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发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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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陈涵心有记忆的时候,她的身边就已经有了柯印戚的存在。
他们的父母是至交好友,除却一些生意上的往来,两家的私交也相当亲密,起先柯印戚一直跟着他父母在美国生活,可后来在他的强烈要求下,他父母只能在陈涵心家隔壁买了一栋房子,让他在上小学前回到了S市。
接着,他顺利地和她进入了同一所小学,然后再是初中、高中……最后考取了同一所大学。
形影不离的发小,是可以用来诠释他们之间关系最好的词汇。
他虽然比她小两岁不到,却是远近闻名的天才儿童,原本完全可以跳好几级念书,可却特意放慢脚步、始终以和她相同的步伐,陪着她一起慢慢成长。
有一次,她实在忍不住问了他一句你这样不累吗?明明他上课很多时候都在做高年级的题目,有些早就已经弄懂的东西还得硬着头皮再听好几遍。
他却回答她:不累,我就想在你身边陪着你。
她记得他们刚念小学的时候,几乎整个学校的小女孩都想和聪明又生得俊俏的他玩,可他却没有搭理过任何人,整天只会跟在她一个人的屁股后面转。
后来有个小女孩不乐意了,指着陈涵心、哭着对他说:“印戚,你为什么总是喜欢和你的姐姐玩,不愿意和我们玩呢?”
七岁多的他眉眼里已经渐有了今后冷俊的雏形,那时只是淡淡地挡在她的身前,对那个小女孩说:“她不是我的姐姐,她是我未来的太太。”
她的人生里几乎所有有记忆的时光,全部都是有他的存在的,她甚至根本找不出哪怕一小部分缺失了他。
如果一个人的生命线,几乎被另一个人贯穿,那会是多么震撼的情形?
安静的车内空间里,此时只回荡着他们彼此急促的呼吸声,她被他压制在这个小小的天地里,只能看着他的眼睛,感受着他清冽好闻的味道。
“心心姐姐,再来一次?”他哑着嗓子,用挺拔的鼻子轻轻蹭了蹭她挺翘的鼻尖,“嗯?”
他故意用这种声音叫她姐姐,惹得她浑身都发麻,她深深呼吸一口气,才勉强别过泛红的脸,“你别这样……”
他听了她的回答,没吭声,只是一只手已经趁她没有察觉的时候悄悄拉开了她的外衣拉链,隔着裙子轻轻在她的腰间摩挲。
“是谁允许你对你姐姐耍流氓的?”她费了老大的劲,才终于抓住了他作怪的手,微喘着气看向他,“柯印戚,讲点伦理,要点儿脸。”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的眼睛:“我爸妈就我一个儿子。”
她说不过他,干脆用力地将他推回自己的座位上。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建议你看着我的眼睛,把你刚刚对俞奕伦说的话重复一遍,”他倒也不着急,就这么好整以暇地靠在驾驶座上,抱着胸注视着她,“我是你的什么人?”
陈涵心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盯得浑身毛骨悚然,纸老虎的本性让她憋了半天都没底气正面回怼,只想要赶紧逃离这个修罗场:“我要下车了,我自己去,你快给我开门……”
他早就已经把车门锁上,任由她这么火急火燎地掰着,声音凉凉地在一旁道:“把话重复完。”
她一听到他这样命令式的语气,咬了下牙,侧头就瞪着他:“怎么?你难道不是我发小?你年纪没比我小?这年头连实话都不能让人说了?”
柯印戚一挑眉,眉宇间的阴霾越来越重,她一看他沉了脸色就有点心虚,可面上还是毫不示弱地与他对视着。
“实话?”半晌,他冷笑了一声,“你会和发小接吻,和发小上床?”
她的脸一下子就在夜色中涨得通红。
“你对发小的定义也未免有些太宽泛了吧?”
他用冰凉的目光扫着她的脸颊,没有错过她脸上任何一分的表情,“需要我去告诉大家我们……”
她心中一颤,嗓音也拔高了:“不行,谁都不能知道我们俩的真实关系!”
“柯印戚,你绝对、绝对、不可以去告诉任何人我们俩的关系,不然我一定会……”
“陈涵心。”
他陡然打断了她的话,声音低了一个八度喊她的全名。
就这么三个字,让她突然就没了声音,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她从小就是爸爸妈妈手里的掌上明珠,所以被他们的爱浇灌得并不怕他们,甚至还比普通的女孩子更有魄力和胆量,总敢做一些连男孩都不敢做的事情。
但唯独只有这么一个人,却让她颇有些忌讳。
哪怕是他们都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有一次她玩得实在太疯了,没头没脑跑太快直接摔褪了一层皮,连爸爸妈妈都不忍心说她、只顾着给她清理伤口,可他却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伤口道:“陈涵心,再有下次,你就永远别想我带着你去玩。”
那时候,她真是被他一训就听话了,连爸爸妈妈都笑说,全世界也就只有他才降得住她。
“我真的不明白,对所有人承认我们俩的关系不仅止于是发小有这么困难吗?”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我就这么见不得人?这么见不得光?我是配不上你陈涵心是吗?”
“……不是,”她目光空空落落的,咬着唇道,“只是……”
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对他解释她的想法。
她一直活得这么骄傲又肆意,她没法儿把什么话都铺开来给他说得明明白白的。
如果她知道怎么说,他们俩也就不至于在高二捅破窗户纸之后,一直因为这件事屡次爆发争吵。
柯印戚原本一肚子的火,真恨不得拿起手机就直接发条大字报通告全世界,可现在看她气势弱了,眼圈也有点发红了,心又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他是真的拿她没有办法。
有好几次,他都已经下定决心逼着她去昭告天下,但看她委屈得在那儿偷偷抹眼泪,他又想算了,如果她真的那么不愿意让别人知道,那就顺着她吧,也不是非得现在让所有人都知道。
良久,他在心底叹息了一声,俯身过去帮她系好安全带,绷着脸发动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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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韵之找服务生拿了自己的行李箱走出Babyface,在路边打车。
厚衣服都在行李箱里,她也懒得再拿,就这样穿着单薄的衬衣光着腿站在室外等车。
等她冻得连嘴唇都发白了的时候才好不容易打到车,她报了翁雨家的地址,神色疲惫地靠在后座靠背上。
凭着之前的记忆一路上了公寓楼,她站在翁雨家门前,连按了好几下门铃。
过了好一会,门才被打开,一个长发松松蓬蓬像个小兔子似的女孩子穿着睡衣、揉着眼睛看着门口的她。
“小飞侠同学。”她一手撑在门框上。
“嗯?”女孩子迟钝地打了个哈欠。
“你之之姐姐回来了,而且快冻成冰雕了,你还不赶快请我进去?”她蹙起眉。
“啊?”女孩子看着她,神情还是很迷茫,“冰雕?”
“翁雨!”郑韵之快被这只迟钝的兔子逼疯了,漂亮的眼睛里冷光四射,“给、我、让、开!”
门内的翁雨被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一大步。
郑韵之将行李箱提进来往门边一扔,关上门,直接大摇大摆地走进浴室。
关上花洒、舒舒服服地洗完澡,她刚刚跨出浴缸,浴室门才被打开。
一只手慢悠悠地伸进来放了浴巾和干净的换洗衣服在架子上,连带着响起无比郁闷的声音:“强盗,我刚从英国的航线飞回来,还想好好补个觉的……”
“你难道不知道你姐们今天荣归故里?睡什么觉,给我起来嗨!”她怼完翁雨拿过毛巾擦身子,“等着,姐姐等会给你做好吃的夜宵。”
“喔。”门外顿时就没有了抗议声。
她向来说话算话,吹干头发,立刻就用冰箱里仅剩的食材做了两碗香喷喷的蛋炒饭,走到在沙发上等她的翁雨面前。
翁雨现在整个人还处于半梦游状态,接过碗,睁着半只眼睛慢吞吞地往嘴里塞饭。
“你能不能吃快点?”她很快解决了饭,仰躺在沙发上拿脚轻轻踢翁雨的小腿。
“姐姐,”翁雨叹了一口气,放下碗,“我都二十几个小时没合过眼了,我现在还能坐着跟你说话已经是人间奇迹了……”
“陪我去唱歌吧,就你家附近的那家KTV。”她置若恍闻地打断。
棉花糖一样好脾气的翁雨终于怒了:“你三年没回来,一回来就死命折腾我,到底还有完没完了?你怎么不去折腾陈涵心?”
“你怎么知道我不折腾她?她刚说她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她还是不死不活地回应,“……哎话说,上次你在微信里跟我提到的你家那个帝国理工高材生数学老师呢?叫什么,傅郁?”
“什,什么我家的?”翁雨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涨红着脸拼命摇头,“你可别瞎说啊。”
“你不是人称空中小飞侠,天不怕地不怕吗?”她懒洋洋地笑,“喜欢,就追啊。”
翁雨咬住唇,神色里有一丝浅浅的惆怅:“他不会喜欢我的,他喜欢的……我觉得男人喜欢的应该都是像你或者像心心这样的。”
她听罢、垂了垂眸,凉薄地笑:“小飞侠,你错了,这世界上没有男人会真心爱一个我这样的女人。”
她的声音里隐隐透着股决绝的冷意,翁雨看着她半响,轻声问道:“你今天是不是去找他了?你们……”
“嗯啊,”她抬抬眼皮,笑了,“我先当着整个夜店的人的面和他调完情,然后他想睡我,被我反锁在夜店的男厕所里了。”
翁雨目瞪口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家里的门铃响了。
“好了,我们三巨头马上要聚首了,”
郑韵之这时一咕噜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走到玄关“唰”地拉开了大门,满面春风地道,“欢迎心公主大驾光……”
然后下一秒,她就看到门口站着陈涵心以及……一个脸色比锅底还要黑的英俊男人。
“操,”她忍不住别过去头,低低骂了声脏话,“我在看鬼片么,柯印戚他妈不是去美国了吗?”
门外本来脸色不太好看的陈涵心差点笑出声,她看了一眼身边面无表情的柯印戚,给好闺蜜解释道:“是活的,他没去。”
“噢,”郑韵之对着柯印戚露出了一个虚伪的假笑,“我还以为我活见鬼了。”
柯印戚的眼睛里瞬间寒光四射。
“心心,我们闺蜜私房聚会一般不带家属玩的。”郑韵之这时又冲着陈涵心笑眯眯地说,“家属再有钱,能包场的那种也不给听。”
“我也没想让他听,”陈涵心一步跨进屋来,对身后的男人毫无半分留恋,“他只是送我过来而已。”
门口的柯印戚这时动了动唇,终于冷冰冰地开口道:“陈涵心,你今晚打算住这了?”
郑韵之原本想开口帮忙怼回去,就看到陈涵心朝她抬了抬手,然后在合上门前轻描淡写地说:“是啊,我想住哪就住哪。”
“印戚弟弟,你管得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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