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啊!善逸!我妻善逸!”我妻善逸又气又哭,“加奈姐不是说过我的名字超奇怪,根本不会忘记能记一辈子的吗!!!”
神原加奈恍然想起似乎是有这样一个小孩。
黑发、敏感、耳朵及其敏锐,像是受到过什么心理创伤一样胆子很小,说话也很小声,如果不是凑近听根本听不到的一个……
神原加奈从回忆中醒来,看向眼前的我妻善逸。
神原加奈:“……”
是同名吧?
“不是啊!!!”我妻善逸再度飙出了泪,“是我啦!!!真的是我啦!!!我知道我变了很多……不要用那种你学坏了的眼神看我啊加奈姐!!不是你让我说话大声一点大胆一点表达自己的吗!!!”
她确实有对“我妻善逸”说过这种话但……
神原加奈视线上移,看向他一头金黄色的头发。
“我没有叫你染发。”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对方据推测应该来自平行世界的大正时期,那个时候就已经有了这么好的染发技术了吗?还是黄橙渐变色?
想到这里,神原加奈眼神一凛。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我妻善逸应该是个孤儿。倘若他偶然得了一大笔钱后就堕落到用来做染发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
赐死吧。
“染发?”我妻善逸抽着鼻子楞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捻起自己的一缕发丝凑到眼前,然后——
“咕咦咦咦咦咦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肮脏的高音响彻神社,惊起无数飞鸟。
半个小时之后,客厅。
“哎呀……虽然今天是每月一次的修整日,没有人来神社参拜……”高见义友挠着头,“但是也不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吧?下面的居民都快把我的电话打爆了,问我神社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呢。”
我妻善逸奋力为自己辩解道:“我也不想的啊!毕竟我这次来之前可是被雷劈了哦!被雷劈了哎!我都以为自己会死的结果却来了这里,然后头发还变了颜色——加奈姐,我真的没有染发,我被雷劈之前头发还是黑色的!这肯定是那道雷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你快管管这个冤枉人的大叔啊!”
“嗯?”高见义友挑眉,对他伸出了罪恶的双手。
一把搂进怀里,揉头!
“对,对不起——我错了,我认错了!快放开我啦!”我妻善逸扒拉着钳制住自己脖子的粗壮胳膊,果断认怂。
在狠狠教训了我妻善逸,把他的头发弄得像个鸡窝一样之后,高见义友终于意犹未尽地放过了这颗金黄色的头颅。
“道歉了可要记得不能再犯了啊?知道了吗善逸君?”高见义友严肃到一半还是没能坚持下去,撑着头叹息道,“明明小的时候是那么可爱的小孩子,长大了怎么变得这么吵了……”
上一次我妻善逸来的时候,他正好准备出去玩,对他的印象也就只有临走前的那短短半小时。这么短的时间确实很容易对真实形象产生误差啦,但和实际也相差太远了吧!
“咦!这是在嫌弃我吗!是在嫌弃我对吧!高见叔你太过分了,当初不还是你嫌弃我说话太小声阴冷得像个鬼一样的吗!现在我长成了外向的孩子你竟然还嫌弃我!!!太过分——啊痛!”
我妻善逸的声音越嚷越大,再次得到了一次手刀制裁。
神原加奈无奈地着看眼前又一次泪流满面的善逸,不由得在内心感叹了一下。
即便是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泪腺发达这一点还是没有变啊。
小小的我妻善逸君。
看着那团金色,神原加奈恍惚中回想着当初的小我妻——其实也不算当初,毕竟离他上次来到这里,在这个世界里也只过了小半年的时间。
上次我妻善逸来到这里的时候,他才七岁。这个年纪的孩子的脸上其实最容易看出他在什么样的环境里长大。
姑且还算圆润的脸颊,暗淡发黄的脸色,惊恐的表情,拒绝的态度。
——这是一个一夕之间经历了家庭剧变的,被打破了幸福梦的孩子。
他的耳朵非常敏锐,能够听到很远的很细小的声音,甚至可以从人们的嗓音中听出说话时隐含的情感,从人们心跳的节奏中判断对方是否存在隐瞒。
因为出众的天赋,虽然一出生就被抛弃,但他却依旧在福利院度过了人生开端的三年后被大户人家所收养——要知道,一双好耳朵能做到很多事情。
特别是在人人都有秘密的大家族中。
收养他的人妄图利用他的这种能力抓住所有竞争者的把柄,最终得到家主的宝座,却没想到在实现这个目的之前,他就已经因为意外而被杀害。
我妻大人尚未娶妻生子,善逸虽然被赐予了姓氏却并非真正的养子。于是绝大部分的遗产被主家的人瓜分,我妻善逸只得到了少少的一部分遣散金——不过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些钱可以松快活上十几年。
但对于一个七岁的,没有任何监护人的孩子来说,这笔钱等同于是催命符。
我妻善逸的记性很好,他至今依然记得当初在福利院里的时候那些大人投向孩子们的诡秘眼神。于是他花掉了绝大部分的钱在安全的街市买了间屋子,门面租借出去,自己则占据着某个阁楼的角落。
明明是主家,却过得仿佛像是寄居人下一样。
不过我妻善逸特意挑选的是一家和善的人家,他们做着布料相关的小生意,住在善逸的屋子里,会连同他的饭菜一并做好,把他当做家人看待。
——然后,不幸再临了。
恶鬼降临了他们的城镇。
虽然受袭的不是他们这一边,恶鬼也很快被鬼杀队的人杀害,但溃散的人心不会再次聚拢,租住善逸房子的那户人家搬离了这里,甚至多余的租金都没再追回。
我妻善逸再次孤单一人,甚至因为惊吓高烧不止,没有人照顾的他最终来到了这个世界。
实在是太可怜了,神原加奈甚至都没有告诉他,或许他已经濒死过一次的事实,只是由着他的幻想,将这个世界变成了他的一场梦。
但这确实是个敏锐的孩子,他清楚地分别出了加奈的意图,清楚地感受到了加奈的好意,在清醒中享受了时长两天的美梦。然后在临走时,他亲手撕开了现实,点破了善意的谎言,在这个世界发出了第一声巨大的哭嚎,哭着抓住了她的袖子,却又坚强地松手和加奈说再见。
在那个时候,这个孩子像是一瞬之间长大了。
到现在,他的嗓音变大了,眼睛能够抬起头来看人,哭泣的时候不会过于担心吵闹到别人而挨打,会主动对人伸出手去。
他安全的长大了,性格变得开朗起来,一副终于能够走上人生旅途的模样。
一个关于成长的美好故事。
神原加奈却露不出欣慰的表情。
讲道理,从极静到极吵,从一个极端跃进到另一个极端,我妻善逸这个人简直和他的名字一样奇葩。
……不,从被雷劈了之后还没死,只是头发天然染色了这一点来看,他整个人简直没一处是正常的。
并没有过多探究善逸在长大的这些时间里经历了些什么,神原加奈深吸一口气,从地上站了起来:“吃蛋糕吗?”
“吃!”我妻善逸的眼睛瞬间亮了,“要吃!嘿嘿嘿是草莓味的嘛,我想吃草莓——”
“现在是深秋。”言下之意就是别做梦了,“只有橘子罐头的。”
“橘子的也很好吃啊!”善逸总是很容易被满足,脸上露着傻笑,一路跟着加奈挪到餐桌上。在加奈把蛋糕从盒子里拿出来的时候,他在椅子上乖乖坐好,两条腿开心地晃来晃去,等待加奈把蛋糕切给他。
蛋糕是班上负责后厨工作同学的试作品。明天就是学园祭开园日,必要的事前练习已经持续了两天,试验品当然是他们这些同学带回家享用。加奈和高见叔这两天已经快吃腻了,正好赶上善逸的到来。
将一大口奶油塞到嘴巴里,我妻善逸露出了仿佛连脸都要一并融化的幸福表情。
神原加奈看着他的吃相,脸上不自觉也露出了一个笑。
高见义友倒是在一旁龇牙咧嘴。他自诩是一位成熟稳重的青年男子,向来对甜品这种黏糊糊的东西敬谢不敏,前两天每天帮加奈分担一点都已经是极限了。现在看善逸作为一个男生却如此喜欢这种“女孩子的东西”,他总觉得自己有必要教导一下对方。
至少别在吃甜品的时候露出这种傻到爆的表情啊!你当你是第一次谈恋爱的小女生吗!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咳咳,善逸啊。”
“嗯?”善逸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叼着勺子转过去,还偏了下头。
啊——这不是更像女子高中生了吗!
高见义友觉得,身为这个房间里唯一一位具有男子汉气概的人物,自己真的很任重道远。
“高见叔,晚饭准备好了吗?”
在他开口之前,神原加奈叫住了他,不动神色的对他摇了摇头。
高见义友翻了个白眼,却还是乖乖去了后面,为早已准备好的晚饭挑选食材。
在他走后,我妻善逸把塑料叉子从嘴巴里拿出来,嘟嘟囔囔的说:“我知道高见叔想要说什么啦,我都听到了。没有男子汉气概啊,不要总是喜欢吃甜品啊之类的。好烦哦,他不是大叔,是大妈吧。”
虽然很同意这个观点,但神原加奈还是要敲敲他的头:“他在关心你。”
“我知道啦!”善逸乖乖的被敲,没有躲开。
“但是对爱好指手画脚也不对,听听就行了,”加奈又摸摸他,“爱吃甜食没什么不好。”
得到了来自加奈的认同,我妻善逸努力了一下也没压住上扬的嘴角,用充满自豪的语气说道:“那是当然!”
……不,她刚刚那句话并没有在夸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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