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妈妈回来听说,欢天喜地。
当初听闻顺宁郡王要带燕蓉母女回来时,贾妈妈原本一肚子的意见,这会儿人住进兰心苑,她去帮忙了回来,反而态度大变,对着年年连连夸奖她们母女,说燕蓉飒爽大气,段琢漂亮懂事,之前是她误解了她们和王爷的关系。
年年嗤之以鼻,她那个便宜父亲是什么东西,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他若不是看上了燕蓉,怎么可能把人带回来?至于段琢,更是不提也罢。
年年想想就为过世的王妃不值。
贾妈妈督促琉璃几个备好明日年年要用的书本笔墨,还特意贴心地帮段琢也备了一份,放在书箱里,打算以年年的名义送过去。
她一直觉得小郡主太寂寞了,盼着她能有个朋友。
年年见状,心中一动:她想到整治段琢的法子了。
她拿着贾妈妈为段琢备好的书本笔墨,也不要人跟,亲自去了一趟后罩房。
燕蓉正带着段琢自己动手,洒扫庭院,收拾屋子。她拒绝了顺宁郡王送来给她使唤的小丫鬟。
见到年年过来,燕蓉将她让到刚收拾出来的书房,歉意地道:“屋里有些乱,怠慢郡主了。”
屋里并不乱,反而干净得过分,架子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雪白的墙壁上挂了条漆黑的马鞭,分外显眼。
知道年年来送书本笔墨,燕蓉没有推辞,让段琢接过,落落大方地谢了她,又请她落座。
年年没有坐,矜持地对燕蓉点了点头,开门见山地道:“燕师父不必客气,只要以后令嫒不会动不动拿匕首威胁我,我就烧高香了。”
燕蓉神色骤变。
知子莫若母,自己家孩子什么德性,别人不知,她还能不知?凌厉的眼风顿时扫向段琢。
段琢眉头微微一皱又松开,似笑非笑地看了年年一眼。
年年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躲到燕蓉身后,抓住了燕蓉的衣角。
见她这模样,燕蓉哪有不明白的,能将冷傲的小郡主吓成这样,段琢绝对做了些什么。她冷下脸,斥道:“跪下!”
段琢握了握拳,直挺挺地跪下。
燕蓉从墙上摘下马鞭,“唰”一下就往段琢身上抽去。她手上全未留力,只几下,段琢上身的衣物破裂开来,露出了被抽得红肿的肌肤。
段琢双手支地,疼得浑身都在打颤,面上却依旧笑嘻嘻的,抽着气道:“您省着点力,仔细手疼。”
燕蓉更气了,鞭子抽得又快又狠。年年看着段琢挨揍,原本还高兴得很,这会儿倒胆战心惊起来。照燕蓉这打法,怕要出事。
万一对剧情有影响……年年一个激灵,忙拦住燕蓉道:“别打了。”
燕蓉怕伤着她,不敢再动,狠狠瞪了段琢一眼道:“还不向郡主赔罪!”
段琢睨了年年一眼,一言不发。
燕蓉气得又要扬鞭子。
年年再拦:“算了,不是真心的赔罪我不需要。只要他答应,以后不找我麻烦就行。”她想了想,善解人意地添了一句,“这件事我可以不告诉别人。”
燕蓉脸色微变,她原本就担心段琢惹是生非,会导致身份败露,闻言,惊疑不定地看了年年一眼:小郡主是知道什么吗?还是,只是单纯地向她卖个好?
她狠狠瞪了段琢一眼:“孽障,听到郡主的话了吗?”
段琢深深看了年年一眼:原以为是个软柿子,没想到小丫头看着怂,还敢将他一军。是他小瞧这丫头了,小小年纪,一招以退为进玩得很溜嘛。真是……有趣啊。
第二天一早,燕蓉亲自送了段琢过来,递了一个匣子给年年:“昨日承了郡主的心意,我们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个赠给郡主。今日阿琢就拜托郡主了。”
年年有些好奇:据她所知,燕蓉母子逃亡过来,身无长物,连盘缠都已消耗殆尽,倒不知有什么好东西送给她?
她也不好意思当着人的面打开,谢过燕蓉,忍不住看向段琢。
段琢今儿穿了件天水碧的绣花掐腰袄,白色挑线裙子,一头乌亮的长发梳了垂髫分肖髻,露出了修长的脖颈,白净精致的瓜子脸上,眉不描而翠,唇不点而朱,星眸含笑,仪态优雅,对上她的目光,嫣然一笑:“见过郡主。”
浑然看不出昨日挨过一顿狠揍。
看来他们母子都不打算把昨日的事泄漏出去。
年年下意识地挺直腰背,微微抬起下巴,倨傲地扫了段琢一眼,并不理会他。
贾妈妈叫来了软轿,送她们前去西苑。
西苑原本是郡王府西侧的一块空地,后来被圈起来,建了勤学斋、惜武馆和演武场,除了跟着温先生读书,郡王府几个孩子学骑射也在这一片。
年年望着软轿皱起眉来:“只有一顶吗?”
贾妈妈点头笑道:“这轿子坐两个人宽敞得很。”这样两个人才能更快熟悉起来嘛。
谁要和段琢这家伙坐一顶轿子啊!年年一句“不行”刚要出口,段琢含笑道:“如此甚好,我和郡主投缘,正好多亲近亲近。”
态度依旧温柔亲切,仿佛昨日告状,害他挨打的事从未发生过。
这家伙也太能装了。年年心中暗暗警惕,神色冷淡地道:“阿琢姐姐昨日不是疑心我有腿疾吗?我又不是脚废了,可以自己走过去。”有意把“姐姐”两字叫得脆生生的。
段琢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蓦地笑了:“原来郡主想自己走过去。”
贾妈妈不赞同:“郡主身子骨弱……”
年年打断她:“被人说有腿疾很光荣吗?”
闻言,贾妈妈和燕蓉都露出尴尬之色。燕蓉瞪了段琢一眼,头疼地道:“阿琢口无遮拦,我已经教训过他了,郡主勿放在心上。”
年年道:“阿琢姐姐的话,我岂能不放在心上,毕竟,我和阿琢姐姐‘投缘’。”
对不起,她记仇。段琢昨日被打得不轻,她倒要看看,他是打算坐轿子,还是走路过去。他要坐轿子,那就是自打脸,承认自己有“腿疾”;要是走路,想必每走一步,身上的疼痛就够他受的。
燕蓉:……很快想明白了这一层,颇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看了段琢一眼。叫你小子无法无天,这回踢到铁板了吧?
段琢微笑:“我陪郡主一起走。”
贾妈妈拗不过她们,只得叫空轿子跟在她们身后,关照她们累了的话就坐轿子。
有段琢在,年年自然不可能累,一路走走停停,幸灾乐祸地欣赏着段琢不自觉颤动的身形,渐渐发白的脸色。段琢也算能忍,始终不露声色。
路过马厩时,就听里面乱哄哄的。年年原本不当一回事,冷不防几句话飘入耳中。
“原来当初红尾巴出事,聂小乙受罚是段三弄的鬼。”
“段三是跟聂小乙杠上了吗?居然又给追月下药!”
“敢做这种事,被抓了现行,这下他该遭殃了。”
年年愣住:等等,这两天她一门心思和段琢交手,居然忘了看任务进度了。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聂轻寒已经洗清冤屈了?
她匆匆对段琢说了句:“你自己去勤学斋吧,我有点事要处理。”转身走向马厩方向。
段琢挑了挑眉,生起好奇,跟在了她后面。
马厩闹哄哄的,和那日一样,围了不少人,见到年年带着人过来,纷纷让出一条路来。
小胖墩常卓背着手站在那里,小小年纪气势十足,面前还有几个人,其中一人被四马攒蹄地绑着倒在地上,塞了一嘴的马粪,正唔唔乱叫,赫然是段三。
另外站着的几人,年年认得,一个是马厩管事,一个是聂轻寒,还有一个,似乎是孟葭的马奴?
众人纷纷向年年行礼。
年年的目光落到聂轻寒身上。小家伙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灰色家丁号衣,身形单薄,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冷白的面上添了几分血色,幽黑的凤眼沉静异常,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再不是前几日血肉模糊的可怕模样。就是太瘦了些,看着有些可怜。
年年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确定他伤势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剧情进展顺利。
段琢顺着年年的目光看过去,唇边的笑容微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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