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阴宫大护法怒佛尊者, 前不归寺弟子寂照禅真在整个极乐净土中地位超然,仅次于太阴宫那位神秘的宫主之下。
能令这样一个男人迷恋沉沦,不惜放弃自己前半生唯一的信仰, 会是什么样的女人?
姜虞心中好奇之意愈盛, 提起耐心, 继续听小和尚空空如也讲述下去。
寂照禅真年少爱好游历,性情刚直不阿,路遇不平,二话不说,出手就怼。
但好在他年纪轻轻就修得一副金刚不坏的罗汉金身,因此一直没有遇到解决不了的硬点子。
直到那一年, 寂照禅真游历至天督城附近, 救下一名从城中逃出的少女。
那少女生得甚为貌美,清灵脱俗,然而心智却有些痴痴傻傻,宛若稚童。
寂照禅真救下她之后, 起初以为她只是一个不小心离家出走, 心智有缺的普通少女, 待问明她来自天督城后,便打算护送她回天督城中与家人相会。
谁知少女听后面露惊恐之色,连连摇头,口中直呼“我不回去,我不要回去”,当下竟发起癔症来。
寂照禅真疑心大起, 眼见少女就要昏倒,不由伸手扶了一把。
这一搭手,不小心撩起少女的衣袖,这才发现少女莹白的手臂上布满青紫色的痕迹,微微松开的衣领下也露出不少红色印痕。
寂照禅真不识情.事,只以为天督城城中有人虐打她,才使得她如此恐惧。
当时的天督城非凡俗之地,城中七十二洞天福地,三十六悟道靖庐皆由修仙之人占据。究竟是怎样道德败坏的修仙之人,竟对一介弱质纤纤的少女下此狠手?
寂照禅真正义之心大起,决定带少女回去讨要说法。
谁知少女听闻,仍是苦苦哀求,只言自己绝不再回天督城,如果大师肯发善心,请护送她到东海。
寂照禅真讶然问道:“东海早已被封印了,你去东海做什么?”
少女回答,她是被人掳到天督城的,家人都在东海附近。现如今她侥幸脱身,自然是要回去寻访家人的踪迹。
寂照禅真观她神色,只觉她言语之家似有隐瞒。
但他是个慈悲为怀的出家人,见这少女可怜,不免动了恻隐之心。再加上他本来就是到处游历,原先也不曾去过东海,正好可趁着这个机会东行游历一番。
如此,不归寺的青年僧侣便和这位来历不明的少女结伴东行,孰料不出三日,便在路上遇上数波神秘人马围追堵截,目标皆是要将少女掳走。
寂照禅真生来是个倔性子,越是有人围追,他心中要将少女送到东海的决心便越发坚定。
可他修为再高,毕竟只有一人,对方派出的人越来越多,修为也越来越高,兼之二人在明,敌方在暗,神出鬼没,防不胜防,寂照禅真渐渐感到力不从心。
终于有一日二人被围困于荒山之中,寂照禅真拼力厮杀,仍旧无法带少女突出重围。
暴雨冲刷,雷电轰鸣。
寂照禅真一根降魔杵舞得虎虎生威,可围杀他们的人如同蚂蚁,源源不绝,寂照禅真秉持“只打伤,不打死”的原则,不免叫那些贼人钻了不少空子。
渐渐地,僧人的僧衣被血水浸透,动作越来越迟缓。
大雨模糊了僧人的视线,僧人身子摇摇欲坠,却依旧如同一座沉稳的青山般,手持降魔杵拦在少女身前。
他的视线穿透雨帘,望向不远处黑沉沉的人影,手持佛礼,沉声道:“小僧既答应护送这位女施主回东海,就绝不会食言。各位若再强逼,便只有从小僧的尸体上踏过去!”
“小僧虽不知各位出自何门何派,但小僧若死,梵天净土不归寺势必追查到底,请各位善自思量!”
杀手之中,有一领头之人桀桀笑道:“寂照禅真,你护送了这小妮子半月有余,可知她是何人?”
寂照禅真垂睫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并不答声。
少女面色惨白,身子发颤,像是极惧怕那人说出答案。
那领头之人半丝怜香惜玉之情也无,冷酷地说道:“寂照禅真,我听闻你本出身东海附近一处渔村,只因当年恶龙作祟,血洗了整个村子,不归寺高僧十方无量途经村落,发现了尚在襁褓中的你,这才将你带回寺中,抚养成人。”
“而你身后护着的这个人,便是当年血洗渔村的那条恶龙诞下的孩子,是你的杀父杀母仇人之女。知道了这个,你还打算继续护着她吗?”
寂照禅真抬起手,轻轻拨弄了两下颈上悬挂的念珠,沉默片刻,摇头道:“你也说了,当年屠村之人是那条恶龙,又与这位女施主有什么相干?难道这位女施主曾干过什么杀人放火的事情吗?”
领头之人听了这话,便知这位青年僧人是打算负隅顽抗到底。他冷笑道:“那你就别怪某对不住你了。这小妮子是我家主人最珍爱的炉鼎,万万不可能叫你带走!”
寂照禅真听了这句话,皱了皱眉,转头看了少女一眼。
“炉鼎……”
他低声重复,脑中灵光一闪,忽然间明白初见时少女身上那些不堪的伤痕是从何而来。
少女的表情已经转为木然,像是丢了魂一般,一双乌黑的眸子定定地望住青年僧人英俊的面庞。
下一瞬,少女死寂的眸光剧烈地波动起来,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公示于众,那双宁静美丽的眸子里充斥了太多情绪。
羞辱,愤恨,怨毒,自惭形秽。
她蓦然转开头去,不敢再看寂照禅真,像是再多与他对视一眼,便会脏污了僧人不染尘埃的僧袍。他越高洁,便越发显得自己丑陋肮脏。
寂照禅真生来情绪淡泊,但那一夜,却第一次感受到什么一种针扎似的情绪在胸腔中慢慢蔓延开来。
寂照禅真忽然把降魔杵交到少女手中,道:“拿着,若是站不住了,就用这降魔杵撑起自己。”
少女眼睫急缠,倏然掀起眼皮,隔着一层泪水,如同隔雾看花,完全无法将寂照禅真此刻的神情看真切。
她听到僧人淡淡道:“你没有错,错的是他们。”
僧人说完,霍然转身,双手合十,大德金钵浮在他身前,发出暗紫色的微光。僧人的诵经声越来越快,大德金钵上的光芒也越来越亮。
忽然,暗紫色的光芒攫取了整片天空,如同晚霞般漂浮移动,洒下暗伏杀机的辉光,整片荒山之中霎时间充满了鬼泣鬼嚎。
那一夜,僧人第一次犯下杀戒。
再后来的事情,寺中师叔师伯不肯细说,空空如也只能从各种道听途说中拼凑出当年的故事。
总之寂照禅真在护送少女回东海的途中又犯下色戒。
两戒并犯,寂照禅真无地自容,本是要回不归寺中自领处罚,可谁知他前脚刚离开东海,少女后脚就被人残忍杀害。
寂照禅真在回归不归寺途中信念不宁,总觉似有大事发生。最终他还是放心不下,折道返回东海,可迎接他的只有一具化为半人半龙的尸体。
原来少女已怀有身孕,杀她之人不止害了她的性命,还将她肚腹剖开,强行取走了腹中尚未成型的龙胎。
寂照禅真抱着少女的尸体,泣不成声,就地入魔。
他凭借凶手留下来的痕迹,一路追查,最终发现凶手竟是天督城那位表面上看起来德高望重的天督城城主,付东流。
彼时付家在天督城一家独大,权势滔天,寂照禅真虽是不归寺这一辈中最杰出的弟子,然一人之力,如何撼动大树?
寂照禅真一心复仇,也知此后手上必然要沾染诸多杀孽。
在得知凶手是何人之后,便返回不归寺中,详述这段时日里自己所犯下的杀、色二戒,向师父请罪,恳请寺中长老做个公证,将他逐出师门,省得被他往后的所做所为连累名声。
寂照禅真的师父十方无量听完后,怒罚了徒弟三百僧棍,但坚决不同意将爱徒逐出师门。他固执地认为爱徒是被妖女所惑,心生魔念,才会生出如此匪夷所思的心思来。
因此十方无量将寂照禅真重罚一番,强行关到芥子福地中,希望徒弟能够面壁思过,好好想清楚。
寂照禅真被囚了三年,终于破开封印,留下一封决绝书,强行破寺而出。
三年后,外面已是另外一番光景。
付家多年来在天督城作威作福,早已招致不少怨恨,正是墙倒众人推,天督城中各家各派暗中联合,在付东流一位关门弟子里应外合的配合下,借助冬藏仙府、灵州江氏的助力,将付家连根拔起。
寂照禅真在决战最后终于赶到天督城,亲手砍下了付东流的首级,亲手为惨死的少女报了仇。
那一战之后,寂照禅真再也回不去不归寺,后来几经辗转,竟然加入了太阴宫。
姜虞听罢,心下感叹,这位怒佛尊者是真的惨,如果当初不是他非要回寺请罪,如果当初他没有离开心爱之人,是不是后来这一系列惨剧就不会发生?
还有,天督城那位前任城主真是糟老头子坏得很,剥腹取胎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也能干得出来,简直是该杀。
要按她的脾性,如果有人敢这样对待她的爱人亲朋,不将对方挫骨扬灰,实在是太便宜对方了。
空空如也提到当年天督城那场血洗清牌的大战,姜虞倒是印象颇深。
原因无他。
在原著中,付东流门下那位与其他各家里应外合的小弟子沈危,与原主父亲姜冲、江玄之父江小楼,乃是八拜结交的异姓兄弟。
沈危对江玄颇为照顾,待江玄如同亲自,对他的修炼多有指点,也是最乐于促成江玄和原主这桩婚事的长辈之一。
但不知为何,临到结局,江少主竟倾尽全力派人攻打天督城,最后更是不惜以自身修为为引,把整座天督城都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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