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宁郡王站了起来,黑眸带笑,神情温柔地看向燕蓉,对两个女儿介绍道:“这位是燕蓉夫人,父王给你们请来的骑射师父。旁边的是她的女儿,小名阿琢。”
年年眼前一黑,居然真的是燕蓉和段琢?好好的大反派变成了姑娘家,到时和反派勾搭,吸引男主仇恨值的剧情该怎么走?
不不不,世界不会对她这么残酷!一定有哪里不对。
燕蓉携着段琢,先向年年行了一礼:“见过郡主。”又依次向于侧妃、孟葭几人行礼。
年年不由被她们的动作吸引住,原谅她这个土包子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人光行礼便能如此优雅好看,一举一动,如诗如画,气度高华,令人心折。
她忍不住又看向段琢。
段琢目光和她相触,眼波流转,微微一笑,一瞬间,便如春风拂过,幽兰盛放,众人皆不由屏息一瞬。
这孩子的容貌委实太盛,假以时日,不知该是何等倾国倾城。
年年又看呆了:福襄的容貌不下于段琢,可这风姿仪态,拍马也及不上对方。
顺宁郡王见女儿目不转睛地盯着段琢,露出笑容:“看来福襄很喜欢阿琢,如此甚好。”
年年满脑子都在琢磨段琢究竟是怎么回事,压根儿没注意顺宁郡王在说什么。顺宁郡王声音抬高了几分:“福襄,父王跟你商量件事。”
年年疑惑地看向顺宁郡王。
顺宁郡王叫人把燕蓉母女带下去歇息,对年年道:“按理说,你们的教习师父应该住在西苑,但燕夫人母女皆是女子,在西苑多有不便,父王打算把梅影轩休整一下,拨给燕夫人母女住。”内院现在也只有梅影轩还空着。
这有什么好和她商量的?
顺宁郡王又干咳了一声:“梅影轩许久无人居住,年久失修,父王已经请了匠人重新休整。在这之前,父王想,想……”他移开眼,不敢再看女儿黑白分明的眸子,温言商量道,“如今内院只有你的兰心苑地方大,将兰心苑的第三进腾出来,让她们母女暂居如何?”
让燕蓉母女借住在她的兰心苑?
年年自己其实无所谓。兰心苑确实大,不管是于侧妃母女住的杏雨楼,还是姚姨娘母子占据的桃香小筑都没法比,再多住几个人完全不成问题。只可惜,以福襄冷傲孤僻的性情,根本不可能同意陌生人闯入自己的领地。
再说,温顺体贴,善解人意的是孟葭,可不是她这个反派。她直接拒绝道:“我不同意。”
她拒绝得不留情面。顺宁郡王何曾被人这样当面下面子,脸顿时黑了。四周人屏息静气,大气都不敢出。
于侧妃打圆场道:“郡主那里每日都要煎药,确实不便,不如让燕夫人和燕姑娘暂住我那里吧。”
顺宁郡王皱眉:“你那里地方小……”
于侧妃笑道:“或者我和孟葭搬去桃香小筑,把地方腾出来。”
瞧瞧,什么叫识大体?这就是识大体。只是,也太委屈了她和孟葭。
顺宁郡王哼道:“你就惯着福襄吧。”越想越恼,“今儿她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兰心苑她不让人住,松风堂不还空着呢?”
此言一出,四周的人脸色全变了。松风堂是王府正院,也是福襄的生母,昔日王妃所居之处。顺宁郡王这是想干嘛?
顺宁郡王冷着脸吩咐于侧妃道:“你让人把松风堂的厢房收拾出来。”
饶是年年只当如今的一切都是游戏,也不由气笑了:见过混账的,还第一次见到这么混账的,正院都能给来路不明的女人住。
她算是理解了当初书灵说的那句“这世上没人真心关心福襄郡主”。弟弟妹妹和她不是一条心,血脉至亲的父亲貌似顾念她,实则是个色令智昏的。为了一个女人,这么逼迫自己年幼的女儿。
她高声道:“我不许!”这种事,是个人都不可能同意。
顺宁郡王沉下脸道:“松风堂和兰心苑,你自己选一个。”
年年泪花闪现,扬着下巴一言不发。
顺宁郡王见女儿倔强,冷声道:“兰心苑是你的地盘,你不愿父王也不好勉强你。松风堂本王总能做主吧,那就……”
“兰心苑。”年年服了软,愤愤开口道。
顺宁郡王见她含泪委屈的模样,心头又软了下来,叹气道:“好孩子,别气了,就当孝顺父王,帮父王一个忙。过几日父王送你一个顶顶漂亮的马鞍?”
年年不想理他。
顺宁郡王眉头皱起:“你这孩子脾气也太坏了些……”
年年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顺宁郡王的声音戛然而止,头痛地揉了揉眉心,温言哄道:“好了好了,都是父王不好,不该对我们福襄这么凶,别难过了。”
年年心中不屑:大人就是这样,态度再软和又如何,还不是都要依着他来?
燕蓉和段琢住进兰心苑的事就这么敲定。
顺宁郡王知道女儿气不顺,不想再惹她,把贾妈妈叫进屋,好生交代了一番,又留诸人一起用了晚膳。等到一行人回兰心苑,随行的就多了燕蓉母女和顺宁郡王拨给她们的两个丫鬟。
年年趴在贾妈妈身上,态度冷淡,只当她们不存在。
结果在跨进兰心苑院门的一瞬间,她忽然听到了一个天真无邪的童音:“娘,郡主是不是有腿疾,这么大了还要人抱?”
年年回头,对上了段琢无辜的漂亮眼眸。
燕蓉优雅从容的外表裂开了一条缝,歉意地对年年笑了笑,转向段琢神色严厉起来:“休得胡言。”
段琢似乎还想说什么,燕蓉警告地瞪了她一眼。段琢眼中漫上笑意,乖乖地闭上了嘴。
贾妈妈带着母女二人去第三进院子安置。年年入睡的时辰还未到,干脆去看先前叫琉璃几个整理好的福襄的功课。
等手指上的伤看不出了,她就该去上学了,她得趁这几天理一理福襄所学进度,尤其是字,不能和福襄差异太大,免得到时候露出破绽来。
她一声令下,琉璃几个立刻忙碌起来。琉璃磨墨,玳瑁铺纸,珊瑚整理好字帖,玛瑙拿出福襄原来写的字放在她面前。
年年翻了翻福襄的字,嘴角不由一抽。
这字,真是惨不忍睹。说是小儿涂鸦都是抬举了。尤其是近期临的帖,也许是王妃的去世对小福襄的打击太大,明显看出,字写得越发不用心,笔锋笔势全无,甚至有的还缺了几笔,要多敷衍有多敷衍。
年年示意琉璃几人退下,硬着头皮拿起笔,比照着福襄的字迹落下。
她太难了。
字要临得好看不容易,要临得丑,还要和福襄自成一体的字相像,难上加难。简直是在侮辱她曾经的十年苦练,折磨她的审美。
年年忍着痛苦,练得手都酸了,终于得了福襄几分韵味。
外面似乎传来了脚步声,她没在意,将先前写废的纸丢进了火盆。
“原来郡主不光有腿疾,手也是残的,真可怜。”怜悯的声音忽然从窗前响起,半掩的窗后探出一张清丽无双的面容,秀眉微蹙,星眸含波,目光掠过她的手,白玉般的面庞上满是可惜。若是忽略她口中欠揍的话语,委实是个气度高华,我见犹怜的小美人。
正是段琢。
年年霍地抬起头来,气恼地看向她:段琢这张嘴这般招人嫌,原文中的福襄到底是怎么看上他的?难道有受虐的爱好?
琉璃发现了段琢,忙走过来:“燕姑娘怎么来了?”
段琢含笑,温温柔柔地道:“贾妈妈要我过来问姐姐讨要些梅花香饼。”
琉璃被她的笑容晃花了眼,连声音都跟着温柔了几分:“奴婢这就去拿。外面风大,姑娘到屋里来等吧。”
段琢螓首微垂,为难地道:“郡主似乎不欢迎我。”她在秋风中瑟缩了下,意有所指地看了年年一眼,坚强又隐忍地道,“我在这里等一等不妨事的。”
年年叹为观止:不愧是终极反派。这功力,孟葭怕马也赶不上啊!
琉璃心中怜意大起,柔声道:“您在堂屋坐一坐,休要进书房扰了郡主便是。”
“多谢姐姐。”
“不许她进来!”
两声几乎同时响起。琉璃吓了一跳,到底畏惧小郡主,抱歉地看了段琢一眼,不敢再多言,安静地退去找香饼了。
段琢看向年年,摸了摸下巴,挑眉道:“郡主好大威风。”刚刚的温柔似水全然不见。
年年冷冷道:“燕姑娘变脸的功夫也不赖。”
段琢莞尔一笑:“承蒙夸奖。”将手撑在窗台,忽地一跃而过,跳进了屋中。
年年:……谁允许你进来的?
段琢径自走到年年身边,伸手将她面前刚写好的那张纸拿到手中,“啧”了一声:“这手还不是一般的残。”
是可忍孰不可忍!年年额角青筋突突直跳,真想挠花她的脸。然而,比了比两人的身手与身量,她明智地放弃了这个选择,抓起砚台就是一泼。
段琢没料到她竟如此泼辣,眼疾手快往后退了一步,可惜不熟悉环境,撞到了身后的杌子上,动作一滞,顿时被墨汁泼个正着。
年年指着外面:“出去!”
段琢恍若未闻,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墨汁,忽地跨前一步。
但见白光一闪,年年只觉一股刀刃的寒气贴上颈项,顿时一僵,大惊失色:“你做什么?”
段琢眉眼略弯,笑意却不达眼底:“你再横呀,怎么不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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