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比赛输得有些突然。
兴欣为数不多的粉丝还沉浸在二连胜的喜悦中。
六天前他们打十步一杀，擂台赛一挑三打穿，团队赛完胜；三天前他们打云轩阁，以全场最快的速度10：0结束比赛，快到记者们都懒得花笔墨去描写——虽然嘉世在该场轮空。
截止至三天前，挑战赛已经战了三轮，而兴欣首轮轮空只赛了两场，却以十九分的成绩位列第二——第一名的操盘手战队打了三场也不过积了二十一分。
出线，而且是以第一名出线，这在上周的粉丝们看来是必然的。
如果是三天前，谁能想象兴欣对上操盘手战队时，会在个人赛连着丢了两分，团队赛苦战一个半小时后告负呢。
这支在人们眼底不过是凭着“多打了一局”才暂时位列第一的战队，这回似乎是名正言顺地坐稳了这第一的位置。
起码是出线的位置。
操盘手战队的四场比赛已经全部结束，二十八分的分数不会再有变化。
玄奇战队，赛三场得二十五分，最后一场比赛的对手是兴欣。
兴欣战队，赛三场得二十二分，最后一场比赛的对手是玄奇。
这并不意味着兴欣只要6：4取胜就能进入下一局——如果最终得分与操盘手一样，那会因为曾经输给过操盘手，而被淘汰。
七分，兴欣必须再拿七分。
不算是一个多么艰难的分数，但包含着团队赛的五分。
如果下一场队长要把自己从指挥的位置撤下，冷静答应就好，别让一些不必要的负面情绪干扰到其他人。幸楠向选手席走着，一路上的嘘声是必然的，但她下意识地无视了这些。
况且本来就是队长指挥嘛，有什么可不甘心的呢。
幸楠突然转身看了眼大屏幕，7：3的比分明晃晃地挂在大屏幕上，两个数字偏还要被流光随着不住旋转。
不远处是欢呼拥抱的操盘手战队队员。
不甘心。
超级不甘心。
“楠楠，”唐柔走快几步到她身旁，“你觉得如果我最后不急着用伏龙翔天，而是先接一个落花掌，会不会更好一点？”
“嗯......”唐柔的问题有些突然，但当幸楠从自己的思路中抽身时，才听到后面队友们的讨论——她不止屏蔽了嘘声，还屏蔽了队友的声音，“其实如果我先出...”
“大家打的很不错啊。”幸楠的话被陈果打断——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走进选手席了。
幸楠一顿，不知该怎么接陈果这样全然胡诌的安慰。
于是听到叶修无奈地一句：“你不要乱说好不好？”
“打的好就不会输了。”
这是实话。
也就该这么答。
幸楠有些恍惚，却被唐柔的追问唤回神来。
“先出什么？”她问。
她不在意别人的评论，只在意幸楠没说完的“赢的可能”。
“鹰踏，如果我先用鹰踏，局面应该会不一样。因为你看......”幸楠被唐柔拉着在旁边坐下，团队赛的六个人自觉围成了一圈。
“你......”陈果看着队员们围成一圈，既想过去再安慰鼓励几句，又气不过刚刚叶修的话，想跟他争论几句。
“你不用这么担心，”叶修向着幸楠他们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喏，气氛不还挺好的。”
“那你说话也不用这么直吧！”陈果依旧很不满。
“新人不稳定是很正常的，毕竟现在的对手不是随便用只鼠标就可以打败的。”
“那你至少也要对他们说些什么吧？”
“去说什么呢？”叶修反问，“告诉他们胜负很正常，不要气馁？”
“咱们队的选手，是需要这种话的人吗？”
陈果一愣。
“小唐是不需要什么鼓励的，这样的失败对她来说本身就是鼓励。包子其实也是同理。”叶修又往那个圈子看了眼，陈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包子正兴高采烈地比划着，隐约可见流氓技能的影子，“小唐最大的问题就是容易和团队脱节，这导致她不能很好地完成交代的任务。包子则是太跳脱了，这种性格问题不好解决，只能是去增加战术的容错率了。”
“一帆其实是他们中比较稳定的一个，”比起感性地去安慰陈果不要担心，叶修更习惯理性分析指明问题和解决方案，“不过他并没有什么正式比赛的经验，尤其是转练阵鬼后。今天的团队赛里，小唐脱节，包子脱线，幸楠忙着下指令关注战局保护小安，遇上这样混乱的局面，他会特别犹豫，不知道应该先为团队做什么。”
“这样的犹豫有性格原因，也有部分是因为职业选手的通病——容易将自己的风格套路化。找出一条适合自己的路，才是他目前最需要做的。”
“罗辑和安文逸最大的问题还是实力不够，容易跟不上节奏。这个缺点他们两个再清楚不过了，又怎么会需要鼓励呢。”
“不过......”叶修话锋一转，有些犹疑。
“不过什么？”陈果追问。
“队里克服不了的毛病，还得是魏琛。”叶修笑道，“状态问题不好克服吧。”
“滚滚滚！”魏琛白了叶修一眼，在陈果放心离开后压低音量说道，“要挑挡箭牌也别挑老夫啊。”
“你的徒弟，不选你选谁。”
“说得好像不是你徒弟一样！”魏琛没忍住又翻了个白眼。
“所以各为她做点事嘛，我继续教她，你就继续当个挡箭牌。”
“我去！你还真是有够不要脸的！”
“过奖过奖。”叶修谦虚。
幸楠最开始缠着磨了很久的“徒弟”名号，总算在这个她没听见的时候被承认了。
虽然她现在已经不满足于这个位置了。
“很奇怪吗？”魏琛不顾场内规定点了根烟，这似乎是他谈正事的标配。
“有点。”叶修点点头，他其实不觉得这场失败是什么坏事，否则也不会连续缺席三场团队赛。
对兴欣来说是考验，是发现问题的途径，又何尝不是叶修对指挥本人，对团队里每一个人精神力的信任呢。
没想到下场后最心神不定的居然是幸楠。
“啧，没什么可奇怪的，小丫头片子一个，二十来年顺风顺水的，受过最大的打击是她没法抗拒的，”魏琛退役后偶尔也会关注主播幸木的消息——他手下那帮小弟里还有一个是幸木的狂热粉丝，“再来不过是网上的一些非议，嘴长在网友身上——这她也管不了。”
魏琛没头没脑、兜兜绕绕地讲了一大堆，中间的联系却不难抓。
“这场比赛的输，不是外力因素造成的。”叶修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这还不是她一个人输的——五个队友，还有五分。”魏琛又补充了一句。
道理她都懂，现在也许还能猜出叶修的用意。
只是难以控制自责的情绪罢了。
“不过也不用在意，一时情绪低落而已，保不准明天就好了。”魏琛趁着叶修沉默的时间吐了口烟。
叶修“嗯”了一声，没说对也没说不对。
“哟，歇着呐！”
得意洋洋的一声，众人回头一瞅，就看到了溜过来的孙翔。他趁着兴欣几位扭头注意的机会，立刻鼓起了掌：“比赛很精彩，不错不错。”
“不过只是这样的话，我们怎么在决赛相遇啊，真是让人着急。”
要是平时，幸楠肯定要回敬几句的，今天她却懒了。
没想到一直低调待在兴欣的孙哲平开口了：“你是谁？”
孙翔一怔，说话的这位他貌似没在兴欣见过，但是这种假装不认识自己的计俩他可见得不少。孙翔没被撩拨起来，冷笑了一声反问道：“你又是谁？”
“我是你爷爷。”
孙哲平答得淡定。
懒得理会孙翔的几位纷纷精神一振，这个回答真是太强势太出人意料了。
孙翔果然招架不住，气个半死，怒道：“你胡说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回家问你爸去。”孙哲平依旧淡定，“不要在这碍眼了。”
“你你你......”孙翔气结，半天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没想到孙哲平理也不理，手一挥招呼众人：“走，回了。”
幸楠默默跟在后头，其实孙哲平不太像是会搭理孙翔的人。
刚刚的开口，估计只是因为看出了大家的疲惫，有心帮着调和一下。
这一场失败，影响果然还是不小。
挑战赛的场地离酒店不算远，但回到酒店时也九点多了。
回房间的路上陈果用手拍了拍幸楠的小臂：“哎，你今晚怎么了，跟平时不太一样啊。孙翔来挑衅的时候你居然没理他。”
陈果问这个其实还是担心他们的状态，幸楠虽然不知道陈果和叶修先前的谈话，但她下意识地隐瞒了部分事实：“大劫将至，我才没心情去搭理那个傻子。况且孙哲平不回的挺好的吗。”
陈果细细品味了“大劫”两个字，然后一脸沉重地拍了拍幸楠的肩膀：“辛苦你了。”
说完她又忍不住以大姐姐的口吻教训道：“让你平时老熬夜老喝冷饮，现在难受了吧。”
幸楠看了陈果一眼，不打算和这个其实也管不住自己不过仗着体质好的人争论。
不过还真是糟糕啊，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暴击。
这么说来挑战赛三天一场，一天用来复盘和排兵布阵，一天磨合，一天比赛。
幸楠抬腿麻木地跟在陈果、唐柔两人身后进去，作为最后一个进来的人自觉地回身关门，恰好看见门前经过的和魏琛并肩走着的叶修。
......
“咔哒”一声，幸楠关上门。
刚刚在想什么来着？
哦对了，明天就要复盘。得利用好今晚过一遍录像。
幸楠叹了口气，按了按小腹，也许是嫌弃的心情太过直白，疼痛感格外的清晰。
她往里走，抬腿的瞬间却感受到了小腿的僵硬，一卡一卡一顿一顿地维持着诡异的节奏感，看着迎面走来的唐柔，笑道：“让我先洗吧。”
“也好，你洗完早点休息，”唐柔顿了顿，补充道，“虽然听起来挺苍白的，但还是多喝热水吧。”
“噗，”幸楠笑出声来，甩了甩僵硬的左小腿，调整回舒服的步速，“前面恐怕不行哦，一会儿想出去一下。”
要尽快把这些烦人的小情绪扔掉才成。
幸楠想着，一把拉开衣柜门，挑选着明天的穿着。
叶修开门时看到的就是精心打扮过的幸楠，准确的说是她走到拐道尽头的背影。
幸楠难得穿了条长裙，踩着双细高跟，要不是系着熟悉的蓝飘带，叶修恐怕还认不出来。
幸楠很快走出了叶修的视线，叶修也没什么把人喊住同行或是关切询问一番的麻烦想法，也许是去散散心，也许就是饿了去吃个夜宵而已。
只是走到电梯前看着不断变化最终停在“3”的数字，叶修到底好奇地看了眼电梯旁的楼层示意图，图上还贴心地标注了开放时间。
三楼
餐厅 7：00-21：00开放
茶室 12：00-23：00开放
去向基本明了。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门，里面空荡荡的——出差的旅行的在这个点大都该回来，也因此需要这电梯往上走。
这样看来茶室确实是个好去处，这个点恐怕是没什么人的。
叶修原来只打算去便利店买包烟，跟着回来的人挤进电梯再次按键选择楼层时犹豫了一下。
还是选择了三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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