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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目是林木青葱。
深紫色的和服袖摆随风轻轻摇曳,其上,多边形纹路织成不太复杂的花样。
我甚至是有些茫然地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一哥??!他为什么……不,唔……他刚刚说什么找到我了,意思是、他是冲我来的?那他到底知不知道不远处半天狗和玉壶的正在……?我——
瞬息之间我就打定了主意:反正我身为鬼,死不掉、无所谓……为了避免这份我所知的“剧情”之中意外的祸患——全力把他引开,就行了吧?!!
我理所当然地这么想。
与上弦之六的堕姬之间的战斗让我对自己的战斗力有了大致的估计。
或许,我,现在、大概,不算很弱?
……可当面前穿着甚至算得上朴素的男人举起刀、直指我的时候,我才发现——我错得离谱。
我的血鬼术可以免疫痛觉,所以即使躯体被划开、手脚被斩断,我都不会感到疼痛,也不会影响战斗哪怕一秒。每次受伤、虽然看起来刷机一副很恐怖的模样,但在我感触来就像是身上被泼了很多粘稠的水这样子……?反正肢体下一刻就会再生嘛。
鬼就是这样的生物啊,不老不死,扭曲地活着。
我本以为这场战斗也会像曾经的认知中一样,成为鬼与鬼之间无休止的消耗战。没有致死的方式,那么唯有太阳可以终结这一切。
……然而。
生满眼球的、艳红与紫融着灰金色交汇在一起的奇诡刀锋,分成数杈,生满无数锐刺,聂窜着风、裹挟着血,披散开最为炫丽却又最残忍的莹紫灿月向我袭来。
不、不该……?我为什么会感到脊背发麻,为什么握刀的手会止不住颤抖?为什么当手或是腿被斩断时,除去那习以为常的、瞬间的空洞感,还有什么更凌厉、更扎磨的东西在那一瞬自缺口混进了我的血液,让我几乎动弹不得?
是什么……?
是……
……
——杀意。
刺骨的、纯粹的杀意。它们化成针与线,将无形的伤口缝上了我的躯体。
我几乎升不起战意,脑袋里的所有的思维都叫嚣着远离危险,要不是理智的弦还最后紧绷着维持,或许下一秒我就会弃刀而走、落荒而逃。
在我勉力架住迎面袭来的下一刀,一个【拔刀】击退对方的那秒,我却突然对此情此景莫名生出种熟悉的感觉。
……
雪林。火焰。血。
雪,血,雪。
银白色的光。
漆黑却又腥红的眼。
——我。
……
劲风撕开了我身上比起实用更具观赏性的和服,长长的衣摆此刻破破烂烂挂在身后。我稳住身子,支起手臂,昂头。
我看向不远处的上弦之一……黑死牟。
这是我在刚刚那短暂却又无比漫长的战斗中,第一次直视他的眼。
我的视线描摹他暗血色的眸,滑过他暗金色的、锐芒几乎可以划破天际的瞳孔,漆黑的“上弦”与“壹”在其中流动又凝合,旋转着吸收所有辉煌,最后只余寂静一片。
我害怕吗?害怕。
我该害怕吗?该。
我能害怕吗?不能。
【……冷静下来,像“过去”那样。】
冥冥之中似乎有人附在我耳边柔声细语,执起我的手,扶正我的刀,对准面前浑浊不清的鬼。
【你曾直面过罪孽的始祖。】
【你曾无数次抛血落泪,不置一言。】
【你做的到。】
【……即使,失去一切。】
【不,暂时的割裂,从不能叫失去。】
——…
从那一刻开始,我的手似乎是我的手,但又似乎不是我的手了。
扑面而来的银紫色的弯月几乎削开这连接天与地的深沉暮色。
曾名为继国岩胜、现被称作黑死牟的鬼就伫立在我面前的不远处。他一身紫衫只是被堪堪划破了衣摆,而我却浑身上下都是新旧交叠的血液和灰尘,身上华丽和服花样扭曲、早看不出颜色。
“……哦?”
或许是发现了我的变化,与我交战的鬼物于战斗中再次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下一秒,他抬刀格挡:“一直狼狈逃窜、连战意都未拥有的你……居然有胆量再次对我举刀?”他的话却没能说完,因为有鲜红的血在人声未落之时即喷溅而出。
身影交错,上弦之一的男人再次挥刀将我逼退,眼角的余光却瞥向了肩膀上刚刚被我砍伤的、当然,早已再生完毕的缺口。
那衣袖上被撕开的裂口似乎是在无声嘲笑着什么。
我大口地喘息着,右腿刚刚被扫中的地方发出黏腻的“吱呜”声,被砍翻退远时受到的创伤也已复原。
欸、再打下去衣服都要打烂了……我可不具备什么动漫里的打到最后只剩一条质量无敌的胖次(咳)这种能力啊……
披着一坨烂布打架,呜,想想就很不妙。
……
没想到这种时候我还有心思想这些东西。
我不知道我现在是处于一种怎么样的状态,明明身体在不断的消耗战下已经十分虚弱、即使挪动手臂都倍感艰难,但似乎又有某种无穷的力量自躯体深处涌出——他们从每一块骨骼、每一个细胞之中被解放出来,驱使着我举起刀来、驱使着我向前、驱散我的所有胆怯与犹豫。
对。
面对强大到前所未有的敌人。
我不该害怕,不能害怕,也不想害怕。
我要为了……保护……
保护……?
啊啊,记不清了。总之,继续战斗就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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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死牟觉得,自己或许低估了这个名为三日月池的鬼。
再生速度稍微超越下弦,攻击手段是剑——那把剑上或许附着了什么特殊的血鬼术,对他稍有威胁;不过她的剑法简直烂到极致,让人不禁怀疑她到底有没有学过剑。
至于……性格,唔,说实话他从没在意过这些。数百年的生命漫长而安静,除去锻炼剑技之外,他真正尊重、在意的也只有无惨大人一人。
所以他将注意力投在了被无惨大人关注的她身上。
所以他此刻感到了困惑。
曾为人,现为鬼的少女,战斗方面该是有着上佳的天赋……不然在他和她的第一个照面就该利索地被斩成两截、无力回天,被他送回无限城带到无惨大人面前。
既然拥有这样天赐的资格,为何还要站在人类那边?为何还想回到人群中去?为何要背离无惨大人……?
为何她的眸中,燃起了跟他在过去的岁月中曾杀死的十几个柱一样的,决绝而明亮之极的火光?
无法理解,不需要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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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华弄月】
【月魄灾祸】
【长夜孤月-无间】
【堕月-连面】
【……】
不得不说,鳄鱼确实是很会起名字,单是“月”这一个意向,就可以延伸出这么多不同的“形”与“面”。这些词汇被声音低沉却也优雅的男人念出,也确实有种道不出的韵味。
可惜美丽总是伴随着灾祸。
可惜面对灾祸的我,已不惧灾祸。
屏息、吐气。
调整呼吸、调整心跳。鬼的躯体虽然超脱于人类,却也仍是人类的衍生与分支。
赤芒自刀锋之上一闪而过。
我抬起头,直视前方。
……只要等到,天亮就好。
恍惚间,我似乎看见并不遥远的天边,亮起了一点烈阳般的赤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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