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而又厚重的棺材被四个穿着寿衣的人一摇一晃地抬了过来, 上面的奠花在肃穆的夜空中微微晃动。
朝苏的耳边则是欢庆的锣鼓声、喧嚣声, 再加上放荡不羁的鞭炮声, 硬是将出殡弄成了出嫁。
“在人家坟头放炮, 有点不好吧”段昂小声地开口说道,他的灵觉告诉他,棺材内的东西极凶。他转头看了一眼周围,四周的村民就像是没有任何察觉一般,依旧在敲锣打鼓、打炮庆祝。
一声接着一声。
同白天一样热闹。
但朝苏他们身处在这里,只觉怪诞而又可笑。
庆祝出殡
夜晚的寒冷如影如随, 贴附在他们的毛骨、血肉上。他们就这样看着抬棺者一步一步走近。越近, 他们越听到一阵清脆的笑声。
嘻嘻嘻嘻。
这笑声极轻, 夹杂在这欢天喜地的锣鼓声中, 听不分明。但是偏偏,朝苏他们却听得很清楚。
确实有人发出笑声。
有人笑,并不稀奇。回首看向周围,几乎所有村民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然而可怕的是,有人发出了笑声,他们却找不到笑声的来源。
棺材越来越近,笑声也明显而又清晰了起来。直至棺材停到了他们的面前, 朝苏等人不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终于不能再装傻了。
那笑声是从棺材里发出来的。
有点渗人。
然而旁边的村民们都状若未闻的样子。
阿牛、阿壮四个人走了过来, 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痛的手臂。其中一个大概是阿壮的人, 他有些担忧地朝着村长说道“阿爷, 今年不知道怎么了,这花轿有点重。刚刚走山路的时候,我们几个人还摔了一跤。今晚我们四个人,怕是走不上一个来回了。”
“抬花轿”这种事情讲究的就是顺畅。
能够一次性走上一趟,就代表接下来的一个月都会格外顺畅。
对双喜村的村民们来说,这种事情马虎不得。
阿牛、阿壮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们眼中充满了焦急的神色
“可阿汉、阿强都出村打工了,村里没多少可以扛着起花轿的年轻人了。”
双喜村老人和妇女占据的比例很大,青壮年格外的少。如今,听到阿牛、阿壮的这句话,玩家们这才明白,这村里只有四个青壮年人。
这人也太少了吧
就在朝苏思索的时候,突然,她的耳边听到了“噔噔噔”的拐杖声。她抬眼一看,便看到村长正拄着拐杖,一步两顿地朝着刘明净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他走得极慢,这么十多米的距离,愣是走了半分钟左右的时间。
村长在刘明净身后站定,苍老的声音响起“刘大师,刚刚的情况你也听到了。不知道大师们能不能帮个忙”
刘明净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玩家“成,村长,你等等,我同他们商量商量。”
刘明净转头看向身后的玩家“你们有谁想上,举个手,我统计一下。”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顿了顿,朝着朝苏、关瑞媛歉意地笑了笑,有些为难地说道“这个工作可能不大适合你们。”
就算刘明净知道能活到现在的朝苏、关瑞媛他们不一般,但是村长他们不知道啊。
因此,刘明净挑选的时候,选的都是男生。而且,为了保持平衡,他每个队伍只选一个队友。朝苏这边,忻秋被选上了。忻秋朝着朝苏笑了笑,他将小新带到了身边,同其他被选中的玩家一起,被刘明净带到了村长的面前。
朝苏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换上了阿壮、阿牛身上的喜服。
段昂摸了摸头,目光在那几件喜服身上搜索了一圈道“朝姐,你觉得那些喜服会不会就是系列卡牌。”
朝苏还没有回答,关瑞媛就翻了一个白眼反问道“你觉得这些喜服里面有鬼”
制卡师制作的系列卡牌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卡牌幻化成的物品里面,必有一只鬼。
这些喜服根本不像有鬼的样子,也就说明,它是系列卡牌的概率很低。
朝苏“这些人,包括忻秋在内,他们想要的是棺材里面的东西。”
那只在棺材里面笑的鬼。
忻秋他们穿上喜服,在村长慢悠悠的“起轿”中抬起了棺材。红艳艳的喜服配上黑色、阴沉的棺材,显得有些强烈的反差。此刻、锣鼓声和鞭炮声都停了下来。夜晚又重新恢复成往日的寂静和阴沉。
刘明净在确定好抬棺人的工作后,又来到了剩余玩家们的面前,将他们带到了那具棺材的后方位置。他们和前面的抬棺人,就隔了仪仗队的距离。
离得近了,朝苏能够看到那具棺材真正的面貌。
它黑沉漆黑,棺口处封着几张土黄色的符篆。符篆上面沾着不少的泥土,上面的朱砂不复往日的鲜活。怎么看,都怎么觉得,这是几张快要失去效果的符篆。
笑声顺着夜晚的风吹到他们的耳朵里,让人通体发凉。
朝苏将手插进衣服的口袋,顶着寒风,顺着人群朝着前方走去。
双喜村周围的小路狭窄逼仄,再加上夜晚漆黑的缘故,绕村一圈的路并不好走。在抬棺人的前面,还有两个村民拿着手电筒照着前方。两束直线光就这样穿过黑暗,照射在低洼的小水洼上。
走了一段距离的大路后,便来到了一条只过一个人的小路。
抬棺人那边调整了一下队伍,小新走在了最前面,再其次是忻秋和另一个玩家,他们俩在村民们的教导下,歪斜着身子,就这样颤颤巍巍地走在了小路上。
这个姿势难度实在很高,而且讲究配合。
但好在,无论是忻秋还是同忻秋并排的那个玩家,都不着急快速过路。他们不约而同地放慢了动作,小心翼翼地互相配合起来。而后面的那两个玩家们,也有样学样。
大概在琢磨了十几分钟后,抬棺人的终于在这条小路上走了一段路。
仪仗队呼啦啦地上去了,他们吹着唢呐打着锣鼓,好不热闹。等到最后一个敲鼓人朝着前面走了几步后,朝苏跟在刘明净的身后,就这样抬步踏了上去。这条路比出村的那条路更不好走。似乎是靠近水洼的缘故,朝苏一脚踩下去,就有一坨泥巴粘在她的鞋底,一脚踩下去感觉整个人都陷进了地里。
察觉到鞋底传来的不适感,朝苏微微皱了皱眉,转头提醒了一句段昂和关瑞媛之后,便又继续朝前走了过去。
“啪啪啪。”鞋底踩到了水洼之后,飞溅出水花。水花在空中短暂地停留了几秒之后,又重新落下。
刘明净的步伐很稳,就算踩踏在这些凹凸不平的小路上,上半身也不会有丝毫的歪斜和抖动。朝苏跟在刘明净的身后,就这样踩着他的脚印抬步上前,这样一来,朝苏会省下不少心神,去观察周围。
忻秋他们行走的速度同之前一样,比较缓慢。刺目的手电筒灯光照在他们身上,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们彼此戒备的神情。显然,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都处于一个僵持的状态。至少,在走完这段小路之前,不会有人轻易开棺。
顺着这条小路绕着村子走了大半圈之后,朝苏甚至已经能够习惯那道神经兮兮的笑声了。她抬起头,再次接着手电筒观察起棺材上面的符篆纹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符篆上面的朱砂颜色要比十几分钟之前看得又暗淡了些。
在她思索的时候,一枚符篆终于彻底失去了粘附能力,晃晃悠悠地从棺材上面飘落,眼看就要飘进泥潭里的时候,突然一只手先一步的,在空中接住了符篆。那是一个肌肉虬实的壮汉,他穿着一个黑色的工字背心,露出了大片黑色的肌肉。在旁边玩家的注视下,他毫不犹豫地将这枚符篆塞进了自己的背心里头。随后,憨厚地朝着同他一起并排抬棺的人笑了笑,露出了白色的牙齿。显然这人接住了第一枚从棺材上无外力施加自动脱落的符篆。
朝苏收回视线的时候,注意到刘明净也在看那个黑色壮汉。她低声朝着刘明净问道“这人是谁”
刘明净没有转头,声音却顺着风落入到了朝苏的耳朵里“这人绰号非酋。”
非酋。
听到这两个字,朝苏再次抬眼打量了那个非酋一眼,目光着重落在他在黑暗中发着光的白牙,最终觉得这个绰号还挺到位的。
非酋拿到一枚符篆后,像是打开了什么契机一般。接下来,气氛变得紧张了起来。朝苏能够感觉到,包括忻秋在内的其他三个抬棺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枚符篆上。
不患寡而患不均。
其他人也想得到这枚符篆,尤其是这枚符篆还有可能有克制棺材里面的这只鬼的效果。
刚刚不仅是朝苏注意到棺材上面的符篆朱砂的颜色变暗,其他玩家也注意到了这点。按照这些符篆褪色速度来看,显然支撑不了他们走完一圈。既然棺材里的鬼注定要出来,那为什么不提前动手,将符篆抢到手中,确保自己的安全呢
这样想着,忻秋和其他两个抬棺的玩家们也动起了手。他们现在还没有胆子将符篆从棺材上撕下来,但是却可以凭借着一点点体质天赋能力,让符篆自动脱落。
没过多久,朝苏便弄明白另外两个人的体质天赋是什么了。
同忻秋并排的那个玩家,瘦瘦弱弱,但是他的力气却不小。听刘明净介绍,对方叫做林宅,疑似有一手隔空取物的好能力。朝苏亲眼看到,一枚符篆从棺材上脱落后,自动落到他的手里。
和那个非酋并排的玩家,叫做耿右,有幸被分到了乞丐装。一身破破烂烂的乞丐装穿在他的身上,他的身体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看起来弱不禁风。但是他的能力可比在场的很多人要有意思很多。
就比如说现在。
当忻秋、非酋和林宅都使用过自己的天赋体质后,耿右便开始行动了起来。朝苏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符篆旁边一闪而过。下一秒,那枚符篆便消失了。
谁都不知道,那符篆是怎么离开,又怎么落在耿右的手里的。
一时间,朝苏能够感觉到不少玩家看向耿右的目光中充满了打量。
等到走出一人通行的小路,来到稍微宽敞的道路上时,棺材上面的符篆只剩下三四枚了。在这一刻,其他没有拿到符篆的玩家们,呼吸开始变得粗重了起来。
他们迫切地看着这三四枚符篆,等待着一个动手的机会。
朝苏、段昂、关瑞媛也不例外。
甚至于连一向很淡定的刘明净,此刻也微微抬手,准备将右手覆盖在右眼上。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段昂停下了脚步。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拉住了朝苏和关瑞媛前进的衣摆,制止了他们继续前进的动作。
“怎么了”关瑞媛小声地问道。她强行按捺住心头的急躁感。就在这么短暂的几秒内,无数的玩家已经越过他们,朝着棺材那边前进了。符篆只剩下这么三四张,就算他们队伍一人一张,都只能刚好够用。更别说,这几张符篆,不一定都能够到他们手里。
段昂低声道“我的灵觉告诉我,我们必须离得远一点。”
说完这句话,段昂愣是在空中硬生生地打了个颤。
朝苏听到这句话,脚步微顿,她抬起眼,仔细打量着这具黑暗厚重的棺材,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转头朝着关瑞媛说道“瑞媛,打开手机摄像头,看看那具棺材。”
“好。”关瑞媛听到这句话,没有问为什么。她直接掏出朝苏的手机,熟练地解开密码,将摄像头对准了前方的棺材。随后,有些惊惧地睁大了眼睛。
从肉眼上看,他们面前的这具棺材完好无损,没有任何开棺的迹象。
然而在摄像头里,那具棺材变成了他们白天见过的花轿。
花轿此刻像是被鲜血浸染一般,一滴一滴地向下渗着血。血液滴进泥土里,将土黄色的泥土染得更加的深沉,然而,更让朝苏他们感觉到惊恐的是
那花轿的门帘被掀起了一条不大不小的缝。
从先前的探测可以看出,现实里的东西是什么状态,那么摄像头里照射出来的东西就是什么状态。
例如先前的红色和白色的地毯,例如他们之前所看到过的鞭炮和纸钱。
如今,花轿被掀起了一条不大不小的缝。
那就说明,他们面前不远处的棺材,也处于相同的状态。
也就是说,棺材里面的东西快要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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