昱日, 当阳光的第一抹余晖洒落在合欢巷的松柏路，宋妍妍她们的房车开进临街旁的停车位。
她紧张地捏着手里面的水果篮，心情异常激动：“会不会来得太早？”
“不会。”
即使见过，宋妍妍也难掩那种兴奋的喜悦，她心里面想到那件事，脸上的表情又耷拉下来：“原先我和奶奶都是一直住在那院子里, 后来因为产权原因, 那屋子被奶奶的侄子们拿走，我们便去住在养老院。从那以后, 奶奶的身体就每况愈下, 现在想想，也差不多这段时间。”
“侄子们？”沈二话音顿了顿：“这件事情你以前没跟我讲过。”
上辈子宋妍妍从来对她只报喜不报忧，包括有些事情。
她突然想问一件放在心里很久的事情：“妍妍，如果我们结婚, 你会为了工作忙碌而不理我吗？”
宋妍妍诧异地看向她：“你怎么会这么想, 工作再重要，能有你重要吗？”
沈二眼神微变, 相同的人在面对同一件事情上做出的结果几乎一致, 那上辈子在她们热恋期过后, 为什么宋妍妍态度会突然转变？
一路走来, 那唯一一个重大的转折在……
她看向右手上那朵鲜艳的罂粟花, 如果转折点在那个恶魔身上，那当初宋妍妍很有可能为了她的腿，而答应恶魔的要求, 甚至那时宋妍妍的离开，就是为了去完成那个要求。
心脏猛然被莫名的情绪覆盖，脑海里出现一个不属于她的声音：“你猜的很有可能是真的，是我的话，最见不得有情人终成眷属。”
沈二望向宋妍妍，见她并没有说话，再次看向四周。
“别看了，你找不到我，我在你的心里，在你的脑海里。”
“你是谁？”
那突兀出现的声音让沈二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受她的控制，果然当初就不应该依靠恶魔的力量。
这天底下本来就没有白吃的午餐，那恶魔好心给她健全的双腿，必然是想要图谋什么。
宋妍妍用手推推她的肩膀：“怎么走神呢？”
“昨晚没睡好。”沈二顺势贴在宋妍妍的颈窝，掩藏住此刻的所有情绪，那些惊慌失措都由自己承担。
一双手在她的头上轻轻抚慰，化去了那些对未来的恐惧。相爱本来就是两个人互相支撑着对方走过无数的岁月，彼此之间紧紧依靠。
等太阳升高些，宋妍妍站在门边，偷偷地往门缝里边瞧。
院子里隔着个小篱笆，里面的鸡还用绳子绑起脚来，李春兰就坐在轮椅上，拿着饲料在喂鸡。
她敲了敲门，朝里面喊：“奶奶，我来看你了。”
李春兰放下手里的碗，推着轮椅走过来：“等等，妍妍，奶奶这就来给你开门。”
门栓被拉开，她从里面探出脑袋：“来得真早，奶奶晚点给你下点面吃，再蒸几个馒头。”
“不用啦，奶奶，我买早饭了，你就别忙活，来，我推您进去，我们一起吃早饭。”宋妍妍把手头上的早餐递给沈二，推着李春兰的轮椅进屋。
屋子有些闷热，没开风扇，不过窗户都敞开着，清晨的风顺着窗户吹进来，缓解了这炎热。
李春兰欲要去开风扇，宋妍妍抢先一步帮忙打开：“让我来。”
年代久远的桌子上摆着特意用餐盒装好的早餐，那餐盒是真木，为的就是将食材的温度储藏在最好的时候。
刚一打开，飘香四溢。
李春兰眼角泛红：“妍妍，你太客气了。”
“奶奶，你快尝尝，这是天津的狗不理包子，这猪肉七成瘦三成肥，共十八个褶子，咬一口，那汤汁里面还有葱花的味道，可好吃啦。”
“不急不急，这位是？”李春兰从桌子下拉出把椅子，推到沈二跟前。
宋妍妍脸上浮起霞色，她没说得太直白，怕吓着老人家：“沈二，我人生里最重要的人。”
“是妍妍的朋友呀，那赶紧坐下来，来就来了，还这么客气，带这么多东西。”李春兰笑容满面。
房间里三个人围坐在圆桌，宋妍妍知道奶奶喜欢喝豆浆用汤勺，还专门将那豆浆倒出来放到碗里。
她看着眼前的两人，心里被什么东西装得满满的，曾经幻想过的场景现在居然都发生，无一不让她欣慰。
吃完饭后，沈二捥起手上的衬衣，将头上的东西说得整整齐齐，然后再拿出去丢掉。
回来时，宋妍妍坐在小板凳上，帮李春兰剪指甲。
老人家的指甲微黄，里外都是茧子，而少女皮肤白嫩，两者形成强烈的对比，一个是新生，一个是年迈。
沈二自发地拿起扫把，从她所站的门边开始往里面扫过来。
“做了，错了。”李春兰连忙挥着那只没有剪指甲的手，招呼沈二。
宋妍妍解释道：“扫地不能从外面扫进来，要从里面扫到外面，这叫做扫霉运。”
李春兰点头，赞同宋妍妍说的话。
“奶奶，你别动。”宋妍妍抓住手，生怕一不小心就捡到李春兰的肉，等人做好以后，她才继续剪指甲。
沈二略有些尴尬地走到院子最里面，从门开处一点一点扫过来，幸好院里本来就干净，没什么脏东西。
扫起来也快得很，她见篱笆里面鸡吃的饲料都没了，就走向放饲料的地方，刚要拿起来。
“小沈，不用喂鸡。”李春兰又想要伸出手，被宋妍妍一把拉住。
宋妍妍嫌弃地看向沈二：“亏你还是学医的，那鸡脖子上的食囊都那么鼓了，你还要往里面放饲料，不把鸡撑死才怪。”
沈二狡辩：“不是还有句撑不死的鸡，饿不死的狗吗？”
“那是散养鸡，当然吃不饱，傻不傻啊你！”宋妍妍剪完李春兰的一手指甲，又帮她剪另外一只手。
和煦的阳光洒在屋子里，掺杂着偶尔几句埋汰话，那里面却都是蕴含着关心，还有爱。
午后，合欢巷里不知道谁开来了一个大货车，引得吃完饭的邻里邻居纷纷探头出来看。
有些闲得无聊的干脆就拿个小板凳坐在院门口，这里算是农村，哪家哪户有些好玩好笑的事情，一个钟头的时间就传得沸沸扬扬。
沈二打开房门，那些邻居一股脑地涌过来。
“你是谁啊？面生得很，好像不是在这里长大的吧。”一个抽着大烟的老大爷叼着烟杆子问。
后面的邻居一个跟着一个，像下饺子一样一个接着一个冲进来，向着李春兰问东问西。
“春兰姨，这是你侄女吗？长的可真标致，嫁人了没有？”
“外面那么多东西，都是她们买来的啊！那电视以前我和小刚去看过，要一万多块钱！”
……
安静的屋子里忽然变得吵闹起来，李春兰都不知道该先回哪个人的问题，沈二那边也挤了好多一群人。
在厨房里洗碗的宋妍妍，听到声响走出来，那些人就安静下来，这李春兰家也太好命了，侄女一个比一个好看。
门外，沈二指挥着工人把东西一件件抬进来，众人才转移目光看向那些大电视大冰箱，还有空调和洗衣机等等。
乖乖隆滴咚，一样比一样值钱，算下来得十几万了吧。
这些全部是宋妍妍昨晚在苏宁下的单，顺带还买了包安装服务，现在工人都一起过来。
要不是考虑到李春兰还要在这边居住，宋妍妍都打算直接在诏阳买栋别墅给她住。
至于带李春兰去南城，这个想法是她一直没有想过，首先是身份问题，其实是在这里生活久了，老人家也不一定会愿意离开。
工人们开始安装，宋妍妍推着李春兰到外面，邻居们一大群人各自带着板凳围在李家。
“春兰姨，给我们介绍介绍你侄女呗！怎么以前都没有见她们来过。”
李春兰看着人，刚要解释。
宋妍妍就落落大方地开口：“这是我朋友沈二，我是奶奶刚认不久的干孙女宋妍妍。”
此话一出犹如惊雷，李春兰是什么根什么底，在场众人都心知肚明，孤寡老人身上能有几个钱，又没有什么权势。
旁边的这两个女生看着就是非富即贵，这货车里面送来的东西都会能够买下这破旧院子。
李春兰怎么就突然那一个这么有钱的孙女呢？
当事人也有些懵逼，她无措地看向站在旁边的沈二，收到那边警告的目光，连忙又收回视线。
昨夜宋妍妍提起这茬的时候，被她用话题岔过，现在就当着别人的面，把这事情说出来。
邻居惊讶过后，都打从心里为李春兰高兴，毕竟李家的日子是真不好过。
宋妍妍站在监工的沈二旁边：“女朋友不许生气，我们先搞个地下.情玩玩，好不好？ ”
实则是因为她怕这件事情，李春兰接受不了，先暂时掩盖下来，等摸清楚李春兰的态度，再将沈二的身份重新介绍给李春兰。
“地下情？你确定？”沈二悄悄地用尾指勾住宋妍妍的食指，在手心里面挠痒痒。
宋妍妍顿时有些不确定。
手心传来的异样让她脸上浮起红晕，支吾地往旁边站了点：“你觉得开心就好。”
屋子里摆放旧式电视机的地方重新被置换上新柜子，挂上65英寸的4k电视机，李春兰坐在最中间，宋妍妍在中间教她如何使用，邻居们这边摸摸那边看看，看这架势，连留下来吃晚饭的意思都有。
宋妍妍刚才就和沈二商量过，如果她们还没有离开，就请原本要过来的厨子多来几个，晚上顺道请邻居吃饭。
酒店那边的人刚到，屋里面的人纷纷探头出来看：“咦，这不是邵阳大酒店那边的厨师吗？里头吃一顿饭都要好几千块，他们怎么来这里了？”
“还有那车上台下来的桌椅，该不会是李家要请客吧？”
众人目光都看向蹲在李春兰旁边的宋妍妍，她正将晚上要请客的事情告诉李春兰，得到允许后，才将这个消息告知大家。
“这会不会太不好意思？”
“春兰姨，你这三孙女也太客气了，请吃饭就请吃饭，还请这么好的，可是要花不少钱啊！”
……
说归说，但身体很诚实。
等桌椅一摆好，吆喝着旁边的人齐齐坐到椅子上去，一共三桌，二十几个人，不过坐得有点分散。
宋妍妍忙着给李春兰夹菜，闲下来的沈二遭到五大姑六大姨的炮轰。
“沈二啊，你以前是在哪里长大的？长得那么水灵，有对象了没有？没有的话，阿姨给你介绍，我儿子他老厉害了，现在在银行上班稳定还老实，你看，明天我领来让他跟你见见？”叫李春兰为春兰姨的那个女人，笑得合不拢嘴。
论相亲，沈二两辈子还是头一遭，她尴尬的拒绝。
“阿姨，您别操心，她有对象。”
女人叹了口气，随即看向说话的宋妍妍，立马来了精神：“妍妍，那你呢，要是没有阿姨给你介绍。”
吃饭的人都安静下来，把目光投向当事人。
宋妍妍捏着筷子的手都紧张起来，她深呼吸几下：“我也有。”
就是她。
她知道在原来的那个世界里，女孩子和女孩子不能在一起，也没办法结婚，而这边不同，可是她还是没有勇气这么早地说出来。
怕沈二受尽白眼，怕奶奶那失望的眼神，因为这些怕，所以她选择隐瞒真相。
李春兰握着宋妍妍的手，沧桑的眼里竟是喜色：“下次带来给奶奶瞧瞧，奶奶帮你把把关。”
“好。”宋妍妍声音微弱，如同蚊子嗡鸣般细小。
再大胆点，再大胆一点，为了喜欢的人义无反顾点。
她指尖颤抖，声音坚定：“奶奶，她就在这里，在我的身边。”
我带她来见你。
宋妍妍低垂着眉眼，不敢抬头看众人，别人会怎么想，其实她是不在乎的，他最在乎的是沈二和奶奶会不会受到伤害。
李春兰年迈的手放在她的肩膀：“小沈的话，奶奶就放心了，她是个可靠的人。”
耳边仿佛听到烟花炸响的声音，那些礼花不停的燃放着，像是在庆祝着这个好消息。
奶奶认可沈二是令她最为激动的一件事情，她抬起头，看向沈二：“沈二，叫奶奶。”
*
夜晚的江边，宋妍妍倚在栏杆上呐喊：“啊啊啊，好开心啊！”
把心里话的感觉说出来真棒，更让她没想到的是不仅是她奶奶接受沈二，连邻居他们也对此表示赞同。
她们的感情得到祝福，这是宋妍妍始料未及，可正因为如此，心情无法抑制地激动着。
那些祝福历历在耳：
“这两个孩子长得那么好看，真的是天生一对。”
“唉，我那儿子没有福气，这么漂亮的媳妇，我多想带一个回家去，可惜都是春兰姨家的。”
……
沈二手上抬着高跟鞋，方才宋妍妍走累的时候，她帮忙提着，到现在都还不穿上，脚都脏了。
那双白皙的脚丫子在平整的地板上，借着昏暗灯光投射下的阴影，清楚的看见十根指头无意识地蜷缩在一块。
她神色微黯，紧紧的拥住对方，在她的耳瓣小声低语：“小情人，地下恋情还要继续吗？”
身前的人往后一转，用指尖勾起她的下巴，那双似笑非笑的眼藏着几分戏谑：“沈小姐，觉得还需要继续吗？我是都可以。”
裹挟着凉意的双手乘机触碰沈二的脖子，宋妍妍的指尖顺着耳垂滑落，点在那后颈上。
“乐意奉陪。”
沈二的鼻尖蹭着对方的鼻梁骨，夜晚江边的风有点儿大，撩起她们身后的长发。
平静的湖面因为微风吹拂而过，炫动起了波纹，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水波。
鱼儿探头探脑地伸出鱼脑袋，悄悄地在水面上吐出一个气泡，随即被从上流下来的水淹没。
那撩拨的春水在黑夜里面发生着不为人知的事情，阴暗的角落里暧昧滋生，水流一波接着一波，后浪淹过前浪，还打在沙滩上，留下冒着细珠的水渍。
栏杆边两道倩丽的身体紧密相拥，静谧的月光都不舍得去惊扰到这对小两口，微风徐徐，她们身上的衣角被风撩起，在空中发出声响，丝毫都没有劲到她们的拥吻。
在万千灯光下，江边既是暗沉，又带着迷离的光。
此刻，夜已深。
偶然经过的车辆都匆匆的赶回家里，没有人发现这里有一对小情侣，她们正肆无忌惮地亲吻。
天上的星星和月亮都是她们此刻的见证人，不过相比于星星的大胆，害羞的月亮偷偷躲进云层里面，不敢去看这对小情侣的放肆。
作者有话要说：奶奶并非是全世界的那个奶奶，但两张脸一模一样，后期剧情会有解释。
——此章有些伏笔在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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