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灵光一现

    穆拉拉当然没有忘了她亲哥,只是这人目前还在戒毒期,目测有一段时间会整天躺在床上。

    又有电褥子打底,买衣服什么也没用嘛。

    不像她跟陈碧云,需要整天在外头奔波,不穿暖一点那可是真会生病的。

    不过到底是“便宜”亲哥,不好整天绑着不理。

    所以穆拉拉穿好衣服后,交代让陈碧云去买点吃的回来做饭。

    自己则去了一趟戒烟所,买了十颗戒烟丸回来。

    那边的情况与医生先生说的差不离,去买药的人可以不记名买药丸。

    价钱也不贵,穆拉拉买了十天的量,也不过花了一角钱。

    就她去的那点儿时间,来取药的人也络绎不绝,看的出来这届政府戒烟的决心还是很大的。

    可惜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政府虽严令戒烟,可下头各式各样的大烟馆子,那是查了一批冒出来一批。

    政府真查得急了,这帮人就往公共租界里一钻,保准谁也拿他们没辙。

    可跨租界交涉吧——这大上海百分之五十的鸦/片生意,都是有点背景的外国人在后面撑腰的;另外百分之四十则是政府高官与黑帮勾结搞的。

    真搞散家的能有几个?

    所以这搞得轻了,抓几个狗腿子根本于事无补。

    搞得重了吧,挖出萝卜带出泥,鬼知道要造成什么样的动荡。

    所以禁烟这事,就又成了一个面上宏愿光大,底下却泥污混杂的面子工程。

    …

    …

    等穆拉拉再回家时,屋里传来了一阵饭菜的香气。

    穆拉拉已经好几天没见过热饭了,骤然闻到这股味道,肚子忽然“叽里咕噜”地闹腾了起来。

    她加紧了脚步,一进门,就见陈碧云正系着围裙围在灶头上炒什么东西。

    穆拉拉伸头一看,发现锅里是黄橙橙、嫩生生的炒鸡蛋,不知道放了什么东西,简直香地不得了。

    陈碧云正拿着锅铲往出来盛。

    穆拉拉脑子一抽,伸手从盘子里抓了一块,就放到了自己的口里,顿时被烫的直吹气。

    但怎么也舍不得吐出来,呼噜了半天才吃到了口里。

    陈碧云被她吓了一跳,可回过神来一看是她,忽然乐了,嗔她道:“哪家的大姑娘会从锅里抓饭吃,快去洗手吃饭。”

    穆拉拉应了一声,端了一盆冷水过来,手刚想往里伸。

    陈碧云“哎”了一声,掀开另一边的大铁锅,拿出用热水托着的米饭盆。

    从锅里舀了一瓢热水,掺进了水盆里,才道:“嗯,好了,去洗吧。”

    穆拉拉洗了手,转头环顾了一周,都没发现类似暖水壶一类的东西。

    陈碧云把饭菜摆到了桌上,道了声吃饭了,却见她在四处张望,好奇地跟着她的目光看了看,什么都没看出来,才问:“你看什么呢?”

    穆拉拉走到床边,解开穆鸿仁,给他喂了一颗戒烟丸才道:“家里没有暖水壶吗?”

    陈碧云闻言看了一眼穆鸿仁,看得他下意识往穆拉拉身后一躲,才道:“没有的!”

    原本她刚结婚的时候,还是有一对外有竹套的铜暖水壶的,在亲朋邻里中,不晓得有多拉风。

    可后来穆鸿仁沾上了鸦/片瘾,屋里能卖的物件,都被他拿出去卖光了。那暖壶怎么可能留得住。

    “你想用热水就跟我说,我替你烧也不费多少功夫。”

    穆拉拉“嗯”了一声,心里却琢磨着等一会儿先去买几个热水壶过来。

    不然半夜口渴了,连口热水也没有,那就很惨了。

    ……

    今天不过才一天,但穆鸿仁却被穆拉拉治怕了。

    被解了绑也没敢试着跑,只乖乖地坐在饭桌旁边。

    陈碧云替他装了小半碗米饭,他拿着筷子吃了两口,却觉得有些味同嚼蜡。

    可碍于旁边坐着的暴力狂,穆鸿仁还是努力地扒了几口饭下去,然后舀一口汤,利用它把饭冲下去。

    陈碧云见状有些担心的蹙了蹙眉,穆拉拉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似的,随他咽药似的把饭往口里塞——虽说穆鸿仁成瘾不深,但沾了毒/品的人能有什么好的。

    这才是戒烟的第一天呢,戒断早期出现没食欲、恶心、精神不振……这类情况,再正常不过了。

    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不过……

    “嫂子你煮的饭真好吃。”

    大概是因为穆拉拉交代过了,所以陈碧云这次还是很舍得的。

    蒸了一锅大米饭,炒了四菜一汤。

    不知是穆拉拉饿了,还是陈碧云手艺真心好的缘故……鸡蛋炒得葱香嫩滑、酱鱼虾咸香可口、醋溜白菜酸辣爽口,红烧鱼更是入口鲜甜。

    吃几口再吸一口她炖的冬瓜虾米汤,热乎乎地流到胃里,整个人都熨帖了,那叫一个舒坦。

    看她吃的是真香,陈碧云又往穆拉拉的碗里夹了一块子鸡蛋,笑咪咪道:“好吃就多吃点。”

    看这丫头瘦的,也不知道那边是怎么磋磨她的,一个好好的女孩子,看着腮上都没二两肉,那双腿更是跟麻杆儿似的,一阵风就吹跑了,可不得好好补补嘛。

    穆拉拉点头吃了,又随口问:“嫂子这手艺是跟谁学的?”

    这时候除了有传承的厨子,其他人能把饭做熟就已经很不错了,哪来那么多弯弯道道。

    可看陈碧云这一手,就是出去开个饭店也不怕没人来吃。

    人生在世,吃喝二字。

    要是每天都能吃这么舒坦,那让他们两搬过来还真不亏。

    “你嫂子娘家以前可是出过御厨的!”后来出了宫,就在外头开酒楼了。

    不过自那以后,陈家就致力于供出一个读书人出来。

    只可惜三代供养,才好不容易供出了一个秀才公,可转眼连大清都没了,他那个秀才自然也屁都算不上了。

    原本陈老爷子还想让他跟着自己重新学菜的。

    但陈秀才受不了落差,颓了,整天不是喝酒就是玩花鸟,清醒的时候不多。

    陈老爷子见儿子不成才,才把自个这门手艺隔辈儿传给了孙子。

    这独门手艺嘛,讲究个传内不穿外,传儿不传女。

    而陈碧云作为女孩儿,当然是没这个资格学的。

    但当时她年龄还小,小女孩儿嘛,记性又不好,蹲在灶下烧个火什么的,身形小又不碍事,还能免了儿媳妇帮忙烧火时偷学。

    谁晓得这陈碧云从小就记事特别早,老爷子教给孙子的东西,她也一字不落的听了个清楚明白。

    后来老爷子过世时,她哥满打满算学了个四五年。

    可不知道是不是资质有问题,也就学了个面子活儿,陈家的饭店也被他开了个半死不活的,后来还开倒闭了。

    要不是因为这个,陈家也不会为了几十块钱的嫁妆,就把丫头嫁给穆鸿仁这种一清二白的穷小子。

    可该学的没学会,陈碧云都没上过手,只凭着听一耳朵的功夫,做出的菜端地是色香味俱全。

    她还有个特别神的技能,那就是不管是吃了哪家饭店的招牌菜,回家琢磨个两天,就能做个七七八八了。

    穆鸿仁没染上大烟瘾之前,最喜欢的就是领她去各个苍蝇馆子里吃东西,等回家了再试着做给自己吃,两人还计划等攒了钱开个饭馆子呢!

    可惜后来……

    陡然听装了半天木头人的穆鸿仁开了口,穆拉拉跟陈碧云两个都是一愣。

    可惜穆鸿仁说了这句话就又不开口了,状似埋头苦吃了起来。

    穆拉拉估摸着他这是吃了戒烟丸到了“贤者时间”了。

    眼珠子转了转,往他碗里夹了一筷子红烧鱼。

    穆鸿仁浑身一颤,还是低着头不说话,但到底没拒绝穆拉拉给他夹的菜。

    不一会儿,他碗里的东西就被吃了个底朝天。

    等他吃完了,才小心翼翼地看了妹妹一眼,看她笑眯眯地不说话,无奈叹了口气,主动站到了床边让她捆。

    看他这么自觉,穆拉拉心道,就戒毒来说今天这算一个好的开始了。

    但也没心软,先拿了细布条绑了他的口,以防他半夜发瘾咬了舌头,才照旧把人捆了,拦腰抱起,把他放在了床的里测。

    叫了陈碧云过来,当着她的面把床上的电褥子插了电又开了低温,才指着控制板道:“要是你觉得冷了,就往床头的方向扳一下。要是太热了,就再扳回到中间去。”

    陈碧云第一次见了这玩意儿,稀奇得不得了,似信非信地摸了摸,见温度还没上来,就一会儿跑过来试一试床上的温度。

    等真的热了,她吓得“哎呦”一声,揭开床单一看,见没着火,惊奇地眼睛都弯了。

    穆鸿仁睡在床里头,本来有些精神不济,但看自己老婆颠着小脚乐成了个傻子,一时又惊奇又心酸,竟然也跟着笑弯了眼睛。

    穆拉拉交代完这事就赶紧上楼了,生怕又戳到陈碧云的哪个敏感点,把人惹哭了。

    等上了楼,她打开淘宝,挑了两个质量好一点的暖水壶。

    听着楼下陈碧云不像是在哭,就拎着暖壶下了楼。

    她揭开门帘子一看,就见穆鸿仁似乎已经沉沉地睡过去了,而陈碧云则正在灶台上洗碗。

    穆拉拉把暖水壶往她那儿一放,交代道:“把剩下的开水装壶里吧!”

    陈碧云闻言一转头,就看自己脚边放了两个水壶。

    她赶紧用抹布擦了擦自己的手,想要捧起来看看,但又怕自己的手没擦干净,又特特去洗了个手回来。

    这才拿起水壶凑到电灯下,仔细端详一番,看了一会儿她才发现,原来这东西居然是木头做的,上头的花纹刻的异常精美,外头用漆涂过,一红一绿,端的是好看。

    陈碧云吃了一惊,打开暖水壶盖,见有个木头塞子,她轻轻一拔,就见里头果然是玻璃内胆。

    她又端详了半天,见这壶套虽然是木头制的,但丝毫不见笨拙,开头结尾处皆严丝合缝的。

    但仔细一瞧,却也能隐约看到螺纹,看样子内胆是从下方被安进去的。

    壶上不但有柄,还有个悬挂着的吊环,拿将起来肯定异常方便,不由惊叹了一声:“真是好精巧的手艺活儿,也不知道是哪位大师傅的巧思。”

    穆拉拉听了这话,心里忽然闪过一丝什么,但这念头闪的太快,一转而逝了。

    穆拉拉呆站在那里,口里赧赧地念了两边这话,忽然眼睛一亮,道了一声“有了!”

    忙急急忙忙地往屋外跑去。

    陈碧云被她弄了个云里雾里,但想了想没想明白,又气又笑道:“这丫头……”

    拎着两个暖水壶去了灶边,满满地灌了两壶热水,都拎到了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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