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如溺水缓缓流淌,仿若从无垠地狱中伸出来的黢黑触手,钻进黎绛影的耳朵,将她紧紧束缚。
小疯子她不对劲!
黎绛影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一动不动,死死盯着黎月莺。
便见黎月莺以一副凌乱狼狈的姿态,动作优雅而从容地站了起来。
她抬手将脸前的额发拨到耳后,那双时常瞪的大大圆圆的酒红眸子微微眯着,正如黎绛影曾想象过那般魅惑勾魂。
她本就很美,只是大多时候,痴傻的样子将她的气质打了折扣,把人的注意力从样貌转移到她的疯癫上。
而此时此刻,她表现得宛如常人,站在废墟之中身姿提拔神色清冷,越是看的久越被她得天独厚的冷艳面容所吸引折服。
眼神挪到她身上,就再也无法离开,黎绛影细致地观察着她,甚至发现了以前被自己所忽略的事物——在她的左眼皮上藏着一颗小小的痣,睁眼时隐,垂眸时现。
“黎绛影。”她站在原地,忽然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我很好看吗?”
黎绛影:感觉被针对了但我不敢说。她只敢讪笑着点头。
黎月莺发出一声轻轻的笑,带着嘲讽的意味,她迈开长腿向黎绛影从容不迫地走来。
身上的长袍本就是她半人半蛇时穿的,遮挡住上面也就罢了,下面自然是空的,她每走一步,衣摆便随之前后飘荡,白玉般的长腿若隐若现。
黎绛影默默撑直胳膊,试图站起身——她现在的高度,有点危险。
但没等她落实这个想法,那本来慢慢悠悠有意无意用眼神在她身上来回描摹的女人,便鬼魅般地来到了她身前。
黎绛影站起到一半,又被她吓得跌坐回地上:“……”人吓人,吓死人你知不知道。
黎月莺屈膝半蹲在她面前,左肘支在膝盖上,手掌托腮,她歪着头勾起一边唇角,如雾朦胧的血瞳陷入回忆当中深邃而不可究,长而卷翘的睫羽微微颤抖,她说:“黎绛影,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最想对你做什么?”
黎绛影乖巧地回答:“……有话您直说。”面对魔尊我唯唯诺诺,面对小疯子我重拳出击。黎月莺,你要是敢对我做什么不好的事,等你变回小疯子了,我一定要叫你知道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跌坐在地上的女子双手撑在身后,摄于直觉感知到的危险一动而不敢动,她向来会演戏,轻而易举就能招人喜欢惹人心疼。
但是,黎月莺已经不会再轻易被她迷惑了,即便她乖巧颔首坐在面前,一副认了命的模样,黎月莺照样比谁都清楚,她心里绝对又在想些令人生气的事了。
所以黎月莺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抬起,看到她忽然神色古怪地走了下神,黎月莺便愈发烦躁与痛恨,恨她永远都捉摸不透她的想法。
但其实黎绛影只是觉得:好霸总哦,有点出戏。
黎绛影微微垂眸,避开与其直视,她那些消失无影的经验告诉她,在野兽生气的时候,直视等于挑衅。
“怎么不敢看我?”黎月莺声调中带着笑意,“害怕我?”
黎绛影便颤抖着掀了掀眼皮,是不是瞟她一眼,小声道:“有点。”
“倒是有自知之明。”黎月莺说着说着,面上那抹阴阳怪气的讥笑忽然消失,变成了偏执而憎恶的冷笑,她手下用力,道:“我现在想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杀了你!”
下巴一阵刺痛,仿佛骨头都要被捏碎,黎绛影面色刷地白了,迎面而来的是凶兽一般四溢的杀气,叫她浑身战栗无法自拔。
会死的,她是真的想杀了她!
她眼中的恨是真的,偏执也是真的,如千万年不断的丝线纠缠在一起分也分不开。
黎绛影心脏狂跳,她顶着叫人腿软的杀气拼了老命地抓住她的手腕呼喝出声:“慢着!”
“怎么,想求饶?”黎月莺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垂死挣扎的小丑。
这眼神宛如烙铁,深深刺痛了黎绛影的心,她不过是想活着,到底有什么错?
但偏偏她没有力量反抗,她是弱小的蚂蚁:“你不能杀我。”
“为什么?”黎月莺等着她看还能如何狡辩。
许是人到生死关头,紧张到了极致反而会触底反弹,忽然那么一瞬间,黎绛影的心跳虽急剧却规律,她镇静了下来,恐惧与焦虑被一层看不到的隔膜关进了大脑的角落里。
黎绛影说:“因为你认错人了。”
黎月莺被她气笑了,尖锐的獠牙向下刺破自己的唇瓣,一点血珠儿颤巍巍冒出,她怒极反笑道:“你告诉我,你不是黎绛影还会是谁?你竟敢说本尊认不出你?!”
黎绛影笑了,道:“那你说,你凭什么认定我就是黎绛影?”
“你这张脸,本尊永生永世都不会忘。”黎月莺阴沉着声音道,她看向她的眼神,果真仿佛要把她永永远远拖入无边地狱般执拗。
黎绛影沉默片刻:还真是最糟糕的情况啊,幸好,我已经猜到了这点。
冒充是绝对不可能承认的,这岂不是给了她一个动手的好理由?
“实不相瞒,我不是黎绛影,我是她的双胞胎妹妹!”她镇定道,“长得这么像,我也很不好意思,但是……我亲爱的姐姐不幸重病去世,临死前,她拜托我一定要去一个地方,那就是——月影魔宫。”
黎月莺看她的眼神充满迷惑和不解以及以为自己被戏弄的愤怒:到底我和你谁是疯子?
黎绛影悲恸万分:“我来这儿,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替黎绛影亲口对你说声——对不起。”
黎月莺:“……”
煞气越来越浓,就像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黎月莺眼神可怖地松手离开她的下巴,下一刻,那只修长如美玉的手移到了她的脖子上。
“黎绛影,你!”黎月莺刚叫出她的名字,准备取她性命,便被来人打断。
“尊上!”
慌乱闯进来,救了黎绛影一命的是梁旖曼,她气喘吁吁火急火燎地说:“孤山魔尊来了!”
黎月莺的注意力被她吸引,一时忘了掐死黎绛影,维持这幅扼住脖子的姿态扭头看向梁旖曼,蹙眉道:“慌什么,本尊在这里。”
黎绛影梗着脖子挠下巴。
这时梁旖曼才忽然意识到,面前的魔尊与往时有不小区别——主要区别在于智商正常了。她面上顿时露出喜色,又连忙单膝跪下道:“尊上,请恕属下无礼。”
黎绛影换了只手继续撑地。
“无须多礼。”黎月莺沉声道,“有事直说无妨。”
梁旖曼这才把事急急禀告,原来是外头忽然来了个魔尊,招呼都不打,就试图往月影魔宫内闯。崔煜等人正在前头拖延时间,梁旖曼急忙忙过来就是想看看黎月莺是否化形成功。
黎绛影捏住鼻子把一个喷嚏憋了回去。
梁旖曼刚把事情说完,黎绛影就听到头顶忽然传来一阵轰隆隆宛如惊雷的声音,那声音穿透三层楼,震耳欲聋,充斥了月影魔宫每个角落。
那是一个粗犷的男性声音:“月影魔尊,老夫上门做客,你竟然见都不见,未免太过失礼!你再不出来,老夫可要亲自进来参观了!”
黎月莺冷下脸色,她松开掐在黎绛影脖子上的手,狠狠瞪她一眼,似乎在说“你给我等着”,随后转身大步流星向外走去。
黎绛影深吸一口气,忍无可忍,对着她的背影,大喊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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