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妍妍对药片的恶心感来自于很小的时候, 奶奶用汤勺将那些药片碾碎成粉,再弄点温水,最后一把塞入她的嘴里。
这种吃法的阴影,导致她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没有发生感冒。
以前也就偶尔痛得要死,才扔片止痛药,那都是捏着鼻子才将那药片塞进嘴里, 再灌一大杯水, 方把那股恶心感硬生生地压下去。
现在倒好,没什么大病大灾的, 还要天天吃药, 她是吃撑了,才要每天去找罪受。
“不吃,别想叫我吃,就算让我手上长满倒刺, 也不可能每天都吃维生素。你就死了这个心吧!”她将脸别向另外一边, 用身体行为抗拒那瓶维生素。
“真的不想吃,那也不是不可以。”
听到这话, 宋妍妍兴奋地转过头:“我选择不想吃。”
沈二的拇指摩挲着瓶盖, 徐徐地往右转圈, 不过片刻, 那个盖子掉在桌上, 顺着桌子边缘往前转了个圈,啪嗒一声,盖在桌上。
宋妍妍目落惊恐, 不带这样子玩的,她不想吃药,她没有病,没有病干嘛要吃药?
“死变.态,士可杀不可辱,我宋妍妍绝对接受不这样的侮辱!”她紧闭着牙关,大有一种除非你打碎我的牙齿,否则绝对没办法把那药片塞到我嘴里。
她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不是曾经那个能被人抓着灌药片的小女孩,她也是有尊严,吃药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沈二药瓶当中倒出一片约摸半厘米宽的药片,食指与拇指轻捏起那块药片,用上门牙和下门牙咬住,笑着望向她。
宋妍妍脑子募地被晕眩感充满,这家伙是要做什么妖?
柔软的唇瓣抵在她的牙齿上,她眼里的焦距猛然集中在那双丹凤眼里,急速的放大,两颊也因为惊讶而松开牙齿。
让那颗药片如入无人之地,轻松地去到它该去的地方,打破宋妍妍刚刚立下那个不可能的誓言。
她整个脑子都是懵的,愣愣地看着仅离她一厘米的那双眼睛,深邃的眸子倒映出她自己的眼里的惊讶和不敢置信。
舌尖相抵,那颗维生素正好掉到她的舌尖,药片的那层表皮在舌苔上溶解,味道和往常吃过的那些药似乎有些不同,隐约带着某种甜味。
而这甜味好像不是从那药片上溶解下来,更像是那张牙舞爪入侵的敌人带来的交换品。
从她这边索取、掠夺。
最后留下满腔的甜,那甜则是甜到心里,甜到骨子里去。
宋妍妍用手撑着对方的肩膀,从不解到迷茫,再到五指紧抓住对方的肩膀,越发地用力,生怕来不及握紧水里面的唯一一根浮木。
即将要溺死在那片海洋里,突然紧紧抓住那块浮木,和这人在大海里面沉浮。
起伏的海浪拍打在身上,口腔里的空气一点点流失,到最后,整个人像虚脱的海绵。
眼前是看不清楚的迷雾,那药片的滋味早就被抛到不知道哪里去,只剩下舌尖的那些甜美,仿佛是诱人的蛋糕,吸引着减肥的女孩在深夜里犯下一宗宗罪。
宋妍妍微眯着眼睛,如潮水般涌来的海浪让她紧紧抓住浮木,可那将要窒息的感觉,在濒临死亡的边缘摩擦,让人要生不得,要死不能。
她没有力气反抗大自然的力量,只得顺应着本心,所幸对方也在最后极有分寸地放开,没有过分的放肆,但刚刚那些旎旎的画面,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轻咬着下齿,深喘着气。
右手紧抓住椅子的扶手,左手指着沈二:“你你怎么能这样!”
宋妍妍如是想道:啊啊啊!气死,沈二实在太过分,那药片味道真不行,她怎么就让沈二进去呢,她的面子是不要钱吗?
“喂你。”
沈二回得义正言辞,还用右手拇指擦擦唇瓣,像只偷吃了腥的猫,眯着狭长的丹凤眼,眼里的光都是愉悦的满足。
小黑那双狗狗眼在两人身上瞟来瞟去,它还是第一次见主人玩亲亲,怎么跟它们狗类差距那么大?
它想到以前看过的泰迪,身后的尾巴就垂下去。
宋妍妍嗔怪看她几眼,两颊被气得鼓鼓的,拿起汤勺在白粥里面戳了好几下,随即低下头,从盆子里夹起好几块西红柿,放到自己碗里。
咬着嘴里的西红柿,连眼风都不扫沈二那里。
*
宋妍妍站在阳台消食,偶尔看向客厅的方向,那脸上的小表情就差直接说快来哄我,快来哄我。
沈二在绝大多数时候不像个年轻人,有人无聊喜欢刷某音逛某宝,还有人喜欢玩游戏。
偏这人是个老派的迂腐先生,按点吃饭,按点睡觉,连带着现在没人看的早间新闻,都能连带看着两小时半,也不带歇一口气。
至于为什么是两个小时半,那是因为早间新闻从早上六点到八点半,再多,那是那就只能等午间新闻。
叮咚,门外有人按响铃声。
两人的眼神对峙,宋妍妍不咸不淡的收回,当做没有看见。
小样,和我闹脾气,还想要让我去开门,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沈二开门,从司机手里接过来那束玫瑰花和礼盒,扬手让司机离开。
往屋内走去,某个人心虚的眼神立刻又偏向一边,她嘴角挂着笑,朝着那人一步步靠近。
宋妍妍摇着脑袋:“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
沈二靠在门边,看她折腾,手里捧着鲜花,逆着光而站。
“某些人不要以为拿束鲜花就能哄好人,有些时候就是晚了,要么就早点,到现在才来有个什么用。”
宋妍妍的眼神不在那束鲜花,反而在那个小礼袋,纯黑的精致礼袋不知道藏着什么样的礼物,吸引着她想要去探知那个未知的神秘。
沈二笑着靠过来:“妍姐姐,我知道错了。”
手上的礼盒顺势推给宋妍妍,包括那捧鲜花,全部都给对方。
新摘的鲜花绽放着阵阵清香,几滴晶莹的水珠欲落不落,让人不免想要占据这样的美好。
宋妍妍眼睑微垂,实则是在偷偷看黑色礼袋里的东西,手上的分量不重,应该是项链这些类型的饰品,不像是临时准备的礼物,有可能是沈二早前准备要给她。
她将那盒子推回去:“沈二小姐,是哪里错了?都不说出来,就一句道歉,那未免也太没有诚意。”
快说,以后再也不逼你吃维生素!
“不该那样喂你,不该不理你,不该不纵容你的小脾气。”
宋妍妍张大眼睛:“合着你这是在埋汰我,拐着弯说我脾气不好,说我耍性子。”
沈二伸出三根指头保证:“我发誓,一颗红心向着你,坚定不移地按着你的方针走,绝对不会做出任何背叛你的行为。”
噗嗤一声。
宋妍妍被她这话给逗笑:“死鬼,你这是向着党吧。”
“看看。”沈二指向那个黑色的礼盒,示意宋妍妍拆开。
里面放着两块类型相似的手表,一个外表的钢圈是黑色,一个外表的钢圈是银色,除此之外,整个表盘都是一模一样。
里头的表盘同样也有它独特新颖的地方,正常的手表是利用针的转动来表示时间,这个手表却是利用水的流势,精准地进行计时。
正中间有一个小小的日期翻页,上面还有钻石点缀,最中间是一颗红色的宝石。
宋妍妍拿起其中一块手表:“你要银色的,还是黑色?”
“都可以。”
宋妍妍皮肤没有什么那样白,就挑选那块银色戴在手上,在阳光照耀下那块手表漂亮而又精致。
沈二点开手机,给她发了个链接:“你下载一下这个APP,这里是一棵树,点进去后能看到两块手表的位置。”
宋妍妍刚好看了一眼,那个APP的名字叫做.爱情树,旁边还有个小花洒,以及最上面设置她们的恋爱日,在下面一点还有日常任务。
“沈二,看不出来你花花肠子还挺多,以前骗过不少女孩子吧?”她心里堵得慌,又是送鲜花又是送手表,连带着还有个专属APP,也不知道这人以前是不是和别人谈恋爱,都要种棵树。
什么狗屁爱情树,她不稀罕!
沈二脸色略显僵硬,她理了理手表:“别乱想,没有的事。”
至于这个APP的设计,等哪天有空要到网络部那边好好走走,连最基本要求都没有达到。
还取这么难听的名字,应该要让他们去听听策划部那边的讲座,有一个良好的审美。
宋妍妍推开她,往后面靠去,斜倚在栏杆上:“咱们先说好,以前的事情我不在乎,要是以后你敢出轨,腿打断。”
“好好好。”
重点是以前也没什么事啊!
*
午后,微风撩人。
沈宋两人刚要去主卧睡个午觉,她们的手机铃声先后响起来。
宋妍妍挂掉电话:“徐绯那边车子爆胎,刚好在这边附近,我去接她一下。”
“你呢?是有什么事吗?”她推了下失神的沈二,眼里掺杂着担忧:“很严重吗?”
沈二摇摇头:“没什么事,就公司那边临时出点状况。”
很不巧的是去沈氏大楼和徐绯那里两个地方不在同一处,一个要往东,一个要往西。
顾而两人分开后,宋妍妍往楼下停车场走去,沈二则去小区门口,等司机过来。
以往这个点小区楼下停车场没什么人去,可今天却感觉哪里都透着奇怪的地方。
到了负一楼,突然涌近好多人,宋妍妍只得往里面靠,这些人像是一大家子要出去玩,刚刚下错楼层,又多等了趟电梯。
几个小孩进电梯时还在打闹,被大人训斥之后,才安静点。
宋妍妍奇怪地看向几个孩子,她以前在这栋楼好像没有见过,包括这几个大人,都是生面孔。
电梯有点挤,她将头别到一边,手里紧捏着钥匙。
在她没注意到的地方,有只手悄悄地伸入她的包里,极快地拿着里面的一样东西,甚至还有人帮那手的主人做掩护,挡掉监控。
仅是十几秒,电梯再次停下,她等里面的人走完,才往自己的跑车方向走去。
按下遥控,打开车门,随即用语音系统呼出导航:“去武陵大道。”
一路出来,都格外地堵。
而沈二的车同样遭受相同的待遇,原本该比平常来得通畅的路,今天都堵了不少车。
司机老王看着前方的路:“二小姐,今天温商民兴超市做活动,过来的路上都好堵。”
沈二眸子里冷光微动,她的食指轻敲在中间的托盘上:“温商民兴?”
“是啊,满100减50,还有抽奖活动,特等奖可是辆小车。”
“哼。”
车内响起手机铃声,沈二点下接听键:“温总,今天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沈总是聪明人,应该想得出要是有个醉鬼开着货车,没看到前面的停车标志,直接撞过去会发生什么事,而当事人会成植物人还是怎么样,就不言而喻。”
“你要拿别人的命做赌注,为什么就不冲我来?”沈二声音冷凝,像把被磨砺多年的宝剑,不出则已,一出惊人。
那边沉默许久:“杀人诛心。”
笑声穿过手机,传进沈二的耳膜,她先行挂断电话。
车内的空气变得异常安静,沈二吩咐道:“去武陵大道。”
*
温氏顶楼,温语安坐在沙发上,面前是一面玻璃隔成的防护罩,从里面就能够看见外面的高楼大厦。
方圆百里内,显少有大楼建得像温氏一样高,这里曾经被评为南城的建筑标志,却是独属于温家的产业。
温语安见证这座大楼从一片空地,再到如今的辉煌,今后还要将这座大楼传承下去。
她身上的担子比任何一个同龄人还要重,在很小的时候,就被温然当做继承人来培养。
对于家族继承人来说,她们在外面的所有的风光都要靠着无数个日夜积累起来,而她们的命运往往和企业、家族捆绑在一起。
所有的道理温语安都明白,但人永远不是那么甘心的一种动物,方能够在逆境中涅盘重生,也正是因为这种不甘心,生活才有意义。
温语安切着苹果的手一顿,鲜血顺着拇指流出,那疼痛不过是瞬间,可那苹果皮在正中间断掉,飘到地上。
她看向远处,炽热的光从外面的玻璃反射,从对面的玻璃里能见到反射出的景象。
办公室里开了冷气,从上而下,那股风冷得她心里直打颤。
苹果被她顺手扔进垃圾桶里,随即站起身,身子突然僵住,视线紧紧盯着手上的红色液体,那血液和白皙的指头看起来一点都也不搭,甚至隐约有些可怖。
很多时候人类的行为并不是由单一的指令而去实施,有些部分是受潜意识控制。
比如喜欢一个人,或许你没办法做出最基本的回答,可你的心里的行为却能帮助你去认清事实。
温语安用食指捻去那红色液体,眼里被复杂的情绪掩盖,她的情绪和理智做着艰难的对抗,如果非是万不得已,她不可能也不愿意去伤害宋妍妍。
此时的她和以往的她,她竟然认不出哪个到底才是真正的她?
拇指和食指紧按,那股疼痛顺着指尖传递到大脑,她脸上没有任何一点反应,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她轻叹口气,拿起手机,在短信页面发出四个字:
—— 计划取消
那边迟迟没有得到回复,温语安心里咯噔一声,看着时间愣神:“不不应该,这群废物谁叫他们出手?”
办公室的内线电话突然响起,她烦躁地接起来:“说。”
“总裁,有个有个人……来来找您,她说她叫沈二。”
前台看着面前这群乌鸦鸦的大汉,连说话都变得不利索。
“让她上来。”
温语安用纸巾擦去的手上的鲜血,那血还在流,似乎怎么止也止不住,更惹得她烦躁异常。
从盒子里扯出一片创可贴,随意地贴上去。
坐在沙发上,按着鼻梁骨,做事和做人一样,当有些人到某种境界,再往上,就不是她要不要走,而是后面的人推着她前进。
包括做事情也是,从那天她设局开始,到今天都这个局,早就注定开弓没有回头箭。
她和沈二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目光望向手机,那头助理还没有发来消息,她第一次预感到局面已经不受她控制,甚至连结局仿佛都在开始时就有结果。
门被从外面打开,来的人是沈二,她后面跟着一群人,不过只有她进来里面。
温语安坐回办公椅,手上把玩着那把水果刀:“这可不像你沈二小姐的风格,不应该是单枪匹马地来我这里,怎么反倒带那么多保镖,不知道的还以为来我这里抢劫。”
“我惜命。”
有的人空无所有,生命也就不过是一件不足轻重的玩意儿,有的人心有所念,那便想好好活着。
温语安轻笑:“惜的是谁的命,是你的,还是妍妍?不过看来……想必是你自己的命吧。”
“都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向党致敬——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