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虞提起储物灵囊, 侧耳倾听, 似乎听到里头传出惊恐的叫喊声。
“系统, 系统?你到哪里去了?”
“任务还没有完成,你怎么可以罢工?”
“系统……”
姜虞听得奇怪,这姜玉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那日在祖师殿中,夏鸣府主诸葛婠的换魂阵本来进行得十分顺利, 结果在关键时刻,姜虞忽然感觉自己的思维出现了一瞬间断档,等她回过神来,魂魄已经被护心镜的锁魂阵吸了进去。
姜虞隐约猜到那一瞬的记忆断档, 应该是姜玉的随身系统捣的鬼, 可在那之后,姜玉就再未使用过这个技能。
这是不是代表系统的技能也是有使用限制的?
护心镜里的声音不停,姜玉像是受了什么大刺激, 发出躁狂的自语,到最后竟伤心地哭泣起来。
姜虞惊呆了。
她犹豫了会, 终是把护心镜拿了出来,分出一缕神识注入其中,冷冰冰地问道:“你又在搞什么花样?”
在锁魂阵的内视视野之中, 姜虞第一次看到姜玉原本的容貌。
出乎姜虞意外,姜玉的年纪很轻, 约莫才刚刚成年,有些微胖,容貌也很普通, 看着就像校园里再普通不过的女学生,任谁都想不到,这样一张憨厚和善面孔,居然会动手杀人。
姜玉蜷缩在锁魂阵里,双手环抱膝盖,把脑袋埋到手臂里,放声大哭。
姜虞道:“你到底怎么了?”
姜玉仍是不理她,只一个劲儿地在蹲那里哭。
姜虞等了一会,耐心耗尽,正准备从护心镜里退出去,姜玉忽然抬头叫住她:“你别走。”
姜虞的神识远远飘在护心镜外围,耐着性子问她:“你耍什么花招?”
姜玉满脸泪痕,抽抽噎噎地说道:“姜虞,之前都是我对不住你,我向你赔罪,你放我走吧。”
姜虞冷冷道:“你不用向我赔罪,你去向诸葛绮红赔罪吧。”
姜玉闻言神色一僵,慢慢收住哭声,微微低了头,轻声道:“我已经死过一次,不想再死一次了,我想活着。”
这句话牵动了姜虞的心绪,令她不由想起前世扶灵回乡,在途中被歹人一剑刺死的事情。
“谁不想活着,但你想活着,就一定要让别人死吗?”
姜玉神情木然,喃喃道:“我以为我是特别的。毕竟人死就死了,可我来到一个新的世界,有了一个新的开始和新的人生……系统,哦,对了,系统还说只要我成功完成任务,就能得到一半这个世界的核心之源……”
姜玉说到这里,忽然抬起头来,眼睛里射出两道灼热的目光,扑向锁魂阵的结界,盯着姜虞道:“一半的核心之源,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这代表我将成为世界之主,拥有操纵这个世界的权力!”
姜虞被她突如其来的狂热吓了一跳,定了定神,才道:“那你的系统呢?”
姜玉闻言整个人僵了一僵,抬起双手遮在脸上,又哭了起来。
“系统……它逃走了。它撇下我逃走了……它骗我,它明明说好了要帮我的。”
“你死后穿到一个陌生的世界,遇到一个自称系统的东西,它说什么你便全信了是吗?这何其可笑。你想想你生前,若是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你会对一个陌生人所说的话全盘相信吗?”
“为何对方自称系统,便能令你完全信服呢?你难道没有想过它说的是假话,有可能是骗你的吗?”
姜虞忍不住多说了几句,话说完,忽然觉得背心发凉,忍不住联想到自己身上。
算上这一次,她一共穿过三次了。
前两世都是活到十六、七岁上下便死于非命,两世为人,为何她脑子里还能清楚地记得一本闲时打发时间看过的小说剧情?
她为何就没有质疑过三次穿越的真实性?
她为何就没有怀疑过记忆中小说剧情的真实性?
姜玉像是被姜虞的话说呆了,过了很久,才瞪大双眼,面目狰狞地吼道:“可是我是宿主啊!小说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吗?系统就是用来辅助宿主走上人生巅峰的,系统怎么可以抛弃宿主呢?”
“不对,不对……”
姜玉吼完,忽然摇着头,步步倒退,难以置信地瞪视着姜虞。
“你一个原书的恶毒女配,怎么懂得什么是穿越,什么是系统?”
姜玉的双眼睁得好大,眼白里满是血丝,她猛地朝姜虞扑了过来。
“你也是穿越的,对不对?”
“系统是不是被你夺走了?你快把系统还给我!你这个贱.人,骗子,你把我的系统还给我!”
姜虞被她骂得心头起火,本想转头一走了之,但心中又着实介意那个“抛弃宿主”的系统,她想了一想,还是决定忍下怒火。
姜虞面露微笑,忽然柔声问道:“好啊,你且说说之前系统都给你发派了些什么任务,你都告诉我,我就把系统还给你。”
姜玉双目放光,看样子已经失去了理智,追问道:“真的吗?”
姜虞轻轻点了点头:“真的。”
姜玉整了整思绪,把遇到系统以后接手的任务一一道来,姜虞越听,心中越是惊奇,隐约觉得这个系统十分古怪。
虽然它发派的任务美其名曰是维护原书剧情,可细细想来,几乎每一条都是奔着江玄去的。
这个名为“系统”的东西,究竟对江玄怀有怎样的居心?
之前在浮游秘境中,方如是曾经提到过“太阴炼形,秽土重生”之术,但是后来姜虞再追问这邪术和江玄究竟有何关联,她却又不肯说了。
不行,她一定要去找方如是问个明白!
姜虞思索到这里,再也待不住,抽出神识,从护心镜中退了出去。
姜玉才吐露完一切,忽然见姜虞抽身离去,怔愣片刻,忽然反应过来姜虞是在套她的话,什么把系统还给她,全是假的。
姜玉反应过来后,在护心镜中愤怒跳脚,大声辱骂,姜虞听她污言秽语,那话简直脏得不堪入耳,皱着眉往护心镜上贴了道隔音符,世界才总算清净了。
姜虞换好衣服,坐在床边静静冥思了一会。
这个所谓的“系统”既然可以抛弃姜玉,就代表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唯一绑定的。况且这东西除了能够预知剧情、冻结时空之外,似乎并没有其他大用处,是不是真的系统,也还两说。
并且照姜玉的说法,“系统”告诉她,之前已经有一个宿主翻车了。
按照所谓的“原书剧情”,江玄终将落得个亲缘断绝,与整个玄门正宗为敌的下场。
而在此之前,有一件事情可谓是促使他撕下正人君子假面,不再伪装仁义道德的导.火索——原主“姜虞”的死。
在江玄亲手杀死姜虞之后,他便彻底同玄门正宗撕破了脸皮,此后以铁血手腕一统塞上江南,火烧太阴宫,挥师攻打天督城……
四面竖敌,四面楚歌,纯粹就是一副不想活了,所以要在死前搞个大的样子。
而从“系统”目前的所做所为来看,它的目标一直锁定在江玄身上,并且专注于离间姜虞与江玄的关系。
不管是想设计让江玄杀诸葛绮红也好,还是非要给姜虞和叶应许拉郎配也罢,其目的都是要让这对未婚夫妻离心离意,最后泥足深陷,不可挽回。
这个“系统”不可能闲着没事就想整人玩,它做这样的事情,势必有所图谋。
只是,图什么呢?
姜虞想起了“太阴炼形”之术。
这邪术在正魔两道中流传甚广,只是很少有人得到真正的摆阵布道之法,因此几乎没有听说过有谁成功用这法子令人起死复生了。
方如是在看到江玄那诡异的自愈能力后,才突然提起这个邪术,说明她认为江玄恐怕曾经被人用此邪术救活了,所以才能拥有那般诡异的自愈能力。
难道“系统”觊觎的是在江玄身上得到成功验证的“太阴炼形”之术?
在前往方如是院子的路上,姜虞一路都在思考这些问题。
她每日都要来方如是这里修习,今日因为这件事来得甚早,方如是才起床,身上还穿着中衣,只披了一件大袖衫袍,手里拿着一碗鸟食,正站在廊下喂鹦鹉。
方如是听见有脚步声趋近,也不抬头,如同寻常长辈同晚辈拉家常般道:“今儿这么早过来。”
姜虞应了一声,走到廊下,双手扶着阑干,仰头望着方如是。
“方前辈,请你告知我‘太阴炼形’之术究竟是何物。”
方如是睨了她一眼,嗤笑道:“呵,今天小嘴这么甜,居然都会用‘请’字了。”
姜虞前两日确实没给过方如是好脸色,这会子有求于人,只能老实立正挨打。
“方前辈,之前都是我错了,请您大人勿记小人过。”
方如是专注地给鹦鹉喂食,一时没有理睬姜虞。姜虞也不催促,就老实站在廊下等着。
一直等到日上三竿,将少女的脸都晒红了,方如是才转身步入屋中,抛下轻飘飘一句:“进来吧。”
姜虞亦步亦趋地跟了进去,方如是在榻上躺下,手里握着那卷符箓金册,眸光落在书册的文字上,眼神似有一丝迷茫。
过了会,姜虞听见她缓缓启声道:“这符箓金册的第一个版本,乃是我和你的先祖,也就是我的师兄姜愠合力编纂的,当时正魔两道之中,太阴炼形’这道邪术便已广为流传,没有人知晓它的起源究竟是什么,也没有人知晓它是不是真如传说中所言那般,能够起死回生。”
“后来我几经波折,终于将这邪术的阵法、术法全都收集到手,我动手做了不少试验,但那些被我用此术复活的人,几乎不满半月就会化为一滩烂泥死去。”
“为什么?”姜虞问道。
“大概是因为当时我手头上缺少了最重要的一味材料——秽土。”
“秽土是何物?”
方如是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也没有见过。据说此物乃是开天辟地后,世间第一柸灵土,可以转阴为阳,转死为生。”
姜虞讶然道:“这般听起来,倒有点像是不归寺的镇寺之宝——梵海青灯。”
方如是道:“曾有人言,梵海青灯的灯芯就是用秽土炼制的。”
姜虞在心中默默道,难怪当年龙女相思会潜入不归寺盗取梵海青灯的灯芯了,她应该也是听说了这个,于是想借“太阴炼形”之术复活自己的孩子。
只是最后阴差阳错地死于西门家剑客之手,那么被她偷出来的灯芯在哪里呢?
姜虞曾在龙女相思的记忆中看到江玄刚出生时的场景。
那时产婆抱着红通通的小婴孩,忧虑地说道,这孩子怎么不会哭,怎么憋得脸都紫了?
难道江玄刚出生时就险些死去,是龙女相思用邪术将他复活了吗?
“被这邪术复活的人,会有什么问题吗?”姜虞小心翼翼地问道。
方如是睨着她笑:“我倒是没发现什么大问题,毕竟我之前炼的那些人全都死了。至于你这个……”
“依我的推断,他不仅没有大问题,还好得很。无论怎样重的伤,都可以在短时间内自行痊愈,这样的体魄,多少世人求之不得?再完美一点,岂不是不死之躯?”
不、死、之、躯!
这四个字,宛如鼓槌,重重地击打在姜虞心房上。
她霍然起身,深思不定,但又说不清楚为何突然间感到如此焦虑。
方如是见她神思不属的,就挥了挥手,打发姜虞到旁边的静室中做功课——画符布阵。
方如是是位善于教人的好先生,当然要求也很严格。
姜虞临出门前,听到方如是在背后淡声道:“要是三日内,你还不能炼制一支血神幡出来给我,我可以带你亲手杀几个人,帮你跨过心里那道坎。”
姜虞知道她不是说笑,但此刻没有心思和她辩解,便闷声答了一句“是”。
姜虞前脚才去静室,后脚江玄便来和方如是商议前往淮阴的计划。
他心思缜密,其布局之狠辣缺德,简直令方如是这样的老狐狸都叹为观止。
二人议完事后,江玄起身告退:“前辈,我想到静室中和阿虞一起修炼。”
方如是抬起书册掩唇,轻轻打了个哈欠,笑道:“我看你脸色不错,想来昨晚吞噬的那颗妖丹颇有助益吧?”
江玄眸光一闪,微微笑道:“前辈真是慧眼如炬,一眼便看破了。”
方如是道:“可不止我看破了,你的小阿虞昨晚也在场,瞧得一清二楚,落荒而逃,看来是被吓到了。”
此言落下,江玄脸上的笑容再也未维持不住。
藏于袖中的双手倏然紧握,少年容色如霜,寒声质问道:“你分明布置了灵蝶监视她,完全有能力阻止她看到不该看的事情,你为什么不、阻、止、她?”
方如是笑得妖娆万千:“她是我的族人,我自然是为她好。她喜欢的人,我自然是希望她看得越清楚越好。如果这样她还喜欢,那才叫真心实意。”
“怎么了啊少年郎,你是怕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小江虽然没有名,但他有字。
思余——天督城城主沈危给他取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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