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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前、向前……
等在这里是不现实的、只有……我自己……
决不能……
——…
大清早的藤之屋冷冷清清的。
作为藤之屋工作人员的红子今天起的很早——没办法,谁让她今天值的是白天的班呢?
接近黎明的时候各位鬼杀队的剑士大人来的来去的去,而现在,冬日的七八点钟、蒙蒙亮的清晨,正是整个藤之屋最安静的时候。
……做点什么好呢?
对了,最近这几天都在这边留宿的一位、嗯……穿着像棉被一样的斗篷的剑士大人,昨晚没回来呢。
前天半夜聊天的时候,她好像还提到自己想学一学缝东西来着。
现在把针线找出来好了……如果那位大人再次来到这边的话,就可以直接拿出来用啦。
不过……缝东西啊。
一定是给恋人缝的吧。
当时提出这话的时候,她的脸可是红的不成样子呢。
哎呀哎呀……还是小孩子呢。
已经快要三十岁的红子叹了一口气:正是这样的一群孩子在与那种东西战斗啊……
雪真大呀。
她望着窗外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目光漫无目的地穿梭巡游。
“砰!”门那边突然传来了被什么东西撞击的声响。
闻此,她赶忙起身往那边跑:可能又是哪位脾气不太好的大人吧……哎、总是这样撞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
红子手里的门栓掉落在地上。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沾满脏灰霜雪、泥泞、血污的凌乱白发,是沉重到几乎每一声都是嘶鸣的喘息……一瞬间她以为是鬼的袭击,但在藤之屋工作多年的素质与经验让她立即冷静了下来。
目光触及对方的脸上,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这张脸!不就是……
她赶忙扶住浑身是伤的女孩子,语气急促地问道:“……怎么伤成这样?!!!喂——医生!!医生!!!”
“把手放下来——!你的手已经快要冻到坏死了……!捧着一把剑做什么啊!!”
“难以置信!伤成这样是怎么走到这边来的……!”
“咿……耳朵……?”
“喂!听得到我说话吗!松手——!”
“……”
微不可闻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把剑。”
“什么?”
“那把剑上……有鬼舞辻无惨的……血……千万……”
“千万……要,收好……”
“……?!”
“——!!!!”
“……还有,别把我的伤……告诉……炎——”
“她昏过去了!!!”
“——止血!先止血!!!”
——…
这是很沉、很黑的一觉。
真正的深度睡眠,大概就是这种吧。抛却了所有的外物,仅仅只是自身,没有躯体、没有任何东西作为枷锁,灵魂与意识的下潜。
我感觉很暖和,像是初春里透过林叶倾泻洒下的阳光,金色、不晃眼、最适合的温度;也像梳洗完毕,亲吻爱人的脸颊,钻进了刚刚晒过的被窝。
唔……
我好像……?
诶……?!
意识开始上浮。
我感到自己从最幽深的渊陵里飘了起来,穿越了梦的间狭,突破了嶙峋的囚笼,从海洋的最底层向上——向上。
隐隐地可以窥见恍若异界的朦胧光景。
“——!”
我醒了。
眼前是并不熟悉的天花板。
稍微有点茫然地坐起身,逐渐清醒的头脑缓缓运转了起来。
看起来……不像是蝶屋啊。太好了太好了,我超怕一睁眼落地成盒(?),直面那谁谁、还有那谁谁的目光……周围没有熟人什么的真不错。看来我完全昏掉之前的话还是有用的啊。
不知道无惨的血有没有被收好……有了这种东西,研究对抗他的药应该会更容易吧?
说起来,我会不会是除了缘一以外唯一一个跟他打过还活下来没变鬼的人啊……这么一想莫名有点自豪?
不过不过……这次的计划,虽然取得了额外的成就,但是原定的内容却完全没有做到呢……
一想到惨死在我面前的一家人,我的心脏就在一阵阵地发紧。
如果我的气息掩藏的再巧妙一点、能用的手段再多一点,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果呢?
会不会,灶门炭治郎,那个虽然素未谋面、但我早已深深了解的少年,可以拥有不一样的命运呢?
……唔。
现在想这些没有用啊,木已成舟,覆水难收。
我丧气地倒回了病床上。
真的是,完全搞砸了啊……
都是我的错。
如果我没有那么弱,是不是可以有人活下来?
我当时……怎么就……
【这世上所有的不利状况,都是当事者能力不足导致的。】脑海里倏地浮现出这句话来。
稍微痴人说梦、异想天开一点,假如我拥有缘一一半的实力,那么所面临的状况将截然不同。
……归根到底,“弱小”即是原罪啊。
——…
我的鎹鸦在与无惨的对峙中死去了。
因此,我惊讶地发现,炼狱他好像还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见此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呃、就像是考试没及格的孩子在回家路上做好了各种各样的心理准备,经历了无数纠结与斗争,鼓起勇气踏进家门,才发现严厉的母上大人竟然不知道今天发成绩。(?)
于是我赶忙找来纸和笔,洋洋洒洒写了一篇八千字(并没有)的大长信,声泪俱下(??)地捏造了一个鎹鸦不幸命丧鬼爪、自己干掉鬼之后又迷路了好久,终于千辛万苦回到藤之屋的虚假故事。
因为藤之屋的工作人员并不能确定我的身份,加之我的伤说重也确实、但还没到危及生命的程度……所以我也没被送去(我最不愿意去的)蝶屋。
躺在床上不太能动的这几天……我,在思考人生。(茶)
唔……
今后还是减少跟炼狱一起做任务的次数吧。
为什么呢?
呃、怎么讲……冷酷一点来说吧——我觉得自己被炼狱保护得太好、被宠得有些过头了。
以上是我自我反省了好久的结论。
好了伤疤忘了疼。
我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不知道算是个优点还是缺点,但确实……我已经差不多不记得自己之前在用银老板的时候,每一次冲出去承受伤害,每一次挡在最前面、直面危险的坚定了。
意志是会消磨的。
与无惨战斗的时候,我下意识地拉开距离、畏缩不前……动作大多是躲避、是狼狈的逃窜。
……这是对的,因为我已经不是可以自愈的近卫、而是血薄皮脆的法师。
但是啊……
我怎么可以后退?
在仅有我一人的时候……怎么可以?!
炼狱在杀鬼行动的时候一直把我的安全放在第一位,无微不至的保护让我连基本走位都不用,站桩输出就好。
恋爱总是会冲昏一个人的头脑。
过去浸满鲜血的记忆在漫天的粉红泡泡里慢慢褪色。
简直是、怠惰。
因为被爱所以习惯、因为被守护所以理所当然、因为有人伸手替我遮蔽了阴暗而再次将其忽视——
握刀的手不再坚定决绝。
穿越之初一往无前的狠劲儿消失了。
我在被腐蚀掉啊。
真是……
不能再像从前一样了。
无论何时,我都不该是被保护者,而是……同伴。
把写好的信卷起来,塞进小竹筒里,闭合。
“我觉得我应该自己多锻炼一下……至少、至少要,能够将心间的火焰燃烧得更旺,要能够成为照亮他人之人吧。”我发着怔喃喃自语道。
“哎呀,我跟你说什么呢……你根本听不懂吧。”
点了点停窗边的鎹鸦的小脑袋,我叹了一口气,喂了一片肉后就将它放飞了出去。
此时是夜半时分,深蔚蓝从与漆黑融为一体、不分你我,化成深沉的幕布,缀满星子、流淌月光。
环境静谧至极时,反而显得吵闹起来。
我仰倒回床上,放松身体……五感在这一刻极尽延伸,仿佛身躯都被同化一般,此刻我便是墙外一株翠草、石上一片青苔、空中一粒凉雪。
火盆烧的噼啪作响。
身上是藤之屋特制-超加厚棉被。
我吹灭了窗边的蜡烛。手指抚过放在床头柜上厚厚一叠的、这些日子以来炼狱给我寄的信。
熟练地从其中挑出一封,拆开,拿出一个十分可爱的小千纸鹤。
我把它举起来,看着月光隐隐透过薄纸的模样……一时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拉普兰德附身以来,我骤升的战斗欲与破坏欲终于在胸膛中翻滚着平息下来。
还记得,我当时拿出了最高水平的画画(火柴人)功力,图文并茂地在信上教他折千纸鹤呢。
连着几天不断有“炼狱小朋友”的作品被寄过来。
从一开始的不成鹤形,到现在不论翅膀还是尾巴都齐齐整整的模样……
……哎呀。
明明是很好的一天嘛。
我爱的人依然爱我,我的生活依然鲜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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