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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渊中有眼凝视,林木中有人飞奔。战斗从未停止,脆弱的和平转瞬即逝。
夜空日复一日,璀璨凝铸银花。
白日浅浪霓虹,灿烂辉煌如梦。
……
柱合训练已经进行了大概半个月了。
大家的提升显而易见,我作为鬼没啥事、乐得清闲,每天就是吃饭睡觉还有到处撒开来玩。
概括一下,就是闲的发慌。
而人一闲下来,总是免不得会胡思乱想。
说起来,炼狱身为柱除了训练队员以外,也有巡逻啊、手合啊什么什么的一堆事情。唔哦、这么算下来,他每天居然还能挤出一两个小时陪我,简直是……
想到这里,我的心一下子被感动填满,随之而来的则是更多的心疼。
……
现在是午后,风又缓又轻,却难得地不显黏稠;它拂过枝干、亲吻叶脉,一触即离,轻佻却也柔韧地舞动。
它携着甘霖,却又在半途弃之而去;它随着碎阳,却又在空气中融成光雾;它追着自己的尾线,永不停息。
我抱了个垫子倚坐在墙边,看窗外明媚天幕——那光芒亮到光是看着似乎就可以灼痛人眼。
炼狱他……是怎么看我的?
脑海里突如其来地浮现出这个问题。
在我那其实不算太多、在十七年的人生里仅占一小部分,却既奇幻又浪漫、属于穿越之后的,在鬼灭世界里度过的差不多小半年的日子的记忆里,占比最大的,果然还是跟他相处的时光。
他沉默的模样、笑起来的模样、战斗时的模样、感动不已的模样、悲喜交加情难自禁的模样……我全都见过。
毫无疑问,通过最近的相处,谁都能看出来、谁都能理解,这个男人把他最诚挚的爱意给了我,把他所有的温柔给了我,在那颗心中的辽辽原野里为我永远留下了一个角落。
没人能拒绝这样一个人。
没人能。
……
——所以我必须。
对,是的,没错。
先不论我对他是种怎样的感情吧,这份“一见钟情”来的实在是太过猝不及防却又势如猛虎,说实话到现在我都没能完全地摆脱它来完全理智地正视这一切。
但是啊,但是。
至少有一点我是明白的。
来自大家的,全部的担忧、亲近、信任以及爱,都给予的是之前的“三日月池”。
——那个曾与他们并肩战斗,曾或许在某个夜□□同奔袭、面对强敌,曾在黎明之时完成了任务,聊着天、吃着饭,讲些琐碎到不能再琐碎的小事情的……“三日月池”。
不管她是谁,总之她决不会是我。
我绝对做不到她那样……成不了她的样子。
我只是一个半途接管了他人人生的外来者而已,名字一样又如何呢?
……
一想到这里心里就有些堵的难受。假如我更坏一些、更无赖一些、更肆无忌惮毫不在意,做到可以无视这份隔阂,心安理得地接受一切,事情是不是就会变成完全不同的模样?
总之不会是我现在这幅纠结地死去活来的样子。
我搂着垫子翻了个身。窗外午间的暖阳散落地面,像个未完的梦一样影交融绰,显得迷离且美丽。
这里是专门被安排给我的房间,偏僻、安静,但完全静下来细听的时候却又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喧嚣声。
一般没人会来这里……毕竟大部分鬼杀队的人们即使明知我的身份却还是心中带着隐隐的排斥。
然而,此刻我却听见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嗯,步伐很轻,还有羽织的布料相互摩擦的声音。那么就肯定是——
“——呀!”我一下子从窗户跳出去,摆了一个张牙舞爪的姿势:“有被吓到吗!!”
来的果然是忍,她也果然没被吓到,甚至还露出了笑……
?!等等、我好像看见她额头开始冒青筋了……噫!!!为什么一言不合就露出这种有点瘆人的笑容了啦好可怕啊啊啊!!!
“……算了。”她盯着我看了几秒,最终还是无奈地耸了耸肩,但随即就正了神色:“跟我来,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我:“……唔。”
随即捞出了我的小纸伞,蹦蹦跳跳地跟了上去。
……
空房间里的人离去了,只余下满室寂静。那个刚刚被人靠过的垫子上,仍留着褶皱与印痕,但它们也会马上消失了。
——…
炼狱杏寿郎沉默地走在木制的廊坊间。
就在数分钟之前他被蝴蝶香奈惠告知,一位脱离了鬼舞辻无惨控制的、名为珠世的鬼,成功研制出了可以将鬼变回人的药。
香奈惠那时候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只是在简单地叙述完之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让鬼……变回人类。
他握紧了拳,即使手中空无一物,却无意识地想要抓住些什么。
人总是贪婪的。
当失去一切、了无踪迹的时候,他希望她能够回到他身边就好;当一切好转,她完好无损但却记忆全失地再次出现,他又希望一切能回到从前。
……不,不对。
他早已做过决定,怎么能在这种时候旧事重提?
未来可以选择,过去却不能赦免。
炼狱杏寿郎一向冷静且清晰的思绪此时完全乱了套,几乎是盲目地向前走,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远离训练场地边的喧嚣,来到了……她的房门前。
他停了下来,直直地站在了门口,却始终没有去推开门。
……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啊?”
我挺好奇的,难得忍一幅这么严肃的样子。不,也不叫严肃?毕竟即使在这个时间线大地震的世界里,她绷着脸的时候也不算少……哎呀哎呀我猜不出来,总之直觉告诉我她接下来将要说的事情一定很重要。
她却一直没理我,七弯八拐之后把我带到了某间建筑前,拉开门:“还是让主公跟你说吧。”
“……唔欸?”
我有些困惑,但没时间再让我问什么,于是只能满脸懵逼地踏进门内。
明明是温和的午后,室内的空气却显得有些凉,蜡烛们拼尽全力地燃烧着,却仍照不亮那个躺在和室正中的男人的面庞。
一旁白发的美丽女子稍俯下身,对他说到:“三日月池已经到了。”
“……咳、咳咳。”
在咳嗽声中我缓缓跪下来,声音也不自觉地低了下来:“……主公大人好。”
我当然认得他。产屋敷耀哉,鬼杀队的主公大人、中心点,为了人与鬼之间的争斗倾尽一生力量,在原作之中以自己作为诱饵引出无惨,并且最后引爆宅邸,用自己和亲人的生命敲响了黎明的第一声钟响。
这个人值得被献上最高等的信赖和忠诚。
想到这里我又伏低了身子,再行一礼。
“三日月,池。”我听到他轻轻地念出我的名字,那似乎带着魔力的声音回荡在我耳边:“我们已经研制出了可以让鬼……变成人的药剂。”
“你一直是鬼杀队的一员,加入鬼杀队时至今日也已经四年了。”
“失去了记忆,变成了鬼,你一定为自己的过去困惑不已吧?”
“所以,我想要问问你……现在重新变回人的机会已摆在眼前。”
“咳、选择……由你自己来做出。”
“……”
啊,又来了。
“三日月池”、“三日月池”。
可我真的不是她啊。
我不是她……只是个来自异世界的穿越者,就算变回人也绝对取不回哪怕一星半点的记忆。
那些无比真实而浓厚,却于我而言如梦中泡影、虚假至极的爱环绕着我,将我困住。
我动弹不得。
但幸好,我还有选择的权利。
我垂下头,说:“谢谢主公大人。”
“但……”
我要挣开它们。
“我觉得,做鬼也很不错啦……嗯嗯,也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做鬼的话在跟鬼的战斗中更有利不是吗!”
这位鬼杀队的精神领袖,死在了黎明的前夜。但我不想,我想……我想让主公大人、天音小姐也一起活下来。
HE就该完完整整、一个不落,不是吗?
“真的非常、非常感谢主公大人的关爱。”
沉溺是错误,唯有抛开了过去,我才能……
……
炼狱杏寿郎在门口站了很久很久。久到日已昏黄,久到长云染暮。
现在的小池,更快乐、更自由。
忘记虽然会留下无数遗憾,但也孕育了更多可能。
甩掉过去,如此她就……
……
烛光照不亮阴影中的人,黑夜捂不去闪烁着的星。
【世间日升日落,有常却也无常。】
我真挚、肯定地说道:“但是,我想,我不需要。”
【炼狱杏寿郎最终没有推开那扇门,转身、离去了。】
——我做出了选择。【我做出了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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