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餐厅到房间的距离, 顾之桥设想了一下U盘会被程充和放在哪里。如果是她,多半是藏在电视机背后、烧水壶底座、袋装咖啡盒里, 或者是床底下, 用玻璃胶一粘,小小薄薄一个。
谁也不会想到吧。
至于抽屉, 这年头很少人会把东西藏在抽屉。但凡找东西,最先从抽屉开始找起, 漏过床底都不会漏过抽屉。通常,抽屉都摆脱不了被拉开丢地上的命运, 藏什么都无法遁形。
但是她的程女士另辟蹊径。
U盘就在电视机柜的那个抽屉里,和一堆遥控器放在一起, 除了遥控器, 还有针线盒、剪刀、皮尺、螺丝刀是怎么回事?U盘,不突兀也不显眼,和一堆东西混杂在一起,若非仔细分辨, 一时倒也看不出究竟。
程充和在里面摸索半天才找到它。
顾之桥怀疑程女士根本是顺手把U盘扔在里面, 平时不提不是谨慎, 而是压根忘记了。
当她以一种疑问的目光看向程女士的时候, 程充和朝她讪讪一笑,让她晓得自己的猜测完全正确。
“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不知道怎么处理就丢在这里。”说这话时,程充和不好意思地勾了勾耳边的头发。
顾之桥能说什么呢?只能朝她翘了翘大拇指。干得漂亮。
事实也证明,程充和无心插柳, 歪打正着。
拿到U盘后,许唯提出前往寄存处先查看一下。其实昨晚她们已经查看过了,安保虽严密,但在她们这些人手下如同虚设,就算24小时摄像头对准也没有用。在摄像头完好的前提下,无论是王富,还是玄明、许唯,进入寄存处的身影都没有被录下来。而程充和进入寄存处后,能很明显地发现里面经过翻动。能够翻查几百件寄存品已属不易,别说原拆原还。
程充和随机检查了一些物品,没有缺失。
顾之桥跟在后头一起检查,不觉好笑,“如果真有人进来,可能他的目标是充和手上的U盘。谁也没想到,她压根没把U盘放进寄存处。”
在玄明和许唯的注视下,程充和淡定自若,一点没有流露出U盘不在寄存处是她疏忽所致的意思,她那表情管理技能使她看起来英明。
让钱今负责盘查寄存物品缺损情况,程充和自己带人往商务中心去。
一进房间,看到商务中心内的白板上还有残留字迹,看内容像是某个贫困地区的开发投资项目。服务员及时给她们端来茶水和点心。
关上门,分宾主坐下,四人皆有诸多疑问,一时不知从何说起,还是顾之桥先问玄明,昨天来的客人是否是她的朋友。
提到昨天那些人,玄明头痛,“有些是我的朋友,有些不过一面之缘,我们本来只找了两个人,谁知道最后托儿带女来那么多口。”
程充和笑,“感谢你给我们带来了营业额,下次再来我招待你们。”
顾之桥继续问道:“找那么多人一起来的原因是我们有危险?”对她来说,程充和与她的安危至关紧要。“这和安德烈的墓穴被人挪动有关系吗?和程充和手上的U盘有关系吗?和王富有关系吗?”
不可否认,顾之桥每个问题都问在点子上了。
玄明没有直接回答,反而以问题回答问题,“我们想先了解一下你们对王富了解多少,对U盘了解多少?”
顾之桥不再继续越俎代庖,由程充和回答她们的问题。
程充和从接到王富电话,开始整理历史单据发现她丈夫是陆巧智紧急联络人和u盘说起,将王富找她的经过一一道来,以及她屡次以博物馆规矩为由拒绝王富查看遗物的请求。
“这个U盘里到底是什么?我丈夫他是否知道这些?他的死是意外还是谋杀?”程充和面容平静,在场三个人都能感觉到她平静下的沉痛肃杀。
顾之桥坐在她的身边,握住她的手以示安慰。斯人已去,沉痛不过一瞬,程充和朝她微笑,表示自己没事。
“这个问题由我来回答最好。”许唯接过话题,“这两天我们详细调查过你丈夫的死因,包括调取他意外时的鉴定报告,根据车祸卷宗显示,并无任何问题,也就是说,他的去世确实是一场意外。”但是这场意外是人为,还是真真正正的飞来横祸,许唯没有讲,就像她没有讲安德烈的死因早在玄明认识顾之桥的时候,她们已经清清楚楚一样。
应当说在程充和第一次拨打陆巧智电话时,她们已经知道了她的存在。王富那头应该也同样如此,但是双方投鼠忌器,没有在这个电话上做文章,反而同样选择了通过接近她们获取信息。王富直接点,以陆巧智男朋友的名义,编个痴心不改的故事。玄明和许唯一开始以为程充和会被他感动主动交还遗物,没想到她会坚持规矩至今。这大概算是所谓的冥冥中自有天意。
听到这个结论,程充和没有任何反应,等着许唯的下文。
“你和你丈夫的感情应该很好,像你这样聪慧的女人,如果他有事一定瞒不了你。平时有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没有,在他意外之前一切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异样,除了遇到那个叫浅浅的女孩。啊,王富说她叫陆巧智。”
许唯说:“根据我们的调查,安德烈死前没有和跟其他可疑的人有过交集。我们有理由相信,他是出于好心帮助了我们的朋友陆巧智。”
“她是你们的朋友?”程充和与顾之桥均感意外。
“确切的说是从未谋面的朋友,在我们知道她的时候,可能她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许唯的话语里有遗憾,没有伤感。
“可是王富说陆巧智在一年半前死于抑郁症,他是陆巧智的男朋友这些都是假的吗?难道是王富杀了她?”一想到她们曾经和潜在的杀人凶手距离那么近,见面如此频繁,程充和面色发白。
许唯斟酌用词。“严格意义上说,陆巧智目前属于失踪状态,没有她的死亡信息,所以你问是不是王富杀了她,这一点并不成立,可能王富只是得到了她的手机。至于王富接近你们是否别有目的,可能性极大。”
顾之桥插口问道:“可你是警察,知道朋友的失踪和他有关联,为什么不把他拘起来问一问?”
许唯笑一笑,好脾气地说,“没有证据呀。我连找他问话的立足点都没有,你看没有尸体,没有人报案,没有目击证人,连案子都没有,我怎么找他问?问什么?再说,要不是从你们这知道王富,我们不晓得真有这人的存在。”
“可是他跟我们说了那么多关于陆巧智的事情。”顾之桥想不通。
“他只要说自己随口说说,是开玩笑的,能拿他怎么样?或者他干脆说他有精神障碍,再或者他跟你说这些都是事实,领你看个墓碑,你也无可奈何,对不对?”
“大师不能招魂吗?”
玄明眉头一跳,摇头说:“死人招不了,何况死了那么久。”
潜台词是,活人可以,刚死的也可以。
顾之桥吐吐舌头,和程充和交换一个眼色。说实在的,她和玄明、许唯不过几面之缘,最多的交互在朋友圈,比点赞之交高级点,是吐槽之交。与其说信任两人不如说她对两人有直觉上的好感。
而王富,从日常的来往看,她实在想象不出来对方会是多么穷凶极恶的人,尽管有汉尼拔这个典型例子,尽管从一开始她就不喜欢对方。可是顾之桥将自己的这种不喜欢归结于王富试图接近程充和、是她的障碍,所以听到现在,对她们的话她始终半信半疑。
程充和也在犹豫。她的犹豫在于U盘是否要现在交给二人,还是报警处理。可要说报警,就像许唯说的,没有案子警察要怎么受理,最多给她登记一下,时隔两年,说不定以为她是思念成狂的疯婆子。而刚才所见寄存处被人侵入翻查,老实说,对于报警后会查到什么程度,她不敢奢望。过去和警察打交道的经历不大愉快,比起他们,可能在情感上她更相信眼前二人。
手里轻巧的U盘,顿时变得滚烫沉重,不亚于新出炉的烫手山芋。
比起两人各有心思,玄明的关注,许唯倒是显得悠闲从容,吃过两块点心,喝了一杯茶才说,“程女士,你和王富还有另外一个交集。”
“什么?”
“Troiani.” 许唯用意大利语念出这个名字,“听说在意大利语里这个词的意思是木马。以前有一种流行的病毒叫特洛伊木马,你们听说过吧?”
程充和对于电脑不甚精通,没有听过这种病毒,只说:“Troiani,安德烈的朋友,道左山庄就是他一手设计建造的,是他把山庄转赠给我们,失恋博物馆也是在他的帮助下筹建的。”
顾之桥倒是在那里点头,“你的意思是,这个人是制造这个木马的黑客?”
“不,Troiani,道左山庄原来的拥有者,他是王富的叔叔,有个中文名叫楚安。”
报出楚安这个名字,程充和与顾之桥均感茫然。
也是,许唯暗叹,当年楚安绑架关宁、方从文后坠楼,尸体失踪,这事基本没怎么在媒体曝光过,这两人又怎么会知道。
“楚安是个反社会的犯罪分子,意图加害她朋友不成,跳楼自尽。”
程充和不敢相信那个风度翩翩的男人是犯罪分子。“可是我听安德烈说,他是病逝的,是一种很严重的遗传病。”
如果反社会也算是一种遗传病的话,许唯心想。楚安的事情,她没有过多解释。披着好皮囊的狼总是能赢得别人的信任,在不作恶的时候他好得像是个天使。
“程女士,王富或是楚安 Troiani,有没有给你们透露过什么信息,任何信息都可以,遗言或是其他。”
程充和没有说话,顾之桥神色一动,想到寄存处对面的高级仓库。
玄明见状问她:“你想到什么?”
顾之桥眼珠一转,考虑了一下,摇头说:“我什么都没想到,水喝多了,想上厕所。”
在场的人哪一个不是一点就通的精明人,见她睁着眼睛说瞎话,程充和好笑,往她肩膀上靠一靠,说:“Troiani 将山庄赠与我们后,要求保留地下仓库。日后他的家人朋友凭借V0001号取物凭证来开这门。可能王富会是那个来开门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再交待一点,回去之后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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