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人类进化的代价是, 极少数人为了一己私欲而对大多数人的迫害和杀戮, 是尸体残肢堆叠起来的战场废墟，是恐惧，悲伤，痛苦，绝望的话......”
“——我们还是普通一点吧。”
模糊的影像中, 卿时垂下眸子，露出惨然的笑容来，
“科学和知识，应该是能够带给人幸福的存在才对。不然的话......”
“总有一天，我们总会为之付出最极端惨烈的代价。”
这样简单的道理，大概每天都会有各种各样的专家呼吁警告, 听起来像是杞人忧天, 又官腔满满, 让人忍不住嘲讽又嗤笑。
但是，这样的话从卿时的口中说出来，就像是一只荆棘鸟最后的悲鸣，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充满着一种绝望的悲伤，然后惨然又温柔地笑着说,
“——别那样做了......”
这是卿时自杀前录下的一段视频中某个片段。傅允当年只看过一遍，就将它收起来了。但是在整个国家都开始陷入崩溃的此刻，他不知道为什么又将这段视频翻了出来。
实际上，傅允从来都没想过卿时会自杀，那个时候只是想要逼一逼他, 让他认清现实而已。
明明当初卿时被敌国掳走，甚至严刑逼供的时候，他都拼了命地活下来了。但是区区几句流言而已，总理大人开个五分钟记者会就能完全解决的事情，对方却因此自杀了。
那大概可以说是联盟战争结束后，最惨痛的一次损失。
但是傅允一直到现在都不能理解，卿时当初到底为什么要自杀。
叮叮叮叮——
在他陷入沉思的时候，急促的私人通讯终端响了起来。傅允关掉面前的录像，然后点击接通了，
“总理大人，A30小队在两分钟前确认秦怀煜反叛，他正带着军队往您的方向过来，现在已经进入内城，预计还有五分钟抵达中央大厦。”
通讯中那人的声音雌雄莫辨，冷淡到让人听不出半分情绪，不过稍快的语速却暴露了他此刻的焦灼。
砰——
这边通讯刚说到一半，几个穿着黑色特殊制服的人就直接闯了进来。大门受到了重击之后，整个房间中立刻响起了尖锐的警报声，外面站着的警卫横七竖八地倒在地面上。
闯进来的几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模糊面容的伪装设置，不过看身形，大约都是十□□岁的少年。
为首的那个在接触到傅允的视线之后，就立刻垂下了头，说了一句
“失礼了，大人”
语速很快，接下来他便朝傅允迅速地走过去，
“情况紧急，只能这样请您立刻跟随我们撤离这里了。”
傅允神色一沉，倒也没有拘泥这些小节，只问，
“秦姝亦呢？”
“队长她......”
轰——
少年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阵恐怖的爆炸声盖过，整个地面紧接着发生了一阵恐怖的震动，百米之高的大厦和周围无数鳞次栉比的建筑开始止不住的摇晃。
其中一个人抬手立刻抵墙稳住身子，两指点在太阳穴上，
“那个方向是......”
与此同时，即将抵达中央大厦的秦怀煜也感知到了这一阵恐怖的撼动，军舰内的探测器立刻根据震动波搜寻了过去，反馈回来的画面很快清晰——
中央大厦以北五千米左右的位置，出现了一个巨型的天坑，表面的宏伟而精致的各种建筑物此刻全然已经塌陷了下去，甚至此刻，以坍塌点为圆心，巨大的裂痕正犹如蛛网般密密麻麻地往外蔓延——
尖叫恐慌的人群从房间里涌出来，负责安保的小型机械人正在慌乱地按照程序指令，营救被困人群。
然而最为显眼的还是，在废墟中交锋的两道残影，甚至那迅疾的速度卷起的气流已经发展到了危险的风暴，将周围的所有物件都撞得粉碎。
亚纶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快被撑爆的容器，身体里不断涌出的能量就像是炽热的岩浆，疯狂的沸腾叫嚣着喷涌而出，
整片大地突兀地出现了无数处凹陷，碎裂的巨石密密麻麻的被无形的力量托举起来，甚至连倒塌的巨大建筑残体也悬浮在了半空中，
少年周围的所有空间全部被封锁，他像野兽一样的嘶吼着，刹那间，悬浮在半空中的乱石和巨型建筑体便以他为中心瞬间向四周爆炸开来，
【不对劲。】
大小姐立刻后撤，这样恐怖的力量完全和以前不是一个等级，甚至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扩大了几十倍。
那股无形的强大力量裹挟着迸溅开来的沙石，犹如星际风暴一般的肆虐在整个废墟战场上，恐怖的速度甚至让它们摩擦，碰撞出了无数的火花，
这时候少年野兽一般的眼瞳就突然锁定了秦姝亦，
轰——
恐怖的巨响犹如爆破一般地炸响在耳边，秦姝亦立刻被生生掼飞出去，巨大的冲击力甚至让她像子弹一般激射而出，直接将地面砸进去五六米之深。
“小亦！”
秦元帅一眼就认出来了，他死死地盯着屏幕，简直目眦欲裂。于是下一秒他便将近万数的军队分出三分之一，然后调转方向，立刻往秦姝亦的方向而去。
这一幕也同时落入了脱离战场的安格斯眼中，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身衣服，白色的卫衣，压低的棒球帽，让他看起来就像一个青葱少年。只是脸色过于惨白，连唇瓣都呈现出一种极不健康的灰白色。
就像当初在帝都的那样，他也亲手毁了傅允制造变异人的基地，自然，那里面的所有人......无一幸免。
——也包括正在进行改造的几岁孩童。
因为卿时说过，变异人是不好的，是一切灾祸的根源。所以，在解决掉傅允和江川之后，他会亲手斩断所有的灾祸根源。
男人冷眼旁观着整个战局，也努力地压抑着疼痛。
【安格斯大人，我找到傅允了，不过有好多人想要救走他，现在已经走到......】
希拉的话还没说完，安格斯就直接打断了她
【除了傅允，其他人全部杀掉。然后把他送到军部人的手里。】
话音刚落，男人便听见了小女孩的呼吸停滞了一瞬，不过很快那边就传来了回复，
【好......好的，我一定会努力完成任务。】
小心翼翼地表明决心之后，希拉结束掉通讯，然后转过头，刚好和护着傅允离开的某个少年四目相对，女孩漂亮的蓝色眼瞳顿时泛起丝丝的涟漪，她认真地对少年做着口型，
【杀了他们。】
于是下一秒，希拉就嗅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
就在整个联盟都开始崩溃的时候，还是有不少人发现了这些恐怖怪物的进攻特点。他们的行军路线完全就是笔直的，很明显地是，直直冲着首都的方向。而相比于之前一边进攻，一边吞噬城市进程缓慢，而现在就是疯狂到不顾一切地用身体碾压。
虫族的军队放弃了吞噬金属，也放弃了防御和反击，只是不顾一切地向着首都的方向疯狂地奔行。
“它们......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第一个人在星网上发布了这样的留言之后，类似的猜测便犹如泉水般喷涌了出来。一定是首都中有谁拿走了那些怪物的什么东西，不然怎么解释，为什么一项在帝国安静栖息的怪物们竟然会突发袭击？
于是意识到这一点，所有人由开始向背离首都的方向逃亡，原本庆幸身处首都的人开始惊慌起来，然而此时此刻已经封城，首都甚至还在进行着夺权大战，封锁线更是严密，没有谁能够在这时候逃出去。
这时候，没有人注意到高空中忽然划过了一线耀眼的炽银，几乎是媲美空间瞬移的速度，直接横跨两国的版图。甚至由于过快的速度，最后连蔚蓝的天空中都留下了一线无尽延伸的银白色。
地面上的修因若有所感地抬头，刚好看见上方划过的那一线炽银，它安静地望了几秒，无意识地甩了甩尾端滴下的血液。下一瞬便化作一道赤红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陷入暴走的亚纶对上了一支小型军队，他的眼睛依然退去原本的蓝色，变成了浑浊的橙黄，而瞳孔也化作了一道尖锐的细线。斑斑驳驳的虫甲杂乱地遍布在身体表面，就像一个半人半兽的怪物。
四面八方的炮雨对准了他，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几乎振聋发聩，一团团的火云和电弧在半空中炸开，就像一场宏大的烟花胜点。
然而这看似恐怖的攻击完全无济于事，少年狰狞着面孔，痛苦和愤怒生生扭曲了那张俊秀美丽的脸庞，身体里的能量像是泉水一样源源不断地涌出来，几乎快将他整个人都撑爆了。
一艘艘军舰和机甲莫名就在半空中炸掉，或者是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生生捏碎。少年就像一头暴怒的凶兽，失了理智，只懂得疯狂地攻击。
秦姝亦整个人被掩埋在废墟里面，砸下来的时候，她被一根钢筋戳穿了侧腰，鲜血很快涌了出来，短短十几秒就濡湿了半边身子。
对方不知道被注射了什么药物，能力强度比平时增幅了百倍有余，甚至轻轻松松就碾碎了整个基地，那样恐怖的念力根本不是人体可以抵挡得住的。
大小姐一向精致的长发此刻沾染了血污和灰尘，在脸上糊成一团，粘稠的鲜血从额头上滑下来，浸入眼球，将干净的眼白染成一片艳烈的红色，左眼渐渐暗淡下去，虹膜的暗紫色也被一种虚无的黑色所吞噬。
秦姝亦的能力是预知，她可以随机预知未来一分钟，或是几分钟，又或者某一天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但是这样逆天的能力会消耗她大量的精力和体力，最重要的是，会对她的大脑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这也是她的性格心理会扭曲的原因之一。而这个能力，她不曾对任何人说过，包括傅允。
而从拥有能力一直到现在，她只用过两次。刚才躲开安格斯致命一击的时候，就是第二次。
只是，如今这样重的伤，再加上能力的反噬，即便不用预知秦姝亦也知道......
——她可能要死了。
但是这时候，一片被乱石和尘土掩埋的黑暗忽然出现了星星点点的光亮。
“小......”
“小......亦......”
少女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沉入了深海，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朦朦胧胧的呼喊。
男人疯了似的用双手挖掘着坍塌的废墟，一双手被磨得鲜血淋漓，他的后背上空，全是炸开的炮火激光，甚至坍塌的建筑和坠落的机甲星舰，
猎猎的火焰十几米高，四溅的炮弹碎片和沙石犹如子弹一般密密匝匝地激射下来，但是此时此刻，他却不顾一切地挖掘着面前的废墟。
突然，他看见了一把刀柄和一缕浸着血液的黑发。秦怀煜呆滞了一瞬。紧接着，眼泪便和汗水混在一起落了下来。碎石被刨开，少女半睁着眼睛，奄奄一息，
一如当初躺在病床上那个即将死去的小孩。
“爸爸......”
除了狼狈又虚弱以外，秦姝亦依旧是那副漠然的样子，
“嗯。”
男人只说出了一个字，剩下的话便哽咽在喉咙里。秦怀煜一个字都没在废话，直接用短刀砍断秦姝亦背后的钢筋，然后将女儿抱起来，拼尽全力地往战区外面跑。
什么元帅，什么军权，什么联盟，统统都不重要，他现在只是一个即将失去孩子的父亲。
笔挺干净的军装烂了，耳膜被爆炸声震出了血，飞溅的碎石残片四处激射，击中一下，就是一个血洞。
大概这样的场面真是滑稽又讽刺，堂堂联盟元帅，此刻却像一个正在战争中逃亡的难民。
这时候，被激怒的亚纶突然将目光定在了跌跌撞撞的奔跑的秦怀煜身上。他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只知道疯狂的攻击。
几乎是下一秒，他就出现在了男人的背后，察觉到危险的秦怀煜立刻把女儿往地上一放，自己转过身跑回去准备挡住少年的攻击。
兽性而危险的竖瞳和少女已然有些涣散的眼眸对视了一瞬。
然而下一秒，两人的虹膜中就同时倒映出一片炽烈的银白，绚烂的骨翅在上空投影下一片暗色的阴翳，就像是神话中坠入深渊的堕天使一般......
——降临！
那大概是最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美丽，或者说，她本身就是世间至美的存在。甚至于在出现的瞬间，就吸引了整个战场的视线。
就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特写，时间在这一刻无限地被拉长了。
银白如瀑的发丝在空中飞舞飘扬，犹如漆黑宇宙中倾泻千里的星河。浅金色的眼眸倒映着眼前这一片荒凉的废墟和漫天的炮火，接着便映染出一片艳烈的红色。
【好美......】
秦姝亦无意识地做出了这样的口型，甚至连暗淡下去的瞳孔都亮起了一点微光。
砰——
所有人都没能看清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只是等到肆扬的尘土散开的时候，在他们眼中几乎无敌的亚纶就被银发的王踩在了脚下。
地面直接塌陷下去了好几米，甚至连周围的乱石都被碾压成了齑粉，巨大的气压迸发开来，恐怖的冲击波甚至将旁边的巨石都掀飞了起来。
简直就是降维碾压！！！
秦怀煜在这恐怖的冲击中撞到了头，然后晕倒在了地上。
这时候，维诺眉头轻蹙，她忽然若有所感地扫了一眼几百米外某栋建筑的顶端，然而那里没有任何人影，只留下一顶看起来崭新的棒球帽。
于是银发的王收回视线，此刻被踩在脚下的少年已经全然昏死过去，而周身皮肤上斑驳的虫甲也慢慢褪去了。
浅色的小触角颤了颤，下一秒，亚纶的心脏处就鼓起了一个小包，然后移动到肩膀，手臂。最后，少年手腕上的伤口处冒出了一颗指甲盖大小的浅银色小球。
这时候，维诺瞥了一眼身后奄奄一息的秦姝亦，对方正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但是那双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维.....诺......大人......”
那只一直被眼罩遮住的瞳仁此刻终于裸露出来，眼瞳深处还仿佛仿佛游动着暗紫色的流光。
维诺一直觉得这个人类对她的态度很是奇怪，有点像是虫族看她的目光，只不过，她看着对方的眼睛，迷惑地弯了弯小触角，
【奇怪的能量气息......】
——甚至莫名地还带给她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维诺定定的看了她几秒，随手拿起在少年伤口处凝结起来的小球，然后直接向着秦姝亦走了过去。
“这是什么？”
银发的王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力量......维......维诺大人......这是能预知未来......的力量。”
“有意思。”
王轻勾唇角，然后下一秒，锐利的翅刃就刺入了少女腹部的钢筋中，直接将它生生地抽了出来。
没有了钢筋，那恐怖的伤口便立刻喷涌出了大量的血液。这样粗暴的方式立刻让秦姝亦的脸难以克制地痛到扭曲，甚至整个身体都在痉挛。
这时候，银发的王俯下身，用指尖轻轻挑起秦姝亦的下巴，她正在漫不经心地欣赏着少女痛苦的表情，
“那告诉我，接下来，你预知到了什么？”
“工具......仆人......或者是奴隶......”
大小姐因为剧烈的痛楚而颤抖着，脸色惨白得吓人，但这时候，她还是幸福又疯狂地笑了起来
“至.....高无上的......王，很快......我就会成为您......最锋利的刀。”
“......”
得到这个答案，银发的王无声地笑了笑，然后，她就把手上凝结起来的血珠随意丢到秦姝亦的伤口上，那双漂亮的浅金色竖瞳看起来冰冷又无情，
“——如果你可以活下来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不好意思，我昨晚被dwg气到了，然后把防盗比例一下调到了最高
很抱歉给个别小天使带来了不好的阅读体验，现在已经调回原来的比例了。
今天日九，四舍五入就当日万叭or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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