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雪夫人静听西门独秀讲述江玄的所作所为, 不觉心惊肉跳。
“你是说江玄和魔道妖人联手, 设计刺杀你师父, 计划徐徐图之,鲸吞蚕食,慢慢吞并其余各家, 一统塞上江南?”
西门独秀点头道:“不仅如此,他还囚禁了我的姨母眉山夫人, 意图骗娶贵府二小姐。”
问雪夫人和姜玉善都“呀”了一声,姜玉善难以置信道:“我表妹与江玄两情相悦,二人早有婚约,早晚要结为道侣, 他为何要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西门独秀眸光黑沉, 一字一句道:“因为他, 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江家少主。”
问雪夫人闻之,脸色惨白, 姜玉善更是猛然从座椅中立起,身子微微颤抖。
……
司仪长老是个老古董, 面对这位少年家主的怨气, 不仅分毫不惧, 甚至还恪尽职守地守在风涛阁中,就怕江玄一时情动坏了规矩。
江玄和姜虞的屋子相邻, 他见司仪长老和巡守领地的老母鸡似的,看得死紧,索性拖了张椅子, 贴着靠近姜虞屋子那端的墙壁放下,坐在墙下,打开传音螺同姜虞说话。
二人天南地北地聊了许久,姜虞渐觉有些困倦,江玄遂命人进屋为新娘子解了盛装,嘱咐姜虞好生睡一觉。
毕竟十八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倒是无所谓,只怕累坏了姜虞。
姜虞睡下后,江玄便从书架上取了本炼器典籍,拿在手里翻阅。
只是看了许久,才发现自己不过翻了寥寥三两页,那些字似浮云般从眼底飘过,竟是一字都没看进去。
他今天真是太开心了。
就如半年前他和方如是那场谈判中所言,他本人对于权势并没有什么追求。
前二十年费心钻营,是为了活命,为了替游仙村众人报仇。
而今,费尽心机,只是为了迎娶心爱之人。
他不管什么对错黑白,这是他后半生唯一想要抓住的东西,谁都不能阻止。
他想要一个家,他和阿虞一起的家。
江玄想到这里,又忍不住用千里传音螺把姜虞从睡梦中叫了起来,压着声音,兴奋地问她:“阿虞,我问你一个问题好不好?”
姜虞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阿虞,你想要几个孩子?”
“什么?”
江玄换了个问法:“阿虞,我们以后要生几个孩子好?”
姜虞本来也睡得不熟,这下完全清醒过来,她勾着锦帐上垂落的流苏,脑中率先想起的倒不是生几个的问题,而是生孩子好痛。
她犹豫了半晌,斟酌了半晌,竖起一根手指:“一……个吧?”
江玄开心地笑起来:“那就生个女儿吧。”
姜虞翻了个身,俯趴在床上,觉得这样的江玄倒似有几分正常少年的模样了,她还记得二人初见时,这厮逼她和同门师姐自相残杀,那时可真是妥妥一个阴戾残暴的小变态。
“啊,等等!”
姜虞惊呼,忽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来。
江玄急切地问她:“怎么了?”
姜虞为难道:“我突然想到,龙族产子,到底是直接生出一条小龙来,还是先生出一颗蛋,再孵出来呢?”
江玄蹙了蹙眉,也跟着沉默了。
这个问题,他之前倒是没有特地关注过,毕竟龙族子息单薄,极难生育,且生产时多半会寻安全之处藏匿起来,人族又怎能窥见其中隐私?
姜虞一筹莫展,忽然听到少年用一种不是很确定的口气提议道:“不如去问问方如是?”
姜虞:!!!
我看你是想被方如是打死吧,吃了熊心豹子胆去问她这种问题。
她当年可是在大婚之上被西门家的男人弃之而去,后来才会为情所困,癫狂至此。
姜虞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那我还不如回去问姑母,可知当年我娘是如何生下我的。”
“阿虞——”
“嗯?”
“没什么,就是想叫你一声。”
姜虞叹了口气:“我本来都睡着了,这下可好,又被你吵醒了,看来剩下几个时辰我是别想再睡了。”
二人说到后来,渐渐没话说了,便开着传音螺,各自躺着,静静听着传音螺中传出的匀长呼吸声。
二人各怀心思。
姜虞想的是近日来越发频繁的古怪梦境,还有将困住姜玉的护心镜交给诸葛婠时,姜玉在镜中又哭又笑,大骂:“姜虞,你这个贱/人,你和江玄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然后她就被诸葛婠用三昧真火烧得魂飞魄散,她经受火刑时的哀嚎似乎仍然萦绕在她耳边。
那日之后,姜虞有好几个晚上都没睡好。
有一个晚上,她忽然梦到前世扶灵回乡,遭遇狂风暴雨,只能暂时泊船靠岸,半夜之时,忽有一面目不清的男子持长剑闯入,一剑刺死了她。
她还记得男子靠在她耳边低声道:“我来接你了。”
然后姜虞就从梦中惊醒过来。
她按住起伏不定的胸口,脑中突然冒出一个惊人的想法——假设她不是穿书,假设她就是姜虞本人,那为什么她脑子里会有一段虚构的,关于江玄等人一生的记忆呢?
如果这个世界才是原本属于她的世界,那她所经历的前两世又是什么?
蓦地,姜虞突然想到空空如也提到的梵海青灯。
当时空空如也曾对她说,梵海青灯可以沟通阴阳,逆转时空,有没有可能她所经历的前两世,实则是为人所虚构的芥子世界呢?
那一夜,姜虞脑中乱糟糟的,胡思乱想了许多,但因为无从验证,最后只能被她埋藏在心底。这桩事情太过耸人听闻,姜虞连江玄都不敢告诉。
另一边,江玄则默默将灵州各处的兵防排布都推演了一遍。
这桩婚事,他务必要求一个万无一失,虽则眉山夫人已经被他控制住了,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他那位野心勃勃的六叔公被他褫夺了神弓营,估计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这么一看,似乎再无暗敌,可江玄心中依然隐隐觉得不安。
因此,事前他便给方如是递了消息,从她手里借了些太阴宫的人手,潜伏在灵州各处。
除了知悉内情的方如是,太阴宫方面一直以为他是西府君“赵奉仙”,这正好给了他左右横跳,两边借势的便利。
江玄默默想了一遍,自觉再无虞漏,伸手入怀,取出一个小儿拳头大小的莲花灯座,细细抚摩了一会,小心地收了起来。
对于这一魄的处置,江玄之前想过很多。
他想过将这一魄丢进魍魉道的熔浆中,叫谁都无法再找回来,但最后还是犹豫了。
缺失了一魄,毕竟对阿虞修行有碍。
那就再等等吧。
等他确认阿虞再也不会离开自己,再将这一魄还给她。
一晃十八个时辰过去,江家飞舟降下速度,缓缓驶入灵州城中。
江家府邸方圆五里之内张灯挂彩,红绸高挂,灵州城内的百姓早就听闻今日是江家家主大喜之日,一早就赶着到大街上看热闹。
迎亲飞舟上冒出来许多扮成金童玉女的江氏弟子,这些弟子手持花篮,不断地从半空中往底下抛洒喜钱和喜糖,引得百姓们争先哄抢。
“恭祝家主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祝家主夫妻恩爱,举案齐眉!”
……
百姓们高声喊着道喜,声潮如浪,震耳欲聋。
各方宾客早已在司仪长老的安排下陆续进入江府入座。
迎亲飞舟缓缓降下,落在江府门前的广场上,长长的楼梯从甲板上伸到地面,一对新人牵着红绸,在锣鼓丝竹乐声中从飞舟上走下来,沿着红氍毹铺就的礼道走向喜堂。
姜虞蒙着盖头,看不见外面到底是怎生一个景况,她只听到人声喧哗,锣鼓震天,眸光盯着脚下这方寸之地,心跳逐渐增快。
忽而手上一暖,江玄的手从红绸底下伸过来,用力地握了握她的手。
“阿虞,不要怕,我都安排好了。”
少年的声音沉稳可靠,姜虞略一定神,顺着江玄的引导迈步走入喜堂之中。
到了拜天地这刻,眉山夫人才被江玄的人从眉山小筑中放了出来,“押”到喜堂上座,被按着坐了下去。
眉山夫人面色生寒,双眉紧蹙,愤怒地瞪视着朝她走来的少年。
她不知道对方究竟用什么方法制住了她,也许在今日的来宾眼中,她是自愿坐在此处的,可只有眉山夫人知道,她此刻灵力被封,身体无法动弹,也无法出声言语。
这个逆子,他竟然真的敢如此待她!
眉山夫人心底一片寒凉,心中想着:他对亲生母亲尚且如此,日后会待阿虞如何?是她害了阿虞。
少年嘴角噙笑,像是根本看不见眉山夫人锐利如剑的凝视。
“一拜天地——”
二人牵着红绸,在喜堂门前跪下,对着郎朗青天拜下叩首。
“二拜高堂——”
姜虞感觉红绸另外一端传来轻轻拖拽的力道,她从善如流地顺着那力道走过去,和江玄一起走到眉山夫人面前跪下,郑重地朝眉山夫人拜了一拜。
从姜虞的视角里,看不见眉山夫人的表情,只能看到眉山夫人的裙裾微微颤抖。
姜虞皱了下眉,心里奇怪:湄婶婶这是在……抖腿?
不会吧,湄婶婶是多优雅端庄的人,怎么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种事情呢?
司仪高声唱道:“夫妻——”
喜堂外忽然爆出一声大喝:“阿虞,不可与此人拜堂!”
紧接着一道人影如掣风般蹿入喜堂中,抓起姜虞左手就想把她带出去。
江玄抓住姜虞右臂,看清来人之后,脸上一下褪尽血色,吃吃道:“问雪夫人……”
问雪夫人手上寒光微闪,长剑一抖,朝江玄胸前刺来,想要将人逼退,好把姜虞从他手里夺过来。
孰料江玄竟是避也不避,仍旧牢牢抓住姜虞手臂。
长剑“噗”的一声,刺入少年胸口。
问雪夫人惊了:“你……”
为何不躲避?
江玄借着问雪夫人分神的时机,一掌拂来,逼得问雪夫人不得不暂时松开少女的手。
他趁势扣住姜虞腰身,带着她向后掠起,飞落在喜堂另外一侧,落地时忍不住抬手捂住胸口血洞,闷哼了一声。
江玄抬首朝喜堂外望去,只见宴桌上,大多数宾客都面露茫然,显然还未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何事。
身着鱼鳞银甲的冬藏仙府弟子手持法器、长剑从四面涌入,朝喜堂方向逼了过来。
这一切变故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姜虞完全没弄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问雪夫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灵州,她为什么要阻止自己和江玄拜堂?
江玄虽然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眨眼间,他心中已转过千百念头——不论问雪夫人此来何意,今日没有人可以破坏这场婚事!
“天、地、玄、黄四卫听令,搅扰喜堂者,格……擒之勿论!”
他本想说“格杀勿论”,忽然想起大喜之日不宜开杀戒,匆忙之间改了口。
江府之中响起震天回声:“弟子听令!”
姜虞想要拉下盖头一窥究竟,就被江玄按住了手。
“别……”
姜虞嗅到他身上传来浓重的血腥味,急道:“你受伤了?”
作者有话要说:江少主:艹,被抢亲了,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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