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
铛~
铛~
悠长的钟声回荡在古朴的寺庙里,有一种让人心静的平和力量,仿佛带着禅意。
苏易在钟声中醒来,睁开眼看向窗外,天色才刚泛起鱼肚白。
他坐起身来,准备穿衣。
门外候着的清风听见动静,站在窗外轻声道:“郎君,起了吗?”
苏易嗯了一声,穿上了床边备着的高齿木屐,站起身来。
清风端着热水毛巾,明月捧着青盐和象牙刷,轻手轻脚的推门而入。
苏易洗漱完毕,又在清风的服侍下穿上宽大的葛衫,层层叠叠的长衣大袖飘飘,走动起来甩动出优雅的弧度。
清晨的法雨寺,空气还带着冷冽,长呼一口气,胸肺中涌起一种冰冷的畅快之意。
若是以前的苏易,这样大口呼吸冷空气,光是咳嗽就能要他半条命,如今却是不同了。
在白氏那每日“请安”了一个月后,他体内的毒素已经好的差不多,自然不再惧怕这些。
苏易走在长着青苔的青石板路上,身后跟着清风和明月两个小厮,向着法雨寺的主殿走去。
一路上,遇到身着僧衣的僧人,苏易与僧人互相双手合十做个礼,又继续向前走。
不一会,就听到大雄宝殿传来的不急不缓的木鱼敲打声。
大雄宝殿正中供奉着一尊鎏金色的释迦牟尼佛,手结“无为印”,两旁站立着菩萨,手持法器,面目平和悲悯。明黄色的幡盖绣着金红二色的经文和莲花,庄严肃穆。
几个身披袈裟的僧人在佛像下敲着木鱼。
木鱼极大,呈紫檀色,有成人小臂长,因为常年使用,敲击的地方泛着油光。
清脆的木鱼声响彻整个大雄宝殿。
大殿上整齐的摆着蒲团,僧人们纷纷找到自己的位置,跪坐其上,苏易也跟着僧人进殿,跪坐在角落的蒲团上。
“叮~”
清脆的铜钵声响起,余音袅袅,荡人心脾,殿内顿时一肃。
法雨寺的住持走到正中,开始唱经,众僧紧跟其后。
仿佛歌咏一样的长调,吟唱着经文,钟磬木鱼为和声,揭开了法雨寺的早课。
苏易双手合十,静静聆听。
他表面恭敬,实际却思绪纷飞,心中想着,这唱经可比后世的一些合唱团唱的还好听,难怪信徒都喜欢来寺庙听经。
距离苏云来到法雨寺“求医”已经半月有余了,毕竟,身体突然好转还需要过个明路。
在这个崇玄尊道的时代,借助佛法是个很好的理由。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避开建安城中的动乱,自梁帝上月与赵司徒嫡女大婚后,又同时封了王家、谢家的嫡女为德妃和淑妃,其余世家女子也各有封号。
八大世家的平衡被打破,一时之间,建安城暗流涌动。
不过,最让苏易头疼的还是白氏。
自从她安通过插在闲云居的探子得知苏易身体好转后,就再也按奈不住了,上次在他的茶水中下虎狼之药派了貌美的姑娘爬床只是开胃菜,短短半月,苏易就经历了下毒、放火等几重谋杀。
苏易都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之前“请安”的时候刺激太过,以至于让白氏一天都忍不下去了。
他垂着眸出神,心中想着,是时候该离开承安侯府了。
早课完毕,苏易正准备回禅房,突然感受到一片强烈的绝望气息。
他顿了顿,走向这片情绪传来的地方。
寺庙门口,一个简易的粥棚搭着,几个僧人正在给衣衫褴褛的百姓施粥。
热腾腾的麦粥里面掺着野菜和一些预防疫病的药材,黄黄绿绿一片,卖相并不好,可这些人一拿到粥就顾不得烫赶紧喝了起来,可见是饿惨了。
苏易大略看了一下,他们足足数百人,多数是没什么劳动力的老人和孩子,其中几个妇人还抱着孩子,衣不蔽体,脚上的鞋子都磨烂了,看着像是从很远地方走过来的,脸上的表情绝望而麻木。
苏易眉头一皱,太平年代,最近也没听说什么地方有天灾,怎么会有流民?
他挽起袖子,上前帮僧人把粥递给流民,一边好奇的问旁边盛粥的小沙弥,“小师傅,这粥棚开了几天了?”
小沙弥知道苏易是寺庙的贵客,见苏易肯来帮忙,心中多了几分好感,一边盛粥一边回道;“三天了。”
苏易又问道:“小师傅知道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吗?”
小沙弥摇摇头,“不知道。”
苏易没再继续问,而是帮着继续发粥,不一会,就把粥全发完了。
他让明月去帮忙收拾粥棚,自己带着清风向流民喝粥的地方走去。
苏易环顾四周,把目标放在了其中一个看着三十多岁,正在给一位老人喂粥的瘸腿汉子身上。
这个人,心中除了绝望,还有不平之气。
“这位大叔,我家郎君有些事情想问你。”清风向瘸腿汉子道。
苏易站在离两人五步外的地方,含笑而立。
瘸腿汉子本来有些警惕,见是方才帮忙施粥那个姿容不凡的少年,心落下了些,哑声道:“不知郎君想问什么?”
苏易温声道:“在下是寄住在这法雨寺的俗家弟子,请问大叔是何方人士,怎会流落到此?”
见瘸腿汉子不语,苏易又道:“在下家中薄有良田,若是不嫌弃,大叔可以带着令尊去在下家中的田庄中作为佃户,不知大叔意下如何?”
他装出一副涉世不深的世家子怜悯贫民的天真样子。
果然,瘸腿汉子终于放下来心防。
他心动了,如果真的能进入农庄,自己一家子就不愁饿死了。
他又打量了一下苏易含笑的俊逸面容,看来,是自己好运,遇到了一个心善的贵族公子。
瘸腿汉子脸色不再警惕,低声道:“郎君心善,小人是从渝州的秦郡人。小人的田产,被同县的大人所侵占,无奈之下,小人才携一家老小流落于此。”
侵占田产?苏易又追问道:“可知道,是哪位大人?”
瘸腿汉子面有忿色,“小人只知道那位大人姓赵,听闻他在宫里有皇亲。”
他指指瘸了的腿,“小人这条腿,就是在与其理论的时候被打断的。”
姓赵,宫中有皇亲,除了赵太后的族人,还能有谁?
这个时代的贵族门阀势力十分强大,贵族地位非常高,平民生死犹如蝼蚁,没人会在乎他们的死活,扩张的时候,经常会出现侵吞百姓田产的事情。
地方官府与世家大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赵家是新晋世家,出了一个皇亲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各种远房庶支自然也跟着作威作福。
瘸腿汉子指着周围的流民,恨声道:“不只小人一家,大家都是失去了田产不得不走出家乡的,与小人同乡出来的,活下来不到一半。”
众人面露哀戚。
苏易心知,这个人均寿命只有三十多岁的时代,平民就是活的如此艰难。
由于生产力低下,农作物产量低,又被世家和王朝繁重的赋税剥削,大多平民一天只能吃两顿饭。
有些实在贫苦的家庭甚至买不起衣服,一家几口人只一身体面衣服,外出才舍得轮流穿。
田产就是这些平民的命根子,失去了土地就是要他们的命,难怪这些流民身上散发着如此浓重的绝望气息。
苏易让清风安置了这些流民,他从出生开始就有自己的田庄和产业,并且每年都在添置新的,安置这些流民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回到禅房,看着房间里精致的摆件。
金丝楠木的琴几,案面镶嵌着上好的羊脂白玉,五百年前的前朝古琴,错金银镶嵌红宝石的鹤型香炉,紫檀木的雕花镇纸,就连身上穿的里衣,都是从益州运来的上好丝绸制成。
更别说香炉里用的价比黄金的沉香木,贡品茶,花瓶里插的初夏难得一见的红梅……
这其中,不乏价值连城的宝物,若兑换成银钱,怕是购买一个郡县十年的粮食。
这就是世家贵族们司空见惯,雅致又富贵的奢华生活,
其背后,是无数底层平民的血汗。
苏易出神的望着这一切,心中突然涌出一个想法。
他嘴角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老魔,我想到该怎么获得负面情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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