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笙垂下眼帘, 似乎是在琢磨着什么，没有立刻接话。
黑瞳丧尸也有耐心等, 他坐在桌前感受着阳光洒在身上，给了她充足的时间思考。
“我要个解药干什么。”好半天，言笙才开口, 说出来的话却模棱两可。
“让我想想。”黑瞳丧尸夸张地做出了一个思考的动作, “你可以去拯救世界，然后从此功成名就。”
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 但他相信言笙能明白——那就是把展游变回人类。
只要展游能够变回人类, 言笙的一切困境都会迎刃而解。
言笙听了这话，眉头一动。她一手托着下巴，一手端着红茶, 给出的却不是个明确的答复, “你不如说说, 我为什么要功成名就？”
黑瞳丧尸似乎早料到她会给出这个答复，他和言笙就像是站在一张薄薄的纸的两侧，彼此能够隐约看到彼此的意图, 但却谁都不想先伸手去戳破。
先开口的人必定落于下风，黑瞳丧尸其实已经把事情点的很明朗，言笙却依旧没有松口让步的意思。
言笙没在这次游戏里扮猪吃老虎, 将自己的实力大大方方的展示了出来。黑瞳丧尸早知道她不好对付，因此得到这种结果，也没有惊讶，只揉搓着手指, 面带笑容，“言小姐，我希望你明白，我们是在合作，不是我求着你做什么。”
言笙笑的像只狐狸，“真的吗？我其实也不介意维持现状。”
“等你上改造台的时候，你会后悔你现在的选择的。”黑瞳丧尸说的是狠话，语气却像是提点。
“也不知道我们两个谁更迫切呢。”言笙微叹一声，“就算我真的变成丧尸了，也是在展游确保手术大概率会成功的情况下。我有大概率能活下来，虽然是以像展游那样的丧尸的形式‘活’下来。但是无论手术成功与否，你的结局都是死。”
手术成功了，黑瞳丧尸就没了存在的必要。手术失败了，黑瞳丧尸就得为言笙陪葬。
“我不着急呀。”言笙悠悠地道，每个字都戳在黑瞳丧尸的胸口上，往他那颗谈判的心上捅了一个有一个的窟窿，“可你得担心一下，不是吗？”
“你和展游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黑瞳丧尸的表情终于不太好看了起来，“连讨人厌都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过奖。”言笙游刃有余地应对着黑瞳丧尸的嘲讽，“讨人厌这点上，我可比不过你。”
黑瞳丧尸如果会巫术，现在估计已经在心里把言笙模样的小人戳满了针孔。但是他不会，所以他只能做着无谓的挣扎，“既然我无论如何都是死，我为什么要让你的改造手术成功呢？不如一起下地狱。黄泉路上有你这种美人相伴，岂不美哉？”
言笙撩起头发，伸了个懒腰，“这是展游会处理好的事。只要他不让你进那间改造室，不给你动手脚的机会，你那些小伎俩有什么用呢？我的手术，展游会在旁边盯完全程，保证不出差错。即使你对我们的恨意能够给改造加上一点不确定性，我死亡也依旧是个概率性的东西，和你那百分百的悲惨结局相差甚远。我谋求的是‘更好’，而你却挣扎在‘生存’的基线上，这本身就是不对等的。”
在黑瞳丧尸越来越沉不住气的表情中，她的头歪向一边，双目纯真透亮，在黑瞳丧尸的眼内却像是席卷地狱烈火而来的魔鬼，“你我的交易本身就是与虎谋皮，不过到底谁是那只虎，还说不准呢。”
黑瞳丧尸还能说什么呢？他的节奏早就被人带跑，现在想要反击也有心无力。他最终在言笙的逼迫之下，首先撕开了那层遮羞布，“把展游变回人类吧，那样对你我都好。”
“你早点这么讲不就好了。”言笙得了便宜还卖乖，“我还在想你和我聊这么一大圈有的没的是为了什么呢？”
黑瞳丧尸被她的不要脸程度堵得没话说，只能忍着火气道，“现在说也不迟。”
言笙见好就收，两人毕竟还是要合作的，她也不便把事情做得那么绝，便点头道，“的确。你想让我做什么呢？”
“若我直接把解药给你，想必你也不会接。毕竟展游要是恢复了人类身份，是断然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横着走的。到时候如果我对你们下手，你们就一点保障都没有了。”黑瞳丧尸见她收敛了咄咄逼人的态度，松了口气，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再者，这也会让我失去了保障。万一你不按我说的做，我岂不是很亏？所以，我会先给你一半的药丸以表我的诚意，等事成之后，再给你另外一半。”
“别摆出这样一幅公平互助的样子了。”言笙不跟他客气，“直接说你想要我干什么？”
“我要在十天后的早上拖住展游，别让他离开研究院一段时间。”黑瞳丧尸捏着笔盖，觉得自己重拾了主动权。却不知道他那自以为隐藏的很好的急切，在言笙的眼里就像是透明的一般。
“十天后的早上？”言笙挑眉。
黑瞳丧尸这次却不打算再妥协了，他老神在在地靠着，“你照办就好。”
言笙笑了。她站起身来，平静地道，“谢谢款待，看来你也不是那么有诚意，那么我们就拭目以待最后到底是谁死谁活好了。”
随即便提起裙子，像只无忧无虑地小鸟一样走向门口。
黑瞳丧尸将自己的舌头都给咬出了血，才克制住没有吩咐警卫把她大卸八块，“等等！”
言笙似乎早有预料一般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黑瞳丧尸摁着桌面，“得亏我上次还让你去见了杰夫，你现在就一点情面都不给我吗？”
“当你提出交易的时候，本身就和情面无关了。”言笙才不吃他这一套。
黑瞳丧尸连道三声“好”，随后道，“我可以告诉你我要做什么，但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
“你说就是了。”言笙道，“我会那么没分寸吗？”
黑瞳丧尸将她脸上每个肌肉动弹的幅度都收入眼里，似乎是在确认着对方不会出卖自己。言笙被他看得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大大方方的坐着，以此来打消他的疑虑。
在确认言笙没有撒谎后，黑瞳丧尸终于开口了。
“我已经研究出了如何恢复这双眼睛的办法。”黑瞳丧尸抚上双眼，“到时候，我也会成为一个完美品，不比展游弱！但是，如果他要是知道这件事，一定会竭尽全力的阻止我，把你先变成丧尸，所以这个消息必须得瞒着他。”
“如果你变成了完美品，我和展游的下场岂不是很惨？”言笙问道。
“你们离开研究院了为什么还要回来？”黑瞳丧尸笑着开口，“你们别再回来不就好了？离开了这扇门，便是天高任鸟飞，我就算是真的想要报复你们，也得先找到着你才行。”
“我都不回来了，药丸怎么拿得到？”言笙又一次开口。
黑瞳丧尸早就想好了计划实行可能会遇上的问题，并逐个解决了，“在你离开研究院大门的时候，自会有人给你。若你不带展游走，便什么也拿不到。”
言笙安静的闭着眼睛喝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良久，她才放下茶杯，“成交，前一半的药丸给我。”
黑瞳丧尸轻舒一口气，在言笙看不到的地方，他的腿在发着抖。他将药丸递了出去，看着言笙离开的背影，思绪却被拉得很长。
言笙和有个人很像。不是说长相，而是气势。他们是一样的高高在上，一样的不好应付。他们很多时候将自己内心里的想法掩饰的很好，脸上总是带着笑。即使是施压，也能做的不动声色，哪怕是坏事也能做得滴水不漏，不给外人留下任何把柄。
黑瞳丧尸也曾经被那个人的态度唬住，对他马首是瞻。即使是后来成为研究院的首领，他也依旧没能摆脱这个庞大的阴影。从很多程度上，黑瞳丧尸也像极了那个人。他像是个小孩，笨拙地像那个人的方向并拢。即使他已经是自己的手下败将，黑瞳丧尸也依旧无法从心中抹除他的身影。
所以，当他看到言笙的时候，心情是复杂而又嫉妒的。
他学了这么多年，却也只能照猫画虎，照葫芦画瓢，学出了一个样子，却没能参透其间的精髓。可是言笙却不同。
她和那个人天生就是一种类型的人，从一出生开始，就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只可惜了。
黑瞳丧尸露出今天第一个真心地笑容来。
就像是倒在他脚边的那个人一样，言笙也只能做他的垫脚石。
他能够翻过一座高山，也就能越过另外一座。更何况他比当年的自己还要强了太多，整个研究院都是他的棋子，而他也不再是一个小心翼翼取代国王的小兵，他就是国王本人。
他想到这里，不由得捧着脸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似乎又发出了呜咽的哭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格外的渗人。
作者有话要说：说实在的，我女儿是真的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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