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飚血的男人, 抱着不到自己胸口的女孩,一路从马戏团似的敌人中间突围。
他作战经验丰富, 身体柔韧性让人瞠目结舌, 巅峰移动速度几乎无法被肉眼捕捉。一群穷凶恶极之徒, 不计代价无差别攻击, 本来是可以逮住他的。
但是金主爸爸在男人手上, 大家杀红眼,也不敢真的把大招怼上去。
那是破敌吗?
不,那是炸自己的提款机。
“西斯·黑镰你算什么男人,有种放开我们的委托人!”
死活追不上的液体人, 难得从地上聚拢,变成扩音喇叭, 愤怒的话音几乎震碎众人耳膜。
但是老而不死是为贼。
又狗又贼的西斯,怎么可能被刺激到。
他笑笑,充血的眼睛盯着怀中头毛乱飞的陈沫看一会儿,宠溺道,“崽崽放心,我死也不会放开你的。”
陈沫脸都是绿的。
听到这句话更绿了。
虽然现在说这种话挺煞风景,但是她真的快吐了,“……我,我要吐了, 我真的要吐了。”在他怀里旋转跳跃让她的脑髓倒流。
西斯脸上的笑意凝结,许久不阴不阳道,“哦, 这么快就有了?谁的?”
陈沫本来要吐的。
但现在内心飘过一排气急败坏的绿色问号。登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硬生生将涌上喉头的东西生生咽下。挣扎着勾住他的脖子,狠狠抽了两下男人的脸,“我总有一天要撕烂你这张嘴!”
男人笑笑,摸下她的天灵盖,哄道,“乖,敢吐出来打死。”
两人一路从飞船上层逃到底层。
似乎早就预料到被搞的一天,西斯的飞船里面还有一艘小型飞船。他把她扔进去,绑在座位,就这么驾驶飞船从众人面前大摇大摆逃离。
离开前,还不忘启动了原飞船的自爆装置。
自带泳池的敞篷飞船,就这么爆起火花,一点点炸开。
简直壕无人性。
陈沫回望一眼,发现大家正忙着逃命,根本没人营救她这个金主爸爸。
女孩扣扣脸,坐正。
完全没有狗命不保的自觉。
倒是西斯伸脚搭在操控台,垂着手臂躺在椅子,回头望她,“怎么,想到你的老相好还在里面,怕他死了没法跟你再续前缘么?”
总是很懒散的话音,带着点淡淡的冷,还有一股本人都没察觉到的酸臭味。
陈沫低着头,冷笑道,“我是在想,祸害遗千年。”
“哦。”他站起来,走过去,停在她面前,“你是在骂我,还是在骂你。”
说到祸害。
他本来就是祸害,但是她这种小肚鸡肠整颗心都是窟窿的小屁崽子,也是只标标准准的祸害了。现在两只祸害在同一艘飞船里大眼瞪小眼,也算是老天最后的慈悲。
祸害就留给祸害对付吧。
西斯盯着她看。
身体没再流血,但是小麦色的肌肤之下,每条血管都很清晰。
他的皮肤变薄了。
男人和初见时的状态很像,行尸走肉似的,浅绿色的眼睛有点变色,盯着她的目光越来越不对。
许久唇角一勾,恶魔的笑纹荡开。
陈沫还没来得及想这货又要搞什么。
男人一个瞬移,来到她身后,单膝跪下。他轻轻按到抽气阀,拉开女孩的太空服,冰冷的指摩挲着细细的后颈,一直顺着凸起的脊柱骨,慢慢,慢慢一节一节往下数。
按到突兀隆起的一块,戳了戳。
女孩从没被人戳过脊梁骨上的小包。
那种电刺针扎的感觉,瞬间从被戳中的地方传导到四肢五脏,就连头皮都跟着毛起来。莹白的手指猛地握紧,脚趾都跟着反射性蜷缩。
整只虫虾仁似地卷起来。
焯油之后就可以盖饭了。
她张大嘴,无法呼吸。
黑色的眼蒙上细密的水雾,意识已经涣散,只有眉头迷茫地紧皱。
男人伸臂过来,小麦色的肌肤擦过她的脸,缓慢但是坚定地捂住女孩张大的嘴。
空气中兰花的香味异常浓郁。
简直像是进了芝兰满室的玻璃花房。
“不要动。”
他说。
男人先是凑近,闻了闻女孩腺体的味道,用鼻尖蹭蹭,然后才张开嘴——齿缝溢出大量粘稠的口水,虎牙的尖亮一下,优雅靠近,然后跟饿了几个世纪的吸血鬼一样照着雌虫的腺体咬了进去。
“啊!”
被咬的瞬间,陈沫叫得很惨。
她裂开了。
整只虫都疼裂开了。
这是什么猎奇的体验。
十级剧痛!
男人抿一口,敛住嘴角,浅绿色的瞳孔缩成针尖大小,整个人猛地后撤。
在地上翻出老远。
有弧度的唇死死抿住,眼中的理性之光几乎撕裂,强压下的躁动使得骨骼都发出可怕的咔嚓声。
小姑娘在座椅上不停颤抖,力气大得几乎挣开安全带。
“不,不!”
陈沫黑色的瞳时而放大时而缩小,基因里铭刻的暴虐记忆趁机冒头——干燥幽深的洞穴,庞大的雌虫蛰伏在巢穴之上,只有澄黄的眼在黑暗中发光……周围布满密密麻麻形态各异的雄虫,但是每一只试图标记它的都被吃掉了。
那些破裂的虫尸,还有蜂鸣般的尖叫,几乎把她的脑子撕裂。
吃掉——
吃掉——
雄虫只是养料。
吃掉,吃掉,吃掉,成为王!
琐碎沙哑的低语萦绕耳边。
错乱之下,她不小心咬住自己的舌头,几乎窒息。
吞下女孩的信息素后,西斯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
就连白色短发都长长了,细软的刘海遮住浅绿色的眼睛。他走过去,揽起一侧的白发到耳后,蹲下来抚摸女孩僵硬的脸,“你自找的,疼死了吧?”
这种疼痛,他也尝过。
对虫族而言,腺体是神经最密集的地方,痛感特别强烈。
他从手术台上下来那天,一同倒下的还有帮忙按住他的弟兄。
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怕痛,一帮铮铮铁虫就让他一只割了,谁也不敢再提这事。
她摧毁了他的抑制剂。
那么只好麻烦她来当他的抑制剂。
很公平的——雄虫信息素转换成的毒素,雌虫的信息素就是解药。
不过正常来说,都是雄虫把信息素注入雌虫。但是对返祖螳螂的西斯同志来说,被雌虫注入信息素才是正常的。毕竟螳螂这种生物,骨子里就渴望被雌虫占有和吃掉。
只是没想到刺激这么大。
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差点崩了。
幸好老子割了。
西斯心想,否则真是老脸丢尽。
“陈沫……”男人叫她的名字。
女孩面无表情,头垂着,就连肩膀都是耷拉的。意识到不对的西斯赶紧掐住她下巴,硬生生扳开牙关,这才将人抢救过来。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他解开安全带,扶着她的手臂微微用力,几乎把人胳膊捏碎。
“滚!”
女孩深吸口气,懒得搭理这只垃圾虫,从座椅上爬下,找了个角落拉好衣服自闭。和往常跳脚的死样子不同,小姑娘脸色苍白,别说说话,就连吃东西都不积极。
她被记忆中的画面恶心到了。
怎么可以生吃虫子,她和贝爷又没有亲戚关系!
西斯站在原地看她,真的不靠近了。
不就是滚么。
谁还愿意粘着谁。
本来以为,这样的僵持将会直到宇宙尽头。
但是弱肉强食的星际时代,什么鬼事情都可能发生,特别是当叙述者还是个妖艳贱货时。陈沫发布的悬赏令,除了暴露她和西斯这只虫有不死不休的血海深仇,还暴露了她是个富婆。
……是根可以收割的壮硕韭菜了。
闻腥而来的星际海盗,阻击了两人所在的飞船。
放在以前,海盗可不敢从这位鼎鼎大名的雄虫手里绑人,但是现在……不死神虫已经衰弱的信息传得到处都是。
他们有备而来。
在炸毁飞船的动力系统之后,派遣一个拥有隐形能力的海盗潜入,趁男人出去迎战,抓住了陈沫。
比起西斯这种业余犯罪,海盗们对待俘虏的办法更为残酷。
那隐形人抓住陈沫,想要砍断她的四肢,破坏声带,然后装到一个听不到声音也看不到东西的虚空装置中。再强悍的种族,撑不了几天,都会在精神崩溃后屁滚尿流交代家财。
女孩半坐在地,头发遮住了脸。
黑色的眼毫无波澜。
多精致多青涩的身体,丝毫得不到这些狗逼海盗的怜悯。
西斯满身鲜血,从海盗主舰杀出,隔着一堆浮浮沉沉的陨石,看到她一声不吭坐在不远处的子舰,仿佛对虫生早已认命。
他没管身后追出的敌人,没管那些直奔要害的攻击。
任由敌人刺过来,将带着麻痹效果的光剑刺入胸膛,穿过心脏,贯穿而出。然后带着那一脸懵逼的海盗头子直接从飞船表面弹跳出去。
仿佛一颗流星。
雄虫在真空环境无法存活太久,西斯好不容易恢复的俊脸又开始肿胀变形。手臂幻化出的巨大镰刀轻轻一挥,指挥舱的能量罩就切开。
他跳进来,甩了甩镰刀,重新变回手,然后又一手捏爆隐形海盗的狗头。
这个家伙真的知道,怎么让敌人死得很难受。
他浑身是血。
分不清是他的血,还是别人的血。
女孩抬起头来,深出口气,“原来你真的可以捏爆我的脑袋。”
“我当然可以。”他抱起她,总是懒散高傲的脸有些狰狞,“你不准认命,老子不准你认。”
他说过那么多欠揍的话。
唯有这句话,听起来还算句话。女孩以前虽然也常接受命运的毒打,可是在真正的毒打面前,还是觉得自己不了解毒打到底有多毒。
她想问候作者的父母,但是注意力却集中在男人胸口戳出来的光剑。
上面全是血。
还有肉渣。
“你中剑了……”
“废话。”
“不拔吗?”
被西斯强行带进来的海盗头子听着两只虫渗人的对话,崩溃大哭,连滚带爬要金盆洗手。然后没走几步,就让男人投出的剑射中。
嗯,用的正是之前插在他心脏的那把。
“……咦,通过你这个洞,我好像能看到外面的风景。”
女孩凑过去,低声说话。
声音在抖。
这场景就很恐怖,很恐怖,很恐怖……要不是知道他是只双刀螳螂,而不是什么僵尸丧尸,或许她能吓升天了。西斯叹口气,阴郁的脸有点坏坏的笑,“看到我的心了吗?”
“好像看到了……还在动。”
“你看过别的男人的心吗?”
“……没。”
这他妈谁看过,她又不是不死法医。
“你是第一次看男人的心。”他用下巴蹭蹭她的天灵盖,有点乐,“我也是第一次让别人看我的心。”
男人说,“真公平。”
说完身体往前一倒,几乎摔地上,膝盖磕出剧烈的响声。许久稳住身形,站起来,帮她打开太空服的呼吸装置,隔着玻璃罩看了看女孩懵逼的脸,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我们走。”
她没问他到底会不会死。
毕竟他之前被泰坦捶得稀巴烂,还是活得好好的。
但她其实,应该问的。
海盗主舰被愤怒的西斯疯狂破坏,正在爆炸,船员们纷纷出逃。
为了抢逃生舱,甚至大打出手,死成一片。他抢了唯一完好的,将她放进去,两人依靠逃生舱疲软的动力,逃出了爆炸可能波及的范围。
——然后静静漂浮在黑暗深邃的宇宙。
动力系统被爆炸产生的冲击波搞坏了。
饶是两人空间胶囊里还有很多这样那样的稀奇玩意儿,也无法逃出生天。
西斯抱着她,挤在狭窄的座位。
他的胸膛很宽很厚,也很冷很硬。
彼此的呼吸交织,他的轻,她的重;彼此的信息素交织,她的浓郁,他的寡淡——一副父慈子孝的感人画面。男人捏了捏她的脸,懒散道,“我出去重新找艘飞船,你在这里等我,不要走动。”
陈沫想起朱老师的那篇文章……那几个车站的橘子。抬眸看看他胸前发黑的洞,还有那颗不怎么跳的心脏,低声道,“哦。”
她早该知道自己是个懦弱的人。
就算换了个世界,依旧懦弱。
早该知道附近除了陨石和爆炸过后产生的垃圾,什么也没有。
早该知道他的“橘子”根本他妈永远买不回来。
他才出去。
已经撑到极限的身体便开始崩坏,可怕的辐射让这只不可一世的不死神虫变得不堪一击——皮肤肿胀,眼睛变色。男人不断按压战斗服的呼吸装置,但是早就坏掉的衣服表示——大兄弟,别按了,我已经坏得不能再坏了。
他飘一会儿。
轻轻侧过脸庞看她。
浅绿色的眼睛有些发白。
女孩正在拍打逃生舱,可恶的小嘴动个不停。
不用想也知道在骂他。
“狗男人,你演什么戏!你有戏瘾吗!”
他扶着逃生舱转回去,就着呼出的雾气,写了个“滚”。
她更加气急败坏了,砰砰猛敲,恨不得敲碎罩子出来掐死他,还有没有男人一半手大的小手硬是在逃生舱上敲出殷红的血迹。
真是暴躁的小姑娘。
真是可爱得要死。
他说,“老子就是死,也不会死在你面前。”
然而真空环境声音无法传递。
逃生舱内的陈沫,只看到他唇角勾起无所谓的笑,一如既往的懒散欠揍。男人蹬在舱体,使出最后的力气踢开,送她远离爆炸产生的垃圾带。
他在浓郁璀璨的星光里,浮沉漫游的垃圾中回望。
音容笑貌肿胀丑陋。
“乖孙,给爷滚得远远的。”
简直是条狗。
陈沫后面才知道……虫族不会死,除非太空漂游。他们的身体强悍结实,但是却扛不住辐射,也需要呼吸……他们死在太空,很难被打捞。
西斯这条虫,很可能永远找不到了。
鲁迅先生曾经说过。
世界上最惨的事,不是吃方便面没有调料包,上厕所没有纸,而是你被敌人救了,敌人却因救你而死。
他本来欠她一条命,她想要他死,非常合情合理。
可是……却并不想,命运捉弄人的方式如此奇特。
他死是死了。
但是却也成功让她又欠他一条命。
好吧。
鲁迅先生其实没说过上面那段鬼话。
但是陈沫和这只雄虫的烂账,却是真的扳着脚指头都算不清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好了(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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