此努力，你滴明白？”

    感动到哭的阿月小鸡啄米式点头：明白了明白了！

    .

    随后，是完美世界开始崩坏的剧情转折点，黎绛影很吸一口气，做好了迎接的准备。

    故事开始时，黎绛影又开始被控制，但这种控制的程度不如以前那么深了，果然，殴打黎月莺的思路能让她的心魔世界也产生变化。

    被凤箫竹拉扯着，黎绛影挣扎着说：“你哭个什么劲儿，给我站起来，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更何况我一直在等你，只要你来我就在，有什么好怕的！速度，麻溜的，赶紧给我过来！”

    弱小可怜又无助的阿月：“……”

    .

    来到凤凰山，左拥右抱的黎绛影冷酷无情地挑眉：

    “咋啦，我身陷敌营，被迫营业有什么不能理解的？你看我像是乐意的样吗？承认吧，你就是瞎几把吃醋，说了喜欢你就是喜欢你，你不相信我不是我的问题，是你的问题！快点，把这群群演给挤下去，我让你当我的女二号。”

    正酸溜溜吃醋，恐惧被抢走宠爱还自卑的阿月：“……”

    ……

    慢慢的，黎绛影脱离了黎月莺的控制，她们产生误会，黎绛影就解释，黎月莺自卑，黎绛影就骂她，偶尔骂一下自己。

    “我人渣你就打我，何必惯着？把自己放得越低越容易被渣这个道理懂不懂？不懂？没关系，我告诉你，爱自己的女人才会有别人爱，来来来，打我！”

    黎绛影一把抓住黎月莺的手腕，把她的手放到自己脸边：“快点，打！”

    黎月莺惊恐地看着她，想要回头逃跑，黎绛影冷笑一声，强行按着她扇了自己一巴掌。

    “好了，我知道错了，对不起阿月，我被‘分飞燕’迷了心，不知道这是啥玩意儿，没事，我给你解释……懂了吧，我是无辜的，我怎么可能不爱你！”

    一张张画面飞快变化，似乎和之前崩塌的模样一样，但这一次，莫名带了些畏畏缩缩的感觉。

    最终还是来到了阿月化龙的这一天。

    黎绛影本可以和之前一样，直接改变这里的剧情，但她想了想，深深呼吸着，依旧按照原先的剧情，夺龙丹，割龙角。

    但她没有直接飞走，也没有踩着黎月莺的手说伤人的话。

    她蹲到遍体鳞伤的阿月面前，用沾了她的血的手，捧住了她的脸：“你知道吗，你一直说我是个骗子，其实没有错。”

    黎月莺仰头看她，脸上鲜血横流，她讷讷道：“绛影，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啊，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黎绛影无奈地笑道，“阿月，如果一定要取舍，我宁愿你恨我也要保住你的命。”

    “我不明白。”黎月莺摇头，嘶声颤抖。

    “不明白的是以前的你，但真实的你，已经接受了我的解释，就说明你还是相信我的对吗？既然一定要说，那好，我说给你听。”

    黎绛影眼神温柔，娓娓道来：“化龙是个阴谋，我不得不如此，我在天际离开同样是被迫的，我们有十分强大的敌人，可我却不能告诉你，因为天机不可泄露。我能做的，只是努力寻找一线转机。”

    “可是、可是你说我不配……”

    “那是骗你的，傻子。”黎绛影伸手，轻轻抚摸她额头的断角，“我要离开五千年啊，我不能给你解释，也没有时间解释，你会在永远得不到答案的纠结中越发痛苦。比起这样，我宁愿你恨我，可我没想到，你竟然用情如此之深，便是说这种伤人的话，依旧不能磨灭你对我的情意。”

    黎月莺潸然落泪，血与泥土让她遍体鳞伤的身子越发污秽：“是真的吗？你别骗我，绛影，你可是又在骗我？”

    “我说是真的，你信吗？五千年前，我在凤凰山离开，我没有选择，五千年后，我在火焰山离开，同样没有选择。阿月……你知道为什么五千年后我又离开了吗？”

    “为什么？”黎月莺颤声问道。

    “因为我要找到你，认识你，喜欢你。”

    黎月莺屏息，不敢相信。

    “阿月，你当然可以怀疑我。”黎绛影跪坐在她面前笑道，“但不可以为了我而伤害自己，我不值得。”

    “不对，绛影值得——绛影最好了！”黎月莺连忙反驳，声音忽然又便小了，“绛影，你……你真的，喜欢我吗？”

    黎绛影深吸一口气，双手捧住黎月莺的脸，她心软的一塌糊涂，亦有些酸楚漫上鼻根。

    往日种种，艰辛险阻，她何尝不感到伤痛，又何尝不心疼黎月莺？

    她的双眸泛着温润的水光，笑着说道：

    “我知道我是个骗子，撒谎无数，背信弃义。答应你的，没做到多少，一次又一次让你失望伤心，可是……唯有一点，我从来没有骗过你，阿月，我从来从来没有骗过你——我爱你。”

    啪嗒啪嗒，黎月莺落泪，她直直盯着黎绛影的双眸，露出了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

    “真好，真好……”

    于是世界分崩离析，在温柔的爱意中重塑。

    黎绛影俯身亲吻她的爱人，下一秒，她一阵恍惚，看到了漫天花雨的虚空之中，缓缓睁开眼睛的黎月莺。

    作者有话要说：心魔七关不是轮回哟，是假的世界，与八卦镜内的主人有关。接下来的内容，其实是我最开始设定魔宫七个疯子时就设想好了的，分别与他们的心魔有关，之后我会在章节提要里标明本章与哪个配角的心魔有关，方便大家跳过不感兴趣的。

    放心，影影和阿月会始终贯彻在其中的，毕竟是影影要过关嘛。

    下一章，如无意外就是殿下梁旖曼的故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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