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金手指初现

    到了牙行后,穆拉拉并没有急着下车,而是细声细语地麻烦司机请了个房地产经济人直接上车来谈。

    那司机眼珠子一转,没有多说什么,直接下车去请了个专门负责房纤的牙人过来。

    如今这世道能做这种行当的,显然也是走南闯北跑惯了的,什么人没有见过?

    更别说只是叫到车上谈生意了。

    因此那掮客二话也没说,拿了自己吃饭的家伙什儿就跟着司机过来了,一开门就坐在了穆拉拉旁边。

    那司机见状,也钻进了驾驶座,竖着耳朵打算偷听。

    穆拉拉却并不急着与经纪人商谈,只拿出早备好的一把铜钿,往前一递,笑道:“今儿个算是麻烦您了,可现下我自己办私事,也不好劳您一道听这些琐碎事,要不您去旁边的茶馆子里喝杯茶暖暖身子?待我办好事了,再请您过来。”

    那司机厚着脸皮不走,就是为了偷听点内情,看有没有利可图。

    他没料到这女娃儿这么小心,连让自己听一句也不肯。

    但人拿着钱好声好气地商量,自己还不识趣点,就是他不晓事了。

    因此只讪讪地接过钱,开车门往茶馆子里去了。

    那掮客看这女郎刚才这般做派,知道这不是自己想的那种面皮薄、好糊弄的小姑娘,下意识地挺直了自己的背。

    穆拉拉见司机真的走远了,才摩挲了一下已经有些发烫的手心,开门见山道:“我呢!手头紧,所以暂时只能租房,但以后也是想在这十里洋场里安家的,所以您手上要是有什么房东属意要卖,但又不急于一天两天就收现钱的房源,就给我优先介绍一二。”

    这样现在先租着,要是住的可心,也能等攒够了钱后,看能不能直接买下来。

    那经纪人一听这话,翻开自己的办公本查看了一会儿,才道:“那地段呢?”想要卖房,但没有合适的买主,就暂时租出去换点铜钿的房源还是蛮多的。

    但地段、面积、交通……各方面综合下来,价钱还真是差的海了去了。

    “除了公共租界以外,太喧闹的地方不要,其他的都能考虑。”

    经纪人又看了一会儿,打开办公本的夹子,抽出七八张纸来:“那您差不多想买个多少预算的房子?”

    穆拉拉闻言一挑眉:“您还是先给我看看这些房子的户型、位置什么的吧!”

    那经纪人听了这话也不为难,直接把抽出来的房子制图给了穆拉拉,一边让她看,一边时不时在旁边插一两句嘴。

    “这房子在城北,是一院子的小平房,四合院的户型,四间正房一间厨房,住着舒坦,交通什么的也齐便。最重要的是这一院子房子,也才要五百现大洋。

    穆拉拉仔细瞧了瞧,但笑不语。

    这房子便宜归便宜,但位置搁弄堂最里头,三面环着高高矮矮的“石库门”楼房,就一个大门露出来。

    这要是住着,屋里不拉帘子,衣服都不好穿,以后不论出入还是过日子,都不大方便。

    再者,现在上海的这种小平房,大多是旧式的泥瓦房子,就算保存的再好,也免不了漏风漏雨。

    她可没有一下雨就“女娲补天”的爱好。

    “这间在城南那边,上下两层的小楼,底下四间,楼上三间,除了小点儿,跟个独门独户的小别墅没什么两样儿。价钱也贵点,直接要两千现大洋。”

    穆拉拉闻言一看,笑了:“这个不错,就是交通不怎么齐便吧!”

    穆二叔家就住在南城,那边儿外地入沪打工的人特别多,房东为了能多租几间房,就拼了命的往外头扩建。

    导致房屋两旁往来的道路极窄,洋车什么的大多是通不过去的,最多只供黄包车出入。

    甚至因为房屋面积的扯皮问题,现在整个上海滩里,也就城南没有通上电车了。

    那经纪人一听这话,脸色一变,转眼又恢复了正常,他翘了翘大拇指,夸道:“您是个懂行的。”

    穆拉拉笑了笑,没接腔,又翻了下一张。

    经纪人却跟没事人一样,又道:“这也是座二层小楼,在小东门那边儿,底层跟楼上都是两间,底下的房子正对着街面,不论自己住还是充当门面,都是极好的。

    最妙的是这小楼后面还带着个小院子,独门独户的,除了面积小点儿,跟租界那边的小别墅也没甚两样。”

    穆拉拉看了这房子,心里一动,但面上却丝毫不显,漫不经心道:“这间要多少钱?”

    看她这样,那经纪人嘴角微微上扬,故意压低声线道:“才一千块。”

    穆拉拉瞬时不搭腔了,直接翻了下一张,那经纪人心里一抖,实在被这姑奶奶弄了个云里雾里。

    两人又看了好几家,经纪人看这小丫头老成成这样,苦笑了一声:“哎!实话跟您说吧!按您的意思,能买的也就这三家了。”

    “城北这房子价钱便宜,但除了房子旧点儿,还真没其他的毛病;城南这房子交通不大好,价钱也最高,但打个黄包车倒也方便……城东那房子在弄堂外头……”

    经纪人絮絮叨叨了老半天,穆拉拉忽然问:“城东那个一千块钱的小洋楼呢?”

    经纪人被她问的一顿,反应过来后有些哭笑不得,叹了口气道:“我就跟你吐个实口吧!城东那房子面积虽小,但商住两用,原来没个两千现大洋,旁人是问都不敢问的……可问题是那屋的主人不知怎么沾惹了白虎帮那些白相人①,后来日日有流氓跑来闹事,生意也被扰的做不下去了,这才想到了卖房。

    但这知道点内情的都不敢沾手,这一来二去的,房价才跌成了这样。”

    他早就看出这丫头对这房子有意思了。

    今儿但凡来的是个男人,或者家口大一点的,这房子他瞒一瞒也就卖了。

    可这小丫头摆明了就是自己单身住的。

    这生意要是做成了,自己可真成谋财害命的了。所以见她再也没提,他就刻意避了这茬。

    没想到这丫头云里雾里的看了半天,实际上还是看上了这房子。

    但她要是实在喜欢,自己实话实说与她,也算仁至义尽了。

    穆拉拉听了这话,心里算有点儿数了。

    问道:“那房东接受分期付款吗?”

    “你想打印子②买那房?”经纪人一挑眉,“行!不过最多打三期,过了年还得收三分的年息。”

    两人又闲话了一会儿,敲掉了买房的细节,又谈好了价钱,经济人就领着穆拉拉去看了房。

    到了地方后,见房子跟经纪人说的无二,里头甚至还装好了自来水电,穆拉拉当场掏了三百四十块现大洋出来,与房东签了“典契”和分期付款的“印子本儿”。

    这位于十六铺的小二层,就算是完全归她所有了。

    ……

    那洋车司机帮着穆拉拉卸了货,因为这车是被包了整天,期间又跑了好几趟的腿。

    所以穆拉拉直接给了他十块现大洋,又托他把经纪人直接送回了牙行,他们之间的这趟差事,就算是彻底结束了。

    那司机虽然得了报酬,但想起穆拉拉独身一人带着的那几个黄花梨大木箱子,心里总痒痒得厉害。

    一路上盯着后视镜跟经纪人白话:“今日签了个大单,赚的不少吧!”

    经纪人闻言眉心一动,却还是耐着性子道:“还是托了您的福。”

    司机一听这话,心里跳得越发快了,状似疑惑道:“话说穆女郎不是说要买城西那房子吗?怎么又买上城东这房子了?”

    经纪人打了个哈欠,刚要回他,可忆起穆拉拉在车里的那番做派,心里一动,“啊”了一声,一脸茫然地问:“买什么房?不是租房吗?看不出来穆小姐年纪轻轻,还是个惯会讲笑话的。”

    …

    …

    这头穆拉拉却不知道两人间的这场机锋。

    她关了门,见彻底安全了,才张开了自己时不时发出灼热感的左手,放在自己眼前,细细地打量了一番。

    这手极糙!

    关结粗大,指甲周围还分布着许多的肉刺,手指上还有没好彻底的冻疮。

    一看就知道是自小干重活干得多了的苦孩子。

    而这双手大拇指靠近手心那儿,留着一个面目模糊的伤疤——但穆拉拉知道,这分明就是个反“淘”字。

    原主刚到二叔家那年,穆家那群小崽子正钟爱“过家家”游戏,不过其他小孩儿最多扮一扮爸爸、妈妈,新娘、新郎罢了。

    可穆家这群小畜生格外的胆大,也不知道从哪学来的“当官抓贼”那一套儿。

    原主作为家里最低等的一员,日常扮演的当然都是贼了。

    本来往常拳打脚踢的“刑讯逼供”一番,打得穆婉儿嗷嗷哭,这游戏就算完事儿了。

    可那天穆二叔家那小女孩不知道从哪里弄下来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铁制“淘”字。

    一群小畜生看了这个灵机一动,忽然就想学“满清十大酷刑”那一套儿,往原主脸上烙一个“淘”字出来,以惩罚她的“淘气”。

    原主拼死挣扎之下,拿左手挡了一下,以至于这字虽然没烙到她的小脸蛋上,但也印到了左手心大拇指处。

    后来因为伤口感染,原主还发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低烧。后来还是穆鸿仁回家探亲,才抓了药保了小丫头一条命。

    因为这一段记忆极深,所以穆拉拉在看到这伤的那一刻,就立马知道了这是个什么字。

    穆拉拉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伤疤,脑仁忽然一紧,手上仿佛又感觉到了那种被铁器灼烧过的痛苦。

    她使劲地甩了甩手,正想打点水洗一洗,就见大拇指上那块儿伤疤忽然发出了一道绿光,跟果冻似的浮了一下。

    穆拉拉“嘶”了一声,下意识用手指摩挲了一下这“淘”字。

    脑袋顿时嗡的一声,有什么像潮水似的涌进了她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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