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对周朝来说, 实属多事之秋。
正月上元节当晚有彗星划过, 当时恰逢京中大半百姓在街上逛灯会,几乎全都见到了此景,顿时惹来一阵慌乱。
节假过后, 便有朝臣上奏,将此事与朝中未立储君联系起来, 称是上天示警, 让圣上提早册封太子,稳定国祚。
圣上一向不是能靠大臣摆弄的君王, 见有人趁机旧事重提,于是一甩袖子, 将彗星一事打回到大臣们的身上,谴责是因他们在朝中无能才惹来这般异象, 并给他们留下一句话,“众臣宜自省。”
圣上这般一说, 这些朝臣们也只好回家去写请罪折,立太子一事又不了了之。
接着便是接连几个月的大旱, 自去岁秋开始, 一直到今春, 多地干旱。瑞雪兆丰年,春雨贵如油, 然而这大半年来,偏偏一场雪一次雨都没下过。
大多数百姓都是靠天吃饭,即便能打水灌苗, 然而这般旱了许久,原本的水源连供大家喝水都不够用,更别说浇庄稼了。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四月中旬,东州又传来了蝗灾的消息。
八百里加急送上圣上的御案,户部尚书原本就因今年大旱,收成不好而着急上火,如今一收到这个消息,顿时嘴上长满了大泡。
东州向来是产粮盛地,若是收成出了问题,绝对会影响周朝当年的赋税。
何况此地人口密集,一旦出现饥荒,对周朝一定是沉重的打击,说不定会有乱臣贼子借此生事。
圣上也是雷厉风行,直接点人去往东州赈灾。
旨意一传到端王府,容乐就傻了眼。
他下意识地往万俟峥那边看去,却见对方一脸波澜不惊。也是,只怕万俟峥早已料想到了其中内容。
万俟峥接过圣旨,让身边侍从给前来宣旨的总管送上荷包,然后在对方离开后,拉着容乐回了屋子。
端王的封地恰好在东州,这次蝗灾究竟是否像邸报上那般严重,万俟峥也不清楚,但他可以确定的是,东州如今绝非是安全之地。以端王的性格,这么好的机会不好好把握实在是暴殄天物。
所以他不能带着容乐,因为跟在他身边,只会更加危险。
他这次前去,不只是为了圣上的旨意,还存着对付端王的心思,若是带上容乐,难保不会分心。
至少在京中,这份平静还能维持一段时间,有圣上在上面压着,短时间内,成年皇子们不会有胆子动手,只敢私下做点小动作罢了。
不过,一想到两人要相隔那么远的距离,他又觉得有些不放心。
他看容乐无意识地抠着桌子,道:“我将孔昭和曲远留下,若有事,可命人去曲府或公主府寻求帮助。”
容乐知道曲远是他的得力下属,一身武艺不凡,连忙摇头拒绝道:“你出门在外,还是带上曲远吧,我在府中能有什么事?”
一提起赈灾,他就不得不想起当初看过的电视剧和小说,在里面赈灾可是危险性很大的任务。
包括但不限于遇到隐瞒灾情的贪官污吏、借着灾情宣扬封建迷信邪魔歪道的邪|教、趁机作乱策划谋反的乱党……这么一想,忽然觉得万俟峥好危险。
他看着万俟峥瘦削的身材,担心地问道:“你能不能带上禁军一起?”
虽说曲明轩看外表很不靠谱,但其实对待万俟峥这个表弟确实没的挑剔。不过他毕竟受到皇上重用,估计想带他一起走比较难,但是管他借点人用总可以吧。
万俟峥失笑,“放心,去往东州赈灾不会只有我一个人,包括户部有司、御史、御医,还有武将士卒,赈灾所需的粮草药材总要有人押往灾情所在地。禁军的职责是守卫皇城,不可随意离京。”
至于容乐先前的提议,他只当没听到。
曲远和曲丹两兄弟对他忠心耿耿,只是相比之下,曲远更有谋略,而曲丹头脑不够灵活,只会听从主人的吩咐。
一旦出事,容乐未必能马上反应过来该如何应对,届时需要孔昭和曲远先一步对策,才能更好地保护容乐。
他安抚完容乐以后,还是不放心,于是又特地把这两人找了过来,“我离京这段时间,你们以容乐的安危为重,必要时可使用任何手段。”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一丝惊讶。
万俟峥腿伤后沉寂七年,但在这段时间中他并非什么都没做,反而在私下里做了不少准备,这京中不知有多少他埋下的暗桩。
但是听世子的意思,一旦世子妃发生危险,就算暴露世子暗地里的势力,也要保证世子妃的安全。
他们顿时对容乐在万俟峥心中的地位又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他们是难得一见的忠仆,面对万俟峥的吩咐,不会去思考这件事的对错,是否会对世子造成影响。只是一口答应下来,向万俟峥保证完成,至于会发生什么后果,不在他们的考虑之内。
万俟峥也是清楚这点,才敢放心把他们留下。
不过这份保险还不够,他于是又特地去找了曲明轩和卫阳一趟,将容乐托付给他们。
曲明轩倒是一口答应下来,顺便调笑了他几句,他也只当没听见。
卫阳则是觉得他小题大做,“你作为父皇派下去的钦差,赈灾事宜又用不着你事无巨细地去做,只消把当地的真实情况汇报上来,父皇自会再派人前去总理一干事务。只怕用不着一两个月就能回来,这么短的时间能出什么事?《鸿羲大陆》都发售不到两部。”
一听就知道,这位公主同样是《鸿羲大陆》的忠实读者,而且目前在辛苦追连载中。
不过虽说抱怨了一番,但也只是说说而已,卫阳还是答应了万俟峥。
端王世子从不求人,能让他欠下人情的机会可不多。
卫阳笑道,“以往我一直以为你无懈可击,如今可算被我抓到弱点了。”
万俟峥道,“你怎知那是我的弱点,而非我的逆鳞?”
万俟峥不像卫阳那么乐观,若是可能,他当然也希望如卫阳口中所说,但很多事情并不会按照人的意愿去发生。
临行的前一天晚上,两人又在床上相互抚慰了一次。
可能是做这种事的次数多了,一开始容乐还觉得不太好意思,但后来也就习惯了,反而更能从中体会到乐趣。
每当看到万俟峥在自己的动作下露出和平时冷漠神情完全不同的模样时,他总会被诱惑得更为激动,然后被人按住一顿收拾。
事后再在心里把自己狂抽一顿,为什么自己的意志力这么不坚定!轻轻松松就被引诱。
但是偷偷看向万俟峥的侧脸,他又不得不安慰自己,不是我方太无能,而是敌军太强大。
面对万俟峥那张脸,能忍下来的人才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因为这次任务十分紧急,圣上下旨后三天,万俟峥就要启程前往东州。
万俟峥第一时间想着该如何保护容乐,容乐却担忧他的赶路行程。
他想着万俟峥在路上可能会吃不好睡不好,于是跑到厨房去,耗费了一天的功夫,弄出了便携调料包。
就是类似方便面里的牛油包,很多调味香料放在一起,加上牛油辣椒等物,路上没什么好吃的,可以放到锅中煮开,往里撒上一把面或者是把干粮泡在里面都能吃。
再则因万俟峥口味清淡,喜欢食粥,所以自他来府里后,就在厨房中给万俟峥腌了不少的小菜,如今正好也给带过去。
又怕在路上想用到一些东西的时候没处买,于是又让人准备了一堆日用品,打包放到了马车上。
所谓穷家富路,在外面的日子肯定没有在家舒坦,也就只能提前多思多想,把该带的都带上,免得路上受苦。
这些事万俟峥是不管的,这么短的时间只够他去分析从东州传来的一些情报,顺便再给自己的下属派发任务。
于是等到临走的那天,他才发现,容乐给他准备的行李足足装满了四架马车。
容乐看着他神色莫名地看过来,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问:“出差是不让带这么多东西吗?用不用我再精简精简?”
万俟峥心中叹了口气,抬起手本想揉揉他的头,最后只是轻触了一下他的耳垂,“无碍。乖乖在京中等我回来。”
他这次离开把大红马牵了出来,赤炎骥是稀少珍贵的汗血宝马,可日奔千里,且性格极烈,马蹄有力。
一旦又意外发生,它驮着万俟峥几天就能回京。
这次能跟主人出门,这匹活泼的马十分高兴,被马仆牵在一旁时就想往万俟峥的身边凑,还时不时打个响鼻。
容乐第一次见到赤炎骥的时候就被这匹高头骏马迷住了,可是如今这马距离这般近,他却没分一丝视线过去,只记挂着万俟峥的安危。
看到万俟峥翻身上马,招手让他回府,他也只固执地站在原地,见车队浩浩荡荡地从王府门前走过,没一会儿万俟峥骑在马上的背影就成了小小的黑点,他这才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小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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