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犯得着把我大哥打成这样!”
“我也是一时情急,毕竟你们这么多人把我弟堵在厕所了。”赵林懒洋洋的笑,垂眸看了眼地上的朱哥,“他应该没什么事,只是流了点血。”
“这叫没什么事!你还想有什么事!我告诉你!如果我大哥有什么问题!我跟你没完!”对方只揪着他话里的“轻描淡写”,而把他话里属于自己的那份错处“轻描淡写”了。
“那去医院看看吧,要是有什么问题,我可以赔偿。”
赵林在外面对厕所里的情况和许念亲的吉凶一无所知,他怕自己晚一步会出什么事,急着想要进来,下手才会那么果决,可他心里是不想和这几个人起纷争的,早在刚来吃饭的时候他就注意到,门口那两辆外地车的车牌号很不一般,车主若没有点背景和能耐拿不到那样的车牌号,而被他打晕的中年男子口音又和车牌上的地区一致……他不是小孩子了,为争眼下这点面子上的小输赢把事情闹大,对谁都没有好处,徒增麻烦罢了。
可对方见他放软了态度,反而耀武扬威起来,“俗话说的好,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想拿钱了事?我告诉你,不可能,我大哥头上的伤你得……”
那人狠话放了一半,蒙牛进来了,手里还提着一瓶啤酒,“得怎么的?你说我听听?”
蒙牛平时看着胖胖呼呼,笑起来一对眯眯眼,满身傻气很好欺负的样子,可他到底杀过人,双手沾了血,只一个眼神就足以震慑住对面的青年。
几乎挤满人的男厕所里安静了。
赵林觉得呼吸困难,胸口发闷,估摸着再过几分钟警察也要来了,他搂着许念亲的肩膀先离开了厕所,那些饭店的员工目睹刚刚的情形,不敢拦他,纷纷避开。
走到屋外头,冷风迎面吹来,带着一阵清凉的树叶味,酒后,冲动后,被这么吹一吹,倒是非常舒服。
赵林舒了口气,坐在红砖垛上,给自己点了一根烟,他对许念亲道,“都快十二点了,待会让你孙哥带你回宾馆。”
许念亲挤到他身旁,整个人被气味刺鼻的二手烟笼罩着,像是钻进了夜晚的云雾里,在满天星辰中为月亮深深着迷,“我们不一起回去吗?”
“托你的福。”赵林看到远处有警车朝这边疾驰,勾勾嘴角说,“我得在派出所住一晚了。”
“我做错了……”
向许念亲这么大的孩子,赵林见过没有一千也得有八百,自认为经验老道,能看清楚他们的内心,刚刚许念亲虽然是问“我做错了吗?”,但神态非常理直气壮的说“我没做错”,不过几分钟而已,他就真心实意的承认“我做错了”,这反省速度之快令赵林着实感到诧异,“你觉得我去派出所住一晚上,是你的错?”
许念亲点头。
“那几个人喝的眼睛都红了,下手不知轻重的,刚刚你但凡反应慢一点,大概就要去医院住一个月,你是傻了在这认错?嗯?是不是大傻子?”
“可我要不骂他,就没有这些事了,你不用去派出所住一晚,我也不用去医院住一个月,对吧。”
那倒是。
赵林笑了,揉揉他猕猴桃一样的寸头,“话不能这样说啊,他先骂你的不是吗?”
许念亲脖子一动,又停住了,僵硬的定在那里。
赵林收回手,道,“退一步海阔天空,那是大人迫于无奈对自己的约束。你还小呢,如果有人愿意为你承担后果,你就不需要忍让。”
说这话时,赵林盯着许念亲看,似乎是透过他看曾经那个需要处处忍让的自己。
一根烟抽完,警车就停在了大院门口,下来一帮大个子,瞧着像保安,只有两个穿着整整齐齐的警服,有点警察的做派,他们看了一眼赵林和许念亲,以貌取人了,脚步没停,径直走进了屋里。
许念亲并未放松,他抓住赵林的手臂,湿濡冰凉的手汗浸湿了薄薄的衣料,“如果要你来承担后果,我宁可忍一忍。”
赵林没想到许念亲会说出这样的话,不感动是假,但感动之余又觉得过于煽情了,有点好笑,“嗯……随你吧。”
警察很快就出来了,连跑带颠的,生怕门口这俩“案件关键人物”跑掉一样。
“是你用烟灰缸打的人?”
赵林“嗯”了一声。
警察又问许念亲,“你扔的酒瓶子?”
许念亲说,“是他先踹我的。”
警察见多了这种“事到临头开始怂,想法设法推责任”的小年轻,因此没有一点好脸色的质问,“是不是你扔的酒瓶子!”
赵林其实能理解他的态度,就喝酒加打架斗殴这两点来说,基本站在这的不会是什么良善之辈,若他一上前就和蔼可亲的,会很难控制局面。
不过许念亲长这么大,见过的警察应该都是和蔼可亲的,谁能不可怜这么一个和父母分离十几年的被拐儿童呢,他有点被吓到了,眼睛瞪的圆圆的,“是……”
警察的态度缓和许多,“不用怕,你要是正当防卫的话没啥大事,等会跟我们回派出所做个笔录就好了。”
做笔录并不是一两分钟就能解决的,如果对方真有很硬的关系,那时间就会无限延长,赵林想了想,对他笑道,“叔,我弟才十七,刚上高一,好不容易赶上放假跟我们出来玩一趟,出去上个厕所的功夫也不知道怎么得罪那几个酒蒙子了。”
说着,赵林掀起许念亲的衣服,一脸心疼,“你看看给踹的。”
警察叔叔四五十岁左右,孩子应该也就许念亲这么大,看到那一片红肿,眼神微动。
赵林继续道,“刚刚厕所里就那三个酒蒙子和我弟,他们三要是口径统一,我弟做不做笔录意义不大,而且具体情况我刚刚已经大致了解过了,小孩今天受了点惊吓,要不然先让他回去?”
到底不是什么大案子,梨树镇的小派出所也没那么多规矩,“行吧,你就先……”
“老舅!”屋里忽然跑出一个小年轻,把带头的警察叔叔扯到一边贼头贼脑的说了几句话,警察叔叔便又调转风头,一定要带许念亲回去。
在事情发生二十分钟后,许扬这孙子终于露面了,他天天吃喝玩乐的,朋友多人脉广,把绥远市公安局那个和他不是很熟的局长往外一搬,就开始和警察叔叔勾肩搭背了,“哥们,都是误会,一点小事还麻烦你们折腾一趟,我们双方可以私下里解决的……”
警察叔叔也很为难,他看了看手机,对赵林和许扬小声嘀咕,“伤者在去医院的路上醒了,态度非常坚决的要告你们故意伤害,这件事很可能报到市公安局去,你们要是上边都有关系,那叫什么,神仙打架,我这小派出所所长,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好调查报告了,所以笔录是必须的。”
许扬喝了十来瓶啤酒,别看迷迷糊糊,警察叔叔的话倒是听明白了,“您能不能稍微的透漏一下,他们那边是什么关系啊?我们也好提前做准备。要措手不及的给扔来一个迪拜七日游大礼包,我们找谁说理去啊。”
“这个我还真不好说……哎,你们也不用太担心,他们先酒后闹事,占理就完了。”警察叔叔切实感受到双方都有后台,表现的非常圆滑,连叫他们上警车都是客客气气的。
对于这种发展,赵林哭笑不得,只好领着许念亲上了车。
金满月也想要跟上来,主动跑到警察叔叔的面前自首,掷地有声的说她抽了那个婷婷一耳光,但在“血案”面前,这一耳光纯属无理取闹。
没人理她,金满月就跑到车窗旁,跟演苦情剧似的,眼里含泪,语调凄婉,“我现在就给我爸打电话,很快就让你出来,你别急。”
大金海在绥远市确实很牛逼,和绥远市公安局局长也是实打实的熟,可问题在于梨树镇并不隶属于绥远市,大金海不至于为了这点小打小闹去求爷爷告奶奶。
赵林也没理她,低头发了条微信,刚发完就要收手机了。
避免串供,可以理解。
“你还挺配合,经验丰厚啊。”小警察明显没有老警察圆滑,浑身无处宣泄的正义感,在赵林看来真就跟保安差不多。
“还好吧。放轻松,就当一次人生体验了,你要是困了可以眯一会。”后半句话赵林是说给许念亲听的。
“我不困。”许念亲坚定的说完,声音一下子软了,奶呼呼的打了个哈欠,“真的……”
“都这样了还说不困?”赵林上下打量他,后知后觉的发现,“你身上咋这么脏?”
“滚倒啦……”
赵林没听出他的心虚,只觉得这小孩怎么总是摔啊,见他两回就有一回摔得一身脏,“你扁平足?”
许念亲眨眨眼睛,非常不解,“我汉族。”
“……”
好吧,五十六个民族很难完全背下来,扁平足是什么东西也未必人人都知道。赵林瞪了一眼坐在前头笑的小警察,随后拍了拍许念亲的膝盖,“腿抬起来。”
许念亲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乖乖的把脚抬到了赵林的大腿上。
鞋瞬间就被脱了。
许念亲只觉得一只手划过他的脚心,又酥又痒的,说不出是舒服还是难受,”林,林哥。”
赵林又去捏他的腿,皱眉,“你走路姿势是不是有问题?”
“莫得吧……”
“你自己感觉不出来吗?回头让你妈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医院好像可以定制那种矫正腿型的鞋垫。”在前往派出所的警车上,赵林非常认真的对他说,“这个关乎你的身体发育,嗯,我指身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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