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冷修永的疑惑, 谢瑾乖乖的将去年一年跟着元佐的过程都细细的说了一遍。
冷修永才恍然大悟。
合着自己还是太过溺爱瑾哥儿了么?
之前冷修永虽然带着谢瑾出外游学, 虽是有心让他多看看多多了解外面的生活,却也有意无意的避开了某些难看甚至腌臜的事儿,毕竟他看谢瑾既是学生也是半子, 有些事情总是不想看孩子看到的。
偏偏元佐不同, 他从来不给谢瑾掩饰, 而是毫不客气的撕开了面纱,让谢瑾真正看到了古时候下层平民中层官吏之间的斗争。
是的,几乎无时无刻不存在的斗争。
最初谢瑾自然是有点茫然, 但他本就不是孩子,有着成熟的心智,所以对于这些接受起来也不那么困难,时间久了, 他骨子里透着的那股子惊世骇俗的味道就慢慢淡化, 直到今日,虽说没有完全消除掉, 却也不会让人太过在意,毕竟他现在可是连中四元的解元呢,傲慢一点也没啥。
冷修永在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之后, 也果断给谢瑾加课。
和远离京城的元佐不同,现在的冷修永可谓是简在帝心, 朝堂上的各种变化他都是了然于心。
如果说之前元佐只是给谢瑾旁听的话,冷修永此次就真正开始上课了。
他也不忌讳别的,每日都是随便捡一个京城世家便开始讲。
谢瑾一开始还以为冷修永在八卦, 但是听着听着就明白了冷修永的意思,从冷修永的话中,他听出了某个世家和谁是盟友,又和谁敌对,在某件事中,他又是占了什么立场,采用了什么手法来达成自己的意愿等等。
京城居大不易,说的不单单是这里花费高,还有这里各种复杂的关系。
你永远不会知道你隔壁人家是不是和某位大人连着亲,更不会知道,住在前面的大人是在某件事上如何坑掉了盟友,又用某方面的利益,重新和好。
谢瑾需要从这些千丝万缕的各种八卦中,学会分析朝堂上各位大人的动向和意图,冷修永为了开拓谢瑾的视野,还额外给他加了功课,读名臣传和佞臣传,尤其是比对着同时期的看,从中学习这两者不同的为人处事方针,还有就是当时朝堂政策等等。
这些,是谢瑾接下来一年中的重要功课。
谢瑾是想着认真读书了,但……总有人不想让他好好读书。
这一天,有人送上了一张帖子。
“给我的?”谢瑾疑惑道。
“是的。”青竹将帖子递给他。
谢瑾接过,打开看了看,里面就是简单的茶会帖子,但是邀请人他完全没印象。
自打来了京城,除了去了一次冷家之后,他就基本上没出门,一直宅在家里,冷府占地面积可是不小,比谢家老宅都要大,他何必要出门,更何况他本就是来京城备考的,自然没有出门的意思。
当下,谢瑾直接说道:“回了帖子,就说我忙着读书,没时间出去。”
“好的,大少爷。”青竹点点头,转身去处理了。
谢瑾本以为这事儿就过去了,连跟冷修永提都没提,结果没有间隔几日,有人上门了。
冷家来人了。
谢瑾眉头打结,他敏感的感觉不对了,“来人有没有说具体叫什么?”
青竹就说道:“是位二十出头的郎君,自称冷江,是咱家郎君的侄子。”
冷江?谢瑾想了半天,终于隐隐约约想起来,之前去冷家拜访的时候,似乎听冷家那两位的其中一位提起过,冷家下一辈都是水字旁。
得,既然这样那就见见吧,要不然实在是不礼貌。
不过……谢瑾甩甩袖子,说道:“请那位冷江郎君稍候,我稍后便来。”
“好的,大少爷!”青竹去了。
谢瑾却也不急,转身跑去见了冷季卿。
冷修永没跟谢瑾提太多冷家事儿,他不想用一些杂七杂八的事儿去扰谢瑾的心神,却不代表不跟冷季卿提,毕竟冷季卿是女眷,早早晚晚的,得跟冷家女眷见面,有些事儿冷修永肯定得提前跟冷季卿打预防针。
事实上,也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冷季卿在听谢瑾一说,就眉头一皱,“冷江?”
“正是,”谢瑾点点头,问道:“卿卿,你有听老师提过?老师有什么评价么?”
他们两人见面是一处比较高的凉亭,敞敞亮亮的,贴身侍女站的远点,既听不到他们说话,也不会有碍冷季卿的名声。
冷季卿眉头打结,思索了半天,才吐出“浪荡子”三个字作为评价。
有冷季卿这句话,谢瑾可知道来人是什么主儿了,只是让他很奇怪的是,他从来没和这位打过交道,来找自己做什么?
冷季卿也说不清。
得,谢瑾既然得到了冷修永的评价,他也不再多呆了,“不管怎么说,我都得先去打发了他!”
来到大厅,谢瑾就看到一位小郎君有点不安的等着,时不时的还搓搓手。
这让谢瑾有点奇怪,看这郎君的衣着样貌,还真有点像冷修永,但是……这举动……
他没来得及多想,走近了大厅,面带笑容的问道:“这位……就是冷江郎君么?”
冷江一看谢瑾进来了,表情特别怪,似乎有点牙疼,却又忍着的样子,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说道:“正是,阁下便是瑾哥儿了吧?算起来你可以成为我兄长呢!”
谢瑾嘴角抽搐了下,这是哪儿来的莽撞鬼?开口就让我喊兄长?
冷江似乎还没感觉到什么不对,叽里咕噜一大串碎碎念,谢瑾大致听了听,大意是谢瑾从小地方来,他作为兄长要好好招待,彼此好好亲热一下,这不准备了一连串好节目就等着谢瑾呢!
谢瑾对此,只是爆粗口,你看我像傻子不?
“老师为我留了很多功课,实在是出不了门!”谢瑾果断拒绝。
冷江表情似乎更扭曲了点,却依旧挤着笑意叽叽歪歪,甚至还想伸手硬拽谢瑾出门。
谢瑾怎么可能答应啊,从小习武的他桩功还是很过关的,重心一沉,冷江根本拉不动他。
最终,无奈之下,只能表示既然你不去就算了,回头我再请你你可不能拒绝之类的。
然后不待谢瑾说话,便转身跑了。
谢瑾:……这果断一大傻子吧?
不久之后,冷修永从衙门回来之后就听到了这件事,轻轻挑眉之后,果断去找谢瑾。
谢瑾一听来意,忍不住满头黑线,无奈的将事情说了一遍,说道:“老师,那真是你侄子?”
冷修永也无语了,“如果可以我挺想说不是的。”
之前见冷江的时候,虽然不太像样,但是也不至于猥琐成这样吧?
算了,谢瑾不纠结这个,只是疑惑道:“老师,你那位侄子来找我到底想干嘛?”从来不认识就突然跑过来拉关系,还拉的乱七八糟,脑子抽了?
冷修永沉默了下,摇了摇折扇,说道:“瑾哥儿,你知道的,我是皇党。”
“恩。”谢瑾点头。
冷修永本就是今上直接征辟的,身上的皇党标签是妥妥的,根本去不掉的那种。
他疑惑道:“冷家也是皇党?”
“呵~”冷修永冷笑一声,“他们啊,瑾哥儿你知道吗?世家是从来不会将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
谢瑾明白了,“他们是端王的人?”
“算不上,只是一个马前卒罢了。”冷修永淡淡的说道。
他给谢瑾解释了一下现在朝廷上面的情况。
当今虽然继位,但因着各种原因吧,皇帝和太后明面上还勉强保持着平静,但是内里波涛蜂拥。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到故去的先皇。
早在谢瑾进学之初,他就曾经暗暗地评价过这位皇帝,他是挺清醒,却有时候不是太清醒的人。
最典型的例子嘛,可以看看当今和继后的事情。
说他清醒,他知道嫡长子死后立嫡幼子为太子,偏偏嫡幼子立为太子才三岁,继后就进了门,更可怕的是继后还在一年后生了嫡子,也就是端王,这他么的就很让人呵呵呵了。
偏偏还是那句话,先皇大部分时候是个很清醒的人,所以太子虽然有过各种波折还是好好地长大了,虽然这肯定有太子的努力,但是先皇如果真不清醒,太子也没法子平平安安的长大。
但是等先皇总算清醒了大半辈子之后,临死前,他突然又不怎么清醒了。
也不知道这位是怎么想的,可能是临死前终于看到了太子跟端王之间的各种不对付,他就开始担心,担心当今不会和太后瑞王处的好,也怕死后当今会弄死他们,所以呢,所以左丞相选择了太后的族人。
虽然吧,左丞相和太后关系论起来很远了,又是出了名的皇党,但他到底姓景,这才让景太后觉得有倚仗。
最终结果呢,就造成了目前的局面,僵持,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打破。
谢瑾听着忍不住有点奇怪,他还是不明白,“那冷江为什么来找我一个小举人?”
冷修永伸手用折扇敲了一下他的额头,说道:“你是一个小举人那么简单吗?你之前可是连中四元啊!”
谢瑾摸了摸额头,他还是不太相信。
冷修永也笑了笑,“当然也不会这么简单,他们的目标应该还是我,”想了想,补充道:“或者说一箭三雕!”
说着,她又看向谢瑾,轻笑道:“瑾哥儿,你来说说会是哪三雕?”
这问题虽然突然,谢瑾却也不是没想法,今儿在冷江离开之后,他就认真想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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