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府城跟随元佐学习这一年, 不单单是来陪读的谢塘收获甚大, 作为正主的谢瑾更是如此。
他策论上的毛病其实说白了很简单，还是融入这个世界不够的问题。
别看谢瑾古代重活了十五年，从来没为生活, 或者钱财上费过心, 每日忙活较真的都是课业问题, 跟前世上学时候没啥区别，一样待在象牙塔里，骨子里总归是透着一股子教养出来天真向上的气息, 这在对于普通老百姓的束缚极大的古时候实在是招人眼的厉害。
也就是之前冷修永带着他出外游学，他才逐渐静下了心。
这一点，之前冷修永前往京城中途和元佐见面的时候就着重点了出来，元佐又亲看了谢瑾的策论, 身为经历官场八年的老油条自然是立马想到了怎么解决掉自家小舅子的小毛病。
是的, 别看元佐看出了谢瑾的问题所在，却没多想, 毕竟他不是谢瑾的老师，只是姐夫，还是好几年没怎么见面的姐夫, 在元佐看来，自家小舅子不过是从小备受宠爱, 性子养的天真了一点，想快速长大还不容易？
元佐当时就拿定了主意。
等到了府城，谢瑾谢塘的苦日子就来了。
和冷修永的理论派不同, 元佐是实践派的。
不就是不懂人间烟火么？来跟我打工吧！
元佐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用童工之嫌，直接拽着谢瑾谢塘给他零工，还是不给工钱那种。
谢瑾谢塘对此自然是直接懵逼当场，不过在缓过神之后当场大喜。
之前他们跑出去游学还不是为了多走走多看看，所以中途即便是有人不待见他们，他们也得厚着脸皮求人家，现在元佐光明正大的带着他们，他们自然大喜咯！
尤其元佐是豫南府知府，也是当地最大的BOSS，有他发话，谢瑾谢塘虽然依旧不受人待见，但没有一个会表现出来，又不是傻子，谁敢对知府小舅子刷脸色，就算谢塘不是亲小舅子，他可也喊元佐“孝与兄”的。
当然，一开始谢瑾谢塘基本上都是满头雾水各种懵逼。
别看谢瑾经常出去游学，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只是理论知识，尤其当时还有冷修永给他讲解，现在乍一看府城官场那各种的骚操作，不懵逼才怪。
谢塘更是如此。
别看他从小就受尽坎坷，但终究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举人，听不懂很正常。
万幸，他们还有元佐带着。
元佐虽然公务繁忙，却还是尽量抽出空闲时间给他们两个讲解一些官场隐私，各种幺蛾子手段，让两人大开眼界。
元佐还指点他们，“在官场，多听多看，别带嘴巴。”
谢瑾谢塘懵懵懂懂的点头。
元佐看他们一眼，给他们解释道：“别看这里只是一个江南普通府城，但是里面幺蛾子也不少呢！你们先看，看不懂就找我问。”
“好的，姐夫/明白了，孝与兄。”两人乖乖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就如同元佐说的那样，带上眼睛和耳朵，把嘴巴丢掉，默默地旁观府城官场的各种事端。
一开始，两人自然看不懂，每次都带着一堆问题去问元佐，然后被元佐各种刷新三观。
比如说，甲看着和乙关系极好，但他可以在某个关键时刻捅乙一刀子，将其卖给丙，丙呢？面上和乙亲亲热热，实际上暗地里和甲勾勾搭搭，再比如同样的一件事，在甲嘴里明明是个大好事，偏偏让乙说出来就是甲的大罪过，但是等事情结束之后，得，变成了丙的罪过等等等等……
而且这种事不是偶尔出一次，是基本上三天两头就闹出来。
谢瑾对此的评价是：“真是府城套路深，我想回清水镇！”
这话让元佐和谢塘哈哈大笑。
可不是各种套路多么？完全就是。
谢瑾谢塘都极聪明，在元佐的指点下，没过多久就能看清楚一点官场的门道了。
打那之后，谢瑾谢塘天天吃瓜，吃的开心得不行。
除此之外，元佐也开始指导他们琢磨朝堂上的走向，毕竟上面大佬太多，而且经常掐架，要是不小心踩进去，天知道啥时候被牵连到。
元佐对他们也不藏私，属于官府报纸的《大华报》任由他们翻阅。
谢瑾谢塘对此每每讨论的热火朝天，与此同时，他们的策论也终于开始言之有物，不再满是空洞言辞。
尤其是谢瑾的策论，虽然有时候不靠谱，有时候又很激进，但终究有了自己的想法，对此元佐一点也没说谢瑾写的不对。
虽然谢瑾本人还很认真的问过他策论这么写行不行？
元佐坦然道：“当然可以了，你毕竟没当过官呢，有些事情可以随你想。”
他这么说是有原因的，甭管谢瑾怎么觉得，他终究是本朝第一个四首状元，在几乎所有人看来，谢瑾傲慢一点很正常，尤其是他才只有十五岁，天不怕地不怕他们都不意外，更何况谢瑾为人处事并不傲慢，依旧谦虚谨慎。
“这样么？”谢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他可算知道元佐为啥不跟冷修永一样紧张了，他是冷修永教导出来的，冷修永自然知道谢瑾打小骨子里就比较离经叛道，但是元佐可不这么认为，在官场这么多年，他见各种幺蛾子大才子多了去了。
谢瑾这种？非常乖宝宝了！
而且在元佐看来，谢瑾还不需要乖宝宝，他可是谢家在蛰伏百年之后重入官场第一人，他可以张扬自信，言辞尖锐，甚至可以张扬跋扈，仗着四首状元的身份，时刻高昂着头，却完全不需要做什么乖宝宝。
张扬点不好吗？挺好的，尤其是谢瑾这么年轻的四首状元，甚至不出意外的话，谢瑾会在两年后成为五首状元，乃至于前无古人的六首状元。
年轻人嘛，不张扬嚣张那还叫年轻人？
尤其是他还有自己这个姐夫，和冷修永这位才升了观文殿学士兼太子少师的师父呢，嚣张一点很正常。
对，冷修永升官了，在才被封了通政使司副使短短数月之后。
原因很简单，石灰制出来了，效果比今上想象中还好，大喜之后自然是给冷修永奖赏。
不过因着各种原因，冷修永并未晋升实职，而是封了观文殿学士兼太子少师以示恩宠，同时还给了大量的奖赏。
让冷家某些人气的够呛。
之所以这么说，是心眼不大的冷修永笑眯眯的给今上打了小报告，具体说了啥谁也不知道，反正之后，原本应该送到冷家的圣旨直接改成了冷修永被赏赐的宅子里，这就是说——冷家那边别指望能拿捏冷修永了。
当然，冷修永并没有那么嚣张直接和冷家彻底撕捋开，在赏赐之后大方的带着厚礼去了冷家。
这一次，谁也不给他难看了，立马给他开了正门。
得，又想坑他？冷修永眼皮子撩都不撩一下，直接在门口一顿讽刺，完全不管旁边各种来看热闹的人。
古代正门可不是随随便便开的，开正门一般是对长辈或者尊敬的人，或者一些官职比自己大的出门迎接，或者有重大的活动，比如婚丧等等，现在冷家当家人可是他亲生父亲，他是小辈，他要是从正门进了，等着明天被御史台的折子活埋吧。
私下盘算都被敲破了，某些人也只能灰溜溜开了偏门，将冷修永引进去。
至于后面的事情，只能说都是千年的狐狸，就算身为冷修永亲父的冷文轩亲自和他说话，冷修永依旧各种打哈哈。
冷文轩对此也不意外，毕竟十年前的事情他做的确实过了，不过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谁让他心不由己呢？
冷文轩依旧没觉得自己做过了，冷修永也不指望自家老爷子，只是坐了半盏茶的时间，果断告辞！
冷文轩虽然有意想留他吃饭，试图缓和一下关系，毕竟冷修永现在的情况可和十年前不同，不能不慎重对待，只可惜，冷修永不跟他玩这套。
等冷修永走了，冷文轩看着基本上没动的茶水微微皱眉。
看来修永对于十年前的事情还是耿耿于怀，他得去找老太太谈谈了。
且不说冷文轩的打算，谢瑾他们在得到冷修永的消息之后，各种高兴。
“看来老师现在也算简在帝心了，竟然让今上这么打冷家的脸。”谢瑾感叹道：“只可惜，老师还是不够狠？”
“怎么说？”元佐问他。
谢塘也好奇的看向谢瑾。
谢瑾眯了眯眼睛，说道：“将老师赐字呗！”
“哈？”他们没听懂。
“老师现在不是叫冷芮么？直接让今上赐字为叡嘛！”谢瑾一脸无辜。
“噗~”元佐直接喷了茶。
谢塘也目瞪口呆。
元佐咳嗽了半天，说道：“瑾哥儿，这么干的话……就真撕破脸了！”
元佐也是知道冷修永的名字是怎么回事的，对此只能说过谢瑾的主意够凶残！
他感叹道：“主意虽然不错，但……太早了！”
得，这位也是唯恐天下不乱的，谢塘翻白眼。
却也默默地补了一句，“没事，快刀子杀人不疼，钝刀子慢慢磨呗！”
三人对视一眼，好嘛，都是一批货色，谁也别说谁。
他们三个又闲聊了一会儿，元佐问他们，“马上中秋了，你们打算怎么过？回去清水镇？”
冷修永晋升的消息传来的时候，便是合着中秋礼一起送来的。
谢瑾点点头说道：“是啊，离家好几个月了，总得回去看看，姐夫呢？要一起回去吗？”
“我倒是想，只可惜离不开……”元佐摊手。
大华朝官员中秋也是有假期的，不过只有一天，他根本不可能回去清水镇过中秋。
“那大姐和博哥儿他们呢？留在这边还是和我们一起回去？”谢瑾又问道。
元佐迟疑了下说道：“我和你大姐商议一下吧，看看怎么办？”
“也好。”谢瑾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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