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女性的侧影。
对方浅金色的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髻, 只有几缕卷发从鬓角垂下。一袭蓝色的礼服长裙, 远远看去自有一种温柔的气质，格外吸引人眼球。
布鲁斯皱起眉，他总觉得对方的身影给他的感觉很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在哪里见过这样一个女人。
“在看什么？”道恩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回来。
他手里端着两杯还冒着气泡的香槟, 自然而然地递了一杯给布鲁斯，低声浅笑道：“你要是一直把目光投注在别人身上, 我可是会吃醋的，布鲁。”
布鲁斯接过递来的酒杯，顺便将自己端了有一会儿的点心盘递过去。
“我总觉得对面的姑娘有点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他说。
道恩扫了一眼盘子里的甜点，都是他喜欢吃的东西, 嘴角的笑意便真切了两分。
“说不定是在梦里见过。”道恩调笑道, 还是转过视线看向布鲁斯指的方向。他知道布鲁斯失忆的事情, 此时并不真的如他刚刚所说的那样吃醋，而是怀疑对方是不是和恋人失忆之前的经历有关。
“确实是一位美人。”他看了看，“我不认识她，应该是哪一位带来的女伴。”
“你要去认识一下吗？”道恩问。
他没等布鲁斯回复，就带着他走过去打了个招呼。
“道恩先生。”
女人显然对道恩的面孔并不陌生。她笑着向道恩打了个招呼，就将目光转向了站在一边的布鲁斯, 主动伸出手来：“你好。”
布鲁斯同对方握了握手，心中的疑惑更深。通常，宴会上的人不会选择将道恩冷落在一边，转过来和他打招呼, 如果不是布鲁斯已经确定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说不得他也要怀疑对方是自己失忆之前认识的人。
之前从侧面就可以看出女人是个美人，正面则更令人惊艳，尤其是那一双碧色的眼眸，仿佛是春天蒙着晨雾的湖水，格外令人印象深刻。如果他真的见过对方，没道理会对这张脸毫无印象。
似乎看出布鲁斯的疑惑，女人微微笑道：“我是海莉，我们在道恩先生的舞会上见过的。上次还没有谢谢您的外套。”
布鲁斯这才在记忆里找到对应的人——这也不能怪他，上次见到的时候，海莉还是是一个怯生生有些内向的少女，今天看来已经完全是一位能够吸引到大部分男性目光的优雅女士了。其间的变化虽然说不上脱胎换骨，但也是改变巨大。
至少，任谁看着海莉现在温柔大方的样子，多半也想不到对方几个月前和人说话都不太敢抬起头。
布鲁斯摇摇头说了声没关系，礼貌性地称赞了对方几句就准备离开。
海莉叫住了他。
“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她说，“您的衣服弄脏了，正巧今天见到，不如交换一个联系方式？我回去之后将赔礼给你送过来。”
“布鲁.华纳。”布鲁斯吐出自己现在用的名字，站在他身边的道恩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如果您真的为此感到不好意思的话，直接将赔礼送到道恩庄园就好，我能收到。”他再次向着海莉轻轻颔首，算是告别。
“很高兴见到你，布鲁。”
布鲁斯说了声我也是，这才终于转身走开。
“真是……”两人走到花园边缘的树篱边，远离了人群，道恩才有些好笑地感叹道，“难得碰见我站在一边却没能获得女士们的注意的情况。”
他从布鲁斯给自己的盘子里捏了一块点心，显然并不真的在意这个问题，见布鲁斯闻言投来的目光，还向他举了举一直端在手里的点心盘，笑意盈盈道：“来一块吗？”
布鲁斯看了他一会儿。在道恩都以为他要拒绝，已经自觉地收回了端着盘子的手的时候。男人低下头在他手里捏着的点心上咬了一口。
谁也不知道布鲁斯在刚刚短短一瞬间里想了些什么，总之，他在道恩手里的点心上留下一个牙印，很快就直起身。
道恩看着他，眼里的惊愕一闪而逝。
以道恩对布鲁斯的了解，对方能够和他一起分享餐盘里的点心就已经足够让他满意了。在公众场合分享同一块点心这种事情——说实话，道恩根本就没有对布鲁斯抱有过这样的期待。
但当一个以为他永远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人做出这种堪称秀恩爱的举动的时候，道恩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乱了节奏。
他注视着布鲁斯，如果不是场合不对，道恩怀疑自己甚至会把持不住同对方争抢那一块被咬下的点心。
布鲁斯默默地咀嚼着嘴里的甜点，没有对它的味道做出任何点评，也没有因为甜点的美味而露出享受的神情。
男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没有移开。
直到他的恋人用他的蓝眼睛投过来一个疑惑的眼神，道恩才笑了笑，若无其事地吃掉手上剩下的半块点心，又抿了一口香槟。
花园的中心依旧是觥筹交错的热闹模样，两人借着树篱的遮掩，倒是能短暂地享受片刻独处的时间。
两人在原处站了一会儿，没有过多的交谈，只是并肩而立就仿佛用自己的气场隔绝出了一片安静的空间。
道恩偏过头看着布鲁斯的手指端着酒杯轻轻晃动。男人的手指并不纤细，但是是那种很好看的形状，轻易就能让人感觉到对方掩藏在身体里的力量。
“布鲁，”他声音不大，甚至还有刻意压低，“你的真名到底是布鲁，还是布鲁斯？”
道恩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布鲁斯微微一顿。他并不意外道恩会问出这个问题，要知道夏洛克在叫他的名字的时候可半点也没有帮忙掩饰的意思。
不过他以为道恩至少能够等到回到庄园再进行询问。毕竟以布鲁斯当时出现的那个状态，会用假名掩饰自己的身份并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情，道恩应该也能够理解。
“布鲁斯是我的真名。”他说。布鲁斯侧过头对上了道恩的眼睛。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似乎有暖色的光芒流动，像是带着认真，又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叫人看不出对方的真心。
不过道恩应当不是会为了一个名字纠结的人。
布鲁斯想着，看向道恩的眼神堪称温柔。
道恩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突然笑了起来。
“我记得你说过自己向来坦诚，嗯？”他说着，含笑在布鲁斯耳朵旁边吻了一下，“撒谎精。”
他的动作来得毫无预兆，布鲁斯下意识地退开了一步。
再看道恩，他站在原地，懒洋洋地端着手里的酒杯。男人眼里闪烁着愉快的神色，一副恶作剧得逞的得意模样，对上布鲁斯的目光，还很骄傲地对着他眨了下眼。
显然是觉得布鲁斯的反应相当有趣。
布鲁斯一时哭笑不得。他早知道道恩有那么一些恶趣味，但——他正准备说些什么，就有一个人端着酒杯从旁边大步走近，打破了两人的独处。
“好久不见，唐。”故作爽朗的笑声同时吸引了道恩和布鲁斯的注意。来的是个身材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他的目标显然是站在布鲁斯身边的道恩。
道恩促狭地表情顿时收了回去，换上了对待外人的客套笑容。
他和男人互相拥抱了一下，很快分开。
“你们感情真好。”男人主动打开了话题。虽然他口中在说布鲁斯，目光却从始至终没有移到布鲁斯身上过。
尽管布鲁斯有着与道恩不相上下的俊美外表，但在男人这样的人眼里，道恩是自带光环的贵公子，而布鲁斯——他的价值只在于道恩对他的重视程度。毕竟在所有人眼里，布鲁斯的身份不过是道恩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一个情人。
这样区别对待的心思当然瞒不过道恩和布鲁斯的眼睛。不过布鲁斯并不在意对方如何看待自己，便只是笑了笑，让到一边将空间留给两人。
道恩自然地接受了这句话，点头道：“当然，布鲁可是我放在心尖上的美人。”
“是吧，布鲁？”他转过头问道。
布鲁斯没有出声。道恩也并不需要布鲁斯出声，他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让人也分不清他口中吐出的到底是真心话，还是客套的说辞。
男人闻言转过头看向布鲁斯，好像之前冷落布鲁斯并不是他。他的眼睛里飞快地闪过惊艳，客气地同布鲁斯打了个招呼，这才又转向道恩：“果然好看的人总是和好看的人一起玩。你的艳福我们可是羡慕不来的，唐。”
他和道恩碰了下酒杯，笑眯眯地和他攀谈起来。
事实证明，道恩想要在宴会上找到和布鲁斯单独相处的时间并不那么容易。中年男人是第一个发现道恩的位置的人，有了他的存在，其他想要和道恩交流的人也紧接着找到了道恩的位置。
很快，接二连三地有人走过来插入对话，虽然没有出现舞会上那种道恩被所有人团团围住的盛况，但也绝对与独处搭不上边。布鲁斯陪着道恩站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完全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陪衬之后，就自觉地从人群了走了出来。
直到宴会结束，两人都没能再找到合适的机会继续之前被打断的交流。布鲁斯的假名事件也就这样成为了这场宴会的一个小插曲，悄无声息地被揭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然而道恩没有想到，他以为自己的恋人真名叫布鲁斯.华纳，其实并不是这样……
错过了这次机会，简直是错过了世界。
布鲁斯.布鲁.华纳.韦恩：【保持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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