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 81 章

小说:权阉之女 作者:瓜子和茶
    用辽东兵力倒逼皇上?皇上如果一道圣旨让朱闵青回京, 那遵旨还是抗旨?亲生儿子不好下手,假如皇上迁怒爹爹可怎么办?

    秦桑没太听懂,疑惑地看着爹爹。

    朱提不把话说透,而是含笑看着女儿, 似是要让她自己想通。

    秦桑紧张地思索着, 一时屋里沉寂下来,只听窗外淙淙的雨声, 和一阵阵碎冰破裂般的闷雷声。

    忽然一道明闪照进来,满屋子通明雪亮,电光火石间,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眼神亮亮的,沉吟道:“皇上疑心重, 咱们主动揭开这个秘密, 他绝对会猜忌咱们早有预谋。江安郡王等人忙前跑后替哥哥证实身份,倒是帮了咱们的大忙, 所以爹爹并不着急。”

    朱缇颔首道:“正是如此,反正他们也拿不出所谓‘篡位’的证据, 只能在‘图谋’二字上做文章,我来个抵死不认, 总能搪塞一阵子。皇上还得用我制约外臣, 短时间不会急着发落我。”

    秦桑仍是担心,“但皇上肯定心存芥蒂,爹爹,你别仗着了解皇上心思就不当回事, 小心驶得万年船,多加提防总不会错的。”

    朱缇眼睛幽幽发着光,却是笑着说:“这点我也想到了,江安郡王说的有道理,过两天我安排你离京,或去辽东,或回秦家庄,总之先远离京城这个是非窝。”

    “我不走!”秦桑坚决地摇摇头,“我要和爹爹在一起,而且我一走,就显得爹爹早有准备,做戏要做得足才能瞒过人。”

    朱缇叹了两声,知道女儿主意大,遂没有再劝,转而温和道:“爹爹做了十足的准备,就算荣宠不在,保命还是可以的。”

    秦桑悄声说:“我知道爹爹有成算,不过我想着,不如多派些厂卫的人到宫里驻防,把重要的位置全换上您的亲信。也可以适当露露口风,毕竟‘自己人’上位,总比‘外人’更有保障。”

    朱缇眼神闪闪,低声笑道:“有道理,实在不行咱们就给他来硬的!”

    风雨还没有减小的势头,朱缇惦念宫里头的情况,不便留下过夜,和女儿细细商议一番,便穿上蓑衣,扶着一个小太监慢慢去了。

    看着雨中老父亲略带蹒跚的脚步,秦桑眼睛一热,几欲坠下泪来。

    只盼着,这场风波快些平息。

    这场雨来得急,去得也急,待第二日凌晨时分,已是风停雨住,明晃晃的大太阳又挂了起来。

    辽东的战报也随之送到京城,双方互有胜负,战场仍呈胶着状态。

    当然这不是主要的,卫宁远又伸着手要银子,不多不少,一百万两。

    朱缇大笔一挥,给!

    百官哗然,户部尚书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呲着牙花子嚷道:“国库实在拿不出银子了啊!”

    朱缇轻飘飘地驳了回去,“问有钱的人家借去,国库打欠条,半个月之内务必全部筹集。耽误辽东军情,皇上可不会饶了你我。”

    谁都知道,这笔银子是有借无还,欠条就是废纸一张!因此不只是朝臣,一些世家大族也对朱缇相当不满。

    但朱缇把圣旨搬了出来,他们不敢不从,只能暗地里发牢骚,日日夜夜盼着老天爷赶紧把朱缇收回去。

    而且不知何时起,街头巷尾开始疯传皇嗣流落民间,认宦官为父的故事。

    没有指名道姓,然只要是个人随便一想,马上就能猜到讲的是朱缇和朱闵青!

    一开始没人相信,只当个乐子听听,可是煞有其事说的人多了,信的人也就多了,若是你不信,那反倒成了异类。

    到后来,连豆蔻也按捺不住好奇,期期艾艾问秦桑此事真假与否。

    秦桑对于这些风言风语,仍是一贯的安然若素,“自我进京以来,听到的流言还少么?凭他们说去,不必理会,平时如何现在还如何。”

    几场雨过去,到了立秋时节,随着辽东接连传来捷报,本就波涛暗涌的京城愈加不平静了。

    以权谋私,祸乱朝纲……弹劾朱缇的折子又开始满天飞,大多是老调重弹的旧罪名,是以永隆帝根本没当回事。

    反正只要鞑靼打不到京城,私帑有钱可供玩乐,他的龙椅稳如泰山,旁的永隆帝一概懒得多操心。

    但有人偏生不让他静心。

    冯次辅并两名阁老,三五个御史,顶着白亮亮的太阳跪在午门前,请皇上彻查闵氏之子的下落。

    永隆帝觉得莫名其妙,那孩子早就烧死了,查个什么劲儿?

    朱缇从旁劝道:“别管几位老大人是何用意,皇上还是见一见吧,日头毒辣,他们又都上了年纪,真跪出个好歹来,不免叫人说皇上不仁。”

    永隆帝脑袋疼得要命,唉声叹气揉着额角,无奈道:“叫他们进来。”

    小半个时辰后,冯次辅几人鱼贯而入,永隆帝眯起浑浊的眼睛仔细一瞧,竟然还有朱怀瑾的身影。

    他便问怎么回事。

    冯次辅觑着永隆帝的脸色,小心答道:“坊间有人说闵氏之子还活着,此子乃是皇室血脉,于情于理都该好好查一查。”

    永隆帝没当回事,漫不经心问道:“可有凭据?老百姓传一个流言,朝廷就大张旗鼓查一通,不知道的还当你们衙门有多闲呢!”

    冯次辅老脸一红,应声道:“兹事体大,老臣上书前也曾着人暗访,闵氏身边的心腹嬷嬷,姓林的那个,两年前联系过闵氏旁支的族人。”

    永隆帝慢慢直起腰,脸色逐渐变得凝重,“林嬷嬷……朕记得她,负责照看那孩子来着。她竟然还活着?”

    “不但活着,还好好把小皇子抚养成人了。”冯次辅紧张得额头冒汗,咽一口口水,声气发虚,“小皇子……就是朱闵青!”

    “什么?!”好似平地里炸响一个劈雷,几乎将永隆帝震得魂飞魄散。

    而朱缇也张大了嘴,瞪大了眼,如木雕泥塑一般立在原地,样子也和傻子差不多了。

    霎时,殿内阖无人声,只听见墙角自鸣钟咔咔的转动声,一下下如空谷传音,毫不留情地敲在永隆帝脑袋上。

    一阵头晕目眩,他说不清自己是喜是忧,就觉得像做了场梦,那么的不真实。

    他下意识就要否认。

    朱怀瑾看出皇上的不情愿,忙上前一步率先开口,“皇上,此事并非空穴来风,容臣详禀。”

    “去年夏天,臣突然收到朱总管之女的一封密信,言有要事相商,邀臣于京郊密林一见。因送信人面生,言行举止多有鬼祟之处,臣便留了个心眼没有赴约,且把送信人抓来审问……”

    朱怀瑾手比指划,将林嬷嬷暗杀秦桑的事备细说明,末了道:“臣顺藤摸瓜,查到青鸢与林嬷嬷暗中往来——这一点青楼的老鸨可作证。她是朱闵青的奶娘,由此不难猜到朱闵青的身份。”

    他睃了一眼朱缇,沉声道:“朱总管千辛万苦寻到他们,又将皇子收为养子,意欲何为?”

    朱缇愣愣答道:“咱家也不知道啊。”

    朱怀瑾不再看他,撩袍跪倒,恳切道:“皇上,不管朱总管是如何打算的,若朱闵青的确是皇嗣,无论如何也不能流落在外,更不能做东厂的刽子手!”

    他一跪,冯次辅等人接二连三跪了下去,口中齐呼:“请皇上彻查。”

    突如其来的消息,永隆帝完全沉浸在怀疑和震惊中,脑子空白一片,下头的人说什么他是压根没听进去。

    良久,他才渐次回过神来,先是狠狠扫视一圈跪着的臣工,然后重重拍了下龙椅,盯着朱缇问道:“朱闵青到底是谁?”

    朱缇“扑通”地慌忙跪倒在地,连连叩头,“老奴冤枉,要不是江安郡王和几位大人挑明,老奴也不知道他、他竟然是皇上的儿子!当初就是合眼缘收养他,好有个人替老奴送终而已,皇上,老奴不知道啊!”

    说着,已是老泪纵横。

    冯次辅在旁说:“谁也不收,偏偏出宫一次就收了他,当真是巧啊。”

    朱缇一面号啕大哭,一面反唇相讥。

    “我要是知道他是皇子,准保送到皇上跟前请功来了。再不济也是精心养着护着,还能扔到锦衣卫跑差事?几位大人想想,他办的都是凶险案子,好几次受伤都差点没回来!知道你们想扳倒我,可也得找个立得住的理由。”

    冯次辅再次老脸微红,却听有个御史叱责道:“岂能用正常人的眼光看待一个阉人?”

    朱缇大叫:“皇上啊,您听听,说来说去,他们就是看不起老奴是个残破之躯,其实一点证据都没没有!”

    永隆帝一怔,看冯次辅几人的眼神就有些不善。

    朱怀瑾立即辩道:“朱总管害怕被清算,定是早早给自己寻下个靠山,窃皇嗣为养子,专修残暴之习,摒弃仁义之心,与孔孟之道相背而行,实在是皇室的大不幸。皇上,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当务之急是尽快认回朱闵青,令其早归正途。”

    此时朱缇只连连叩首,呜呜地哭,却没一句反驳的话。

    在旁人看来,这就是辩无可辩,驳无可驳,朱缇他默认了!

    慢慢的,永隆帝的脸色变了,目中暗闪着火光,盯着朱缇一字一句道:“朕要听你亲口说——你收养朱闵青,到底是何居心?”

    朱缇显得颇为吃力地抬起头,哭得红肿的眼睛愣愣看着永隆帝,好半晌才道:“皇上,您的意思……承认朱闵青是闵后之子,是您的儿子了?”

    永隆帝怔住,呆滞地看了一圈下头的臣工们,忽然发现自己不当心一脚踏进了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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