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析这一手玩得很好,那婆子在容析身边待得时间久,不是第一次昧下他的东西,这么多年来,到底贪下多少钱财只怕她自己都没数。
正因如此,这婆子的心早就被喂大了,不认为那些东西是她偷的,反而觉得本来就是自己的。如此一来,当容析问起来时,她绝不会否认这些东西的归属,反而要尽量让这些好东西过了明路,名正言顺地拿到自己手里。
然而她忘了,就算她是侯府家生子,在府里待了几十年,但她毕竟还是一个下人,怎么可能拿到那么多财物?
更不用说容析本就在府中不受宠,手里没什么好东西,那些比较值钱的首饰都是他早逝的生母留给他的,这些物事容析怎么也不会赏赐给她。
那些成套的首饰婆子不敢全都拿走,只敢悄悄拿一两件,结果就这样被容析套了进去。
那婆子还要狡辩,长兴侯却觉得太过丢脸,一拍桌子厉声喝道:“还不赶紧将这背主的老货拖下去!”
侯夫人就算想帮忙求情,也不敢在这时候搭话,她绞着手中的帕子,心中骂道,眼皮子浅的蠢货,早在容析问出第一句的时候就该直接否认,不然怎么会被抓住把柄?
她也有些生气对方的贪心,是以就当没看见婆子的恳求。见婆子还要开口,她忙指示下人:“这老奴竟敢偷窃财物,反咬主人,还不掌嘴让她长长记性?”
两名架着婆子将人拖下去的家仆各空出一只手,一巴掌就呼在了婆子的脸上,几巴掌下去,那婆子脸肿得老高,嘴角留血,吚吚呜呜却是再说不出话来。
当着万俟峥的面,侯夫人只能生生地把这份亏吃下去,不过心中却狠狠给容析记上了一笔。
被这么一拖,时间正好到了晌午。
长兴侯虽然很想把万俟峥送走,但人家过来的理由是新妇出嫁后回门,他总不能把人撵出去,于是只能捏着鼻子把人留下来吃午饭。
他心中未必没有一分怨气。若是有眼色的人,早在这件事刚发生时,就会对主人家提出告辞。结果万俟峥稳稳地坐在旁边,将整个过程都尽收眼底,一点想走的意思都没有。
他甚至迁怒于嫁入王府的容乐,瞪了一眼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心中埋怨道,看到家里出了这种事,还不赶紧跟着世子离开,这般唯唯诺诺的模样,真是把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容乐捕捉到了长兴侯的小眼神,心中不以为意。长兴侯惧内早已是京城中人人皆知的事,侯府中真正的主事人实际上是侯夫人。
何况长兴侯本身性格懦弱,就算对自己的长子有些不喜,也不会做出虎毒食子的事,对容乐来说不具有危险性。
因此长兴侯对他的态度并不重要。
目前他需要做的只有两件事,一远离侯夫人,二抱紧万俟峥大腿。
容乐方才之所以没开口,虽然一方面原因在于他想看侯夫人丢面子,但更重要的一点是,万俟峥并没有表露出要离开的意思。
对一个想抱大腿的人来说,他当然要把万俟峥的想法放在首位。
他对两人的身份有清醒的认知,以万俟峥的性格,绝不会喜欢他自作主张。
而当万俟峥默认了长兴侯留下用饭的邀请时,容乐知道,自己的做法是正确的。
既然是要招待贵客,侯府的厨子当然要使出浑身解数。毕竟先前已经在万俟峥面前丢了个大脸,侯府总要把脸面在端王世子这里再赚回来。
哪怕万俟峥这个残疾世子并不被人重视。
容乐坐在万俟峥旁边,扫了一眼面前一看就知道十分寡淡的饭菜,无辣不欢的他绝望地想,这才是穿越以来他遇到的最大灾难吧。
第三顿饭了,他依然没在饭桌上看到辣椒的影子。他不愿去想那个有着最大可能的真相,而是心中还勉强抱着一缕希望,或许王府和侯府都不爱吃辣呢?
因为饭桌上实在没什么想吃的东西,他于是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万俟峥的身上。
这一看,他就发现了问题。
万俟峥的确是个十分克制的人,想要找出他的喜好绝非容易的事。
桌上十几道菜,每一道味道都不算差,但万俟峥在每道菜上伸筷子的次数最多不超过三下。而且不管是吃到什么,脸上的表情都不变。
唯一神情有变化的一次,若不是容乐一直注意着他,也不会发现他微微皱了一下的眉,然后他就再也没动过那道菜。
容乐将目光转过去,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菜里有切成细丝的姜。
他微微一笑,一个人很难隐藏自己对饭菜的偏好,再敏锐的人也会露出马脚。
正如他身边这位世子。
他又多观察了几次,最后总结出来,这位世子大人不喜欢姜、葱、八角,凡是味道重的东西全都点叉。
他甚至能想象到,若是他真搞出来了红油火锅,万俟峥绝对不会往里伸一次筷子,甚至不会和他在一个屋里呆着。
连喜欢的食物都完全相反,他们两个人相性真的太差了。
容乐默默心酸。
为了抱大腿,他究竟要不要改变自己的口味?这是个问题。
不过虽然心里想着这么严肃而重要的事,他手上却不慢。在下一次仆人将凉掉的菜换下去,重新在桌上摆新菜的时候,他特意把口味更清淡的菜放到了万俟峥的面前。
万俟峥动作一顿,瞥了容乐一眼,但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地放下了筷子。
容乐低声问道:“吃饱了?”
万俟峥拿起一旁的手帕擦了擦嘴,微微颔首。
这样的举动使得主位上的长兴侯夫妇也停下了筷子。事实上,在经过刚刚丢脸事件以后,他们根本吃不下去什么东西。
倒是前来当陪客的容锦贤和容析吃得一脸满足。
容锦贤不愧是侯府中最受重视的嫡长子,举手投足间尽显高门子弟的气派。他的样貌不俗,剑眉星目,身姿挺拔,或许是因为家中宠爱,眉宇间还带着骄矜的少年气。
这也算是少年人的通病,十七八的年纪,正处于叛逆中二期。容乐早就察觉到了,自从容锦贤过来,这位便宜弟弟就没给过他眼神。
就连面对万俟峥的时候,眼里也带着没隐藏好的轻视。
至于落在容析身上的目光,就是实实在在的恶意了。
作为侯府未来的当家人,容锦贤能很轻易地得知府里发生的一切事,更不要说那婆子让侯府丢了这么大的人。
容析压着婆子去往前院,不到半个时辰容锦贤就得到了消息,等到婆子被压出来,容锦贤看着对方被打得面目肿胀的模样就厌烦,摆摆手直接让人处理干净。
一个下人的命在他看来不算什么,但是容析做出来的事却是在挑衅侯夫人的权威。
他当然不会让容析好过。
容乐不太想去插手两人之间的恩怨,所以装作没看见其中的暗潮涌动。他看万俟峥的脸上有了乏意,于是十分狗腿地向长兴侯夫妇请辞。
长兴侯很满意,倒是侯夫人状似无意地道:“乐儿回来一趟,怎么这就急着要走?不去后院看看姨娘?”
身为庶子,容乐只能管侯府的女主人叫娘,对自己的生母只能以姨娘称呼。
侯夫人这句话看似大度,却让容乐心中咯噔一下。
二夫人和陈姨李叔不同,这位可是原主的亲娘,母子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容乐不认为他这个冒牌货能骗过对方。
何况他可不相信侯夫人能这般慈爱,这一句提醒,表面上是想让他们母子相见,实际上只怕还是为了威胁他吧。
只不过既然大夫人想要拿他当卒子,自然在这段时间内不会动二夫人,而且为了让他死心塌地,还要对二夫人更加看重。说白了,二夫人就是对方握在手中的人质,有二夫人在,他就不得不投鼠忌器,为这位嫡母所用。
看来这位嫡母对于他的表现不太满意,说不定还想趁此机会“提点”他一番。
既然已经知晓了对方的打算,容乐当然不会主动往陷阱里踩。但是按照原主的性格,他又不能自己拒绝。
他垂着头,没敢和侯夫人对视,却趁着宽大袖子的遮掩,用手指头轻轻捅了捅万俟峥的后背。
万俟峥表面不动声色,只皱眉轻咳了几声。
一直跟在身边的下人忙道,“世子身体不适,还要回府服药。”
容乐心中松了口气,却要装出犹豫不舍的模样,还是长兴侯道:“既然如此,乐儿就赶紧陪世子回府去。”
容乐和万俟峥回到马车上,他此时终于将一直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正庆幸着自己的反应够快,就听身边的人缓缓道:“我帮夫人一次忙,夫人总要付出报酬吧。”而且着重说了“夫人”二字。
容乐心道,他放心放得太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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