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在三天后停了。
林肆回到剧组。
徐向阳坐在椅子上,问他:“心情不好吗?”
林肆回神:“啊?”
“你发呆好久了,”徐向阳指了指他的剧本,“你这一页就三句台词。”
林肆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又不是在和我对台词。”徐向阳头往他附近偏,“放假这几天过的不开心吗?”
林肆闻到他身上的信息素味道。
他的嗅觉敏锐到一下就辨认出,徐向阳身上的信息素是松木味道。
放在以前是不可能的,只是最近不知什么缘故,突然变成这样。
徐向阳见他动了动鼻子,离远了一些,笑着说:“不好意思,工作太忙,我有一段时间没去打气味抑制剂了。”
林肆摇头:“不会,很好闻。”
徐向阳用鼻尖凑自己的肩膀,不相信似的闻,轻笑道:“因人而异吧,很多人不喜欢Omega身上的味道这么冷清。”
“我觉得很特别。”林肆觉得他的笑有些苦,于是贴心地说实话,“我挺喜欢的。”
“谢谢,我以为你们Alpha都偏爱可爱一点的味道。”徐向阳说。
林肆一愣,耳边轰的响起陆厌冰冷的警告。
和徐向阳相处,有种潜移默化的力量,让林肆将自己放在Omega的角度,忘记伪装。
他生硬又别扭地接话,看上去有些窘迫:“你也说是因人而异了。”
徐向阳笑了笑:“你和网上看到的不太一样,虽然不热情也不爱说话,但实际上很可爱。”他看林肆如临大敌的脸,问他,“我是不是欺负你了?”
“没有。”林肆掩盖事实般地摸出手机,想要点开泡泡的时候,别扭了两秒才把手指挪开,换了梦想小镇,继续种田。
他的田野上都是绿油油的豆荚。
一眼看过去,忧伤油然而生,林肆干脆把游戏也关了。
徐向阳想让他打起些精神,一直引他说话:“明天晚会,你几点到场?”
“我比你们早的,你们演员都在第二批。”林肆说。
“你也是演员,”徐向阳说,“你的眼睛很有灵气,以后有很多机会,慢慢来。”
林肆难得笑了:“谢谢向阳哥。”
————
段洋关掉行程表:“陆总,体检帮您推后了。”
陆厌在后座点了点头,过了约一分钟,想起来:“林肆的体检,提醒他们去做。”
“好的。”段洋说,“今天晚上的慈善拍卖,主办方发来了清单。”
“到了再看。”
陆厌指尖在手机屏幕上一下一下敲。
段洋侧目往后看,直觉告诉他陆厌今天有些不一样。
陆厌本人和平时无异,只是比平时气压低些,但段洋能感觉到他不是在生气,而是……烦躁。
如果地点是机场或者车站,他怀疑陆厌会不自觉踱步,重复确认航班信息。
屏幕又一次被唤醒,陆厌用指头压住,终于低头。
解锁后的页面,是泡泡聊天框,他离开盛世之前忘记关掉。
聊天框里最后一句话,很长,是陆厌第一次和忘了爱说这么长的话。
那天忘了爱问他,要不要试试用恋爱系统。
他几乎条件反射,很直白地拒绝了,说:【不要。】
接着他花了五分钟,反思自己的行为,恍然发现自己已经和忘了爱断断续续,有了一小段时间的联系。
忘了爱回复他:【只是试一下嘛,我很想看看那个系统是怎样的】
忘了爱也许想要和他尝试,又或者只是像小孩一样好奇,但陆厌却已经清醒,意识到这样的关系不能持续,他的回复会给忘了爱虚假幻想,但实际上,他无法给忘了爱真实的回应。
又过去五分钟,陆厌调整了几次文字,告诉忘了爱:【我不打算在这个软件里寻求人生伴侣,你可以试着匹配其他Alpha,不要把时间花在和我聊天上。】
之后,忘了爱突然不再说一句话。
陆厌一天里,几次想要打开软件,但最后还是将几次保守压缩成为两次。
但那个秒回信息的忘了爱,没有再上线。
陆厌将手机关了,望向右侧会场入口,他静了静心,将私人与工作划开界限,吩咐段洋:“茶馆的定位给廖纪,让他带着林肆过来。”
“好的。”
众星之巅是娱乐圈颇为盛大的晚宴,除了颁奖还有慈善拍卖,大部分当红明星演员和业界大佬都会出席。
傍晚结束红毯后,林肆就坐下,同桌有几个长辈,还有几个流量明星,他们简单打了招呼,然后隔三差五地聊两句,点到为止。
慈善拍卖进行的很快,都有固定买家,林肆中午起就没吃饭,肚子里空空的,但因为他有一首歌要表演,所以也不能吃桌上的东西。
他静静坐在台下,镜头来的时候便冲镜头挥挥手,基本也不怎么动,除了中途,陆厌以绝对高价拍走一幅画,林肆才下意识扭头往另一片区域看。
陆厌的视线,穿越黑压压的西装人群,和女宾们钻石反射出来的璀璨光芒,和林肆在空气里交错。
林肆飞快眨眼,扭开头,眼珠子轱辘轱辘左右动,虽然他不是偷窥陆厌,但这么忽然的对视,搞的他除了躲不知道做些什么反应。
正巧廖纪过来,覆在他耳边:“唱完歌不用回来,在后台等我。”
“去干嘛啊?”他小声问。
“一会儿再说。”廖纪按按他的肩。
林肆唱了一首自己的歌,结束以后没有再回主桌,却也在后台找不见廖纪人。
他抓紧时间上了个厕所,出门以后走到稍微人少一点的空处给廖纪打电话。
眼前有几人匆匆路过,林肆没有注意,但空气中传来刺鼻味道,他被迫努起鼻子抬头看。
是个眼熟的背影。
胃里突然一阵绞滚,他扫下视线,捂住唇将干呕扼在喉咙口,连呼吸都有些难受。
走道里时不时有人路过,林肆侧身,手用力抓了一下墙壁,推着自己,弓起腰直接往停车场躲。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他直觉,不能让别人看到这样的自己。
“你跑什么?”
跑步带起的细小风声停住,林肆咬紧腮帮,警惕地盯着声音来源。
陆厌的手从车门上落下,同时收回了要迈进车里的腿,走过来,在不远的距离重复道:“你跑什么?”
确认不是不相关的人,林肆才放下心,他屏气到极限,张开嘴大声呼吸,随后脱力地往下弯腰。
他的手在空气里,找到一处可以搭置的地方,林肆仿佛抓到救命稻草,用了些力气,支撑自己再做了七八次呼吸。
那是陆厌的小臂。
不知道是姿势问题,还是脱离了之前的环境,林肆喉头的恶心,在抓住陆厌以后慢慢消散下去。
但陆厌拒绝与人触碰,皱紧了眉头,语气里有些不耐烦地问他:“你怎么了?”
“我……可能,”林肆喘着气,发出的声音断断续续,又带着虚弱的气音,“……我可能吃了坏东西。”
他的指节抓了抓陆厌的西装,缓冲以后才落到自己的膝盖上,好半天才直起腰。
段洋抱着陆厌外套,匆匆赶来,看了眼车又看了眼站在车尾的他们,拐了个方向:“陆总,怎么了?”
“去医院。”陆厌说。
段洋:“去什么医院?”
林肆如临大敌,摇头:“我没事,我不去。”
段洋又问:“林先生要去医院?”
林肆:“没有,不是,我不去。”
“……”段洋弄不清情况,尴尬道,“哦……好的……”他抬手把外套递给陆厌。
陆厌看了林肆一眼,没有再强迫林肆去医院,只是吩咐段洋:“打电话给他经纪人。”
“好的陆总。”
说完陆厌便上车了。
林肆从他的背影里看到,陆厌单手将西装外套叠成了整齐、一丝不苟的模样,随后搭在林肆刚刚握过的,结实的小臂上。
林肆眨了眨眼睛,不敢在停车场停留,快步走开,到保姆车附近时候,廖纪匆匆赶来。
不等廖纪询问,他先堵住话口,问他:“你叫我到后台什么事啊?”
“你怎么回事啊?”廖纪把他转了一圈,“哪儿不舒服?”
林肆不愿意去医院极了,再不舒服也装作舒服的样子,上车时候还随意摆摆手:“我没事,他们胡说的,我们现在到底要去哪里?”
“不知道,我去问段洋,他也没说,”廖纪浑身上下写满了警惕,把手机递给他,“陆厌那儿给的地址,我查了一下,是茶馆,正经茶馆。”
林肆喝完半瓶水,喉口的恶心才彻底消去,他扫了眼地址,反倒没有廖纪那么担心。
可能是刚才突如其来的恶心让他无暇紧张,也可能是刚刚陆厌在停车场对他“施以援手”,让他对陆厌有了很小幅度的信任值上涨。
但也可能也是他单方面被抛弃了,今天本来就很丧。
“没事,去吧。”
去茶馆的路有点远,林肆在手机上搜索航迹娱乐的副总裁刘慎岩,扫了几张图片以后,确定之前在走道里碰到的那个人是刘慎岩,以及,那天在秦宵房门口闻见的味道,是刘慎岩的。
林肆也许能试试猜想他们背后的关系,但他一直觉得自己的脑袋里要放自己在意的事情。
现时现刻,比如说,Y。
半晌,他终于点进泡泡,看着跳出来的聊天界面。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不算求爱失败了。
但他非常真切地,在自己空白的感情经历里,感受到了一种以前没有体验到的难过。
严格到可以称之为,幼小心灵上受到的极大创伤。
他没有做错什么,甚至那天还刚给Y堆了雪人,很好很好地安好了黑色的玻璃珠,把更喜欢的那条红色条纹围巾和帽子都给了大的雪人。
可是他想,Y也没有做错什么,他一直都在说“不”,没有给过自己希望,也很果断地说不可能。
林肆拖动屏幕上的白色圆球,把它拉的离Y远一点,在原地打转绕圈。
保姆车突然制动,林肆猝不及防从椅子上往下滑了一小段,肩头顺着羽绒服抵住了椅背。
司机打开隔音窗:“不好意思,前面的车急刹了。”
“没事,安全第一。”廖纪摆摆手。
林肆重新坐好,却看到聊天框里多出来一行字。
“喵~忘了爱对Y伸了个懒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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