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月将他的话记住了,再也没有走过那道长廊。她翻过栏杆,走坑坑洼洼的石子路,磨坏了一双绣花鞋。
但这些人都不守信用。去宗庙前不长的日子里,郭保坤还是每日找她的麻烦。
他再次堵在亭子里,将她训斥了一遍。那是一个固执而又愚蠢的坏人。从地痞无赖那里学了一些新的骂人的话,郭保坤骂得格外凶狠,面目可憎。
袖子也撸起来,指着她的脑袋。
辛月不知道范闲是到底对他做了怎样过分的事,让他如此不忿。但也或许是她自己格外招人厌恶。
骂完后,他将作业递给她,放她离开了。郭保坤还是有些底线的,只是让她给他抄作业,抄笔记。
辛月犹豫了许久,没有硬气地拒绝。那正是范闲将郭保坤打伤,被叫去传话的日子里。
宗庙已经来人了。她在书院里呆不长了,十几日的工夫,以后也再见不到他,没有必要撕破脸,她担心范闲他们因为她再打一顿,给那些亲人惹麻烦。
作业多些一遍也不是没有好处的。可以帮助理解,练习写字。女子要求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午后时间很长,只是一些作业而已。
辛月认真写完了那些作业。她是格外听话而少言的人。被骂也不回嘴,很少发脾气。很少有人真的能对她恶言相向。
郭保坤无论怎么对作业找茬,最后还是累了,除了偶尔讽刺一两句也懒得再同她多说话。
这种脾气暴戾的人,只要不是喜怒无常,辛月是可以应付的。以前隔壁村的那个男孩就是这样,也很爱欺负她。
一切还算和谐,直到二月中旬,郭保坤被父母领回家几日。
几日后,他来到学堂时,面色有些憔悴,性子却更加暴躁了。
“喂,禁闭那几日的作业你都给我写完,记住没有。明天夫子骂我,你就死定了。”
下学后,屏风外的男人捂着脸走进来,将自己书袋里的一沓书扔在低头收拾的女孩的桌上。
重重的“砰”声。
屋室外贺宗纬在把风,郭保坤却仍不放心,宽大的袖口捂住半张脸,和辛月说话,眼睛也不忘记看过道上的人,像是做贼心虚。
他以前并不会这般。
他不是害怕有人看见他欺负辛月。他不是没有欺负过女孩。辛月是一个软包子,几乎也不会打小报告。
但在父母知道他让辛月写作业,说了许多话后,他懂了一些更多的东西。辛月身份不好,要是被人看见他和一个乡下丫头在一起,传出去,范家来逼亲,可怎么好。
他半点也不想给这种人癞□□吃天鹅肉的机会。当妾都是高攀的。
男子望着女孩的目光有些嫌弃。
他每次看见她,都是这样的表情。辛月没有太多的反应,她将桌上的书和断掉的毛笔放进书袋里,点头道了一句:“我知道了。”站起身,往屋外走。
辛月认真写完了两份文章。第二天,辛月走进书院,在廊亭里看见了扒在木柱旁边的郭保坤。
男女席分开,他通常在这里拿作业。
和前几次一般走上前,她打开书袋将作业递给他。
他这几日似乎是觉得面目见不得人,一直捂着脸,但接书时,袖子不得不放下。走廊中,路过一个学员,学员笑着和他打招呼。
郭保坤想起父母“别和那种人纠缠不清”,又像是沈家小姐。蓦然将书扔回给辛月,再次捂住脸,“你给我递什么递,谁要给你作业抄,我们很熟吗?”
他惊慌失措,没有轻重,亦或者那就是本性。厚厚的书直接砸到了女孩脸上,日光下,两道红印在皮肤上格外明显。
古代的男人果然都是会打人的。
书落到湿漉漉的木板上,书页蹭脏了,辛月脸部有些疼,她不知道有没有蹭破皮,愣了愣,还是弯身捡起作业,放到郭保坤身边的栏杆上。
女孩的手指莹白温润,握着蓝色的书页很好看。对面的男子却是猛然后退一步。仿佛她是什么很讨厌的东西。
此时走廊上没有人了,郭保坤望着辛月,拉着她走到假山后,见四周彻底没有活物,才对着女孩道:“你今天怎么来迟了?我等你那么久。”
这话有些憋屈。他看着那没什么波动的眼睛,又扯着嗓子破口大骂:
“不仅迟到,看见有人来,还不提醒我。我跟你说了多少遍,有人别过来,别过来,你是不是耳朵不好。”
今日,马车坏了。但辛月没有说,和往常一般低着头听他说。
郭保坤其实不占理,气发了,也越发不能理直气壮。他觉得自己对着她已经越来越骂不起来。
其实辛月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至少她字写得很工整,也从来不顶嘴,不黏人,也不爱钱财。要是个男孩一直给他当书童也很好。他可以给她发三倍的月例。
他想了会儿,又慢慢回过神来,这不是一个好迹象。
“整天一张死脸,我欺负你了?”他有些窘迫,便再次骂出来。
“我让你帮我写,是抬举你。当我的跟班,是你的福气。
“但你不要以为你和我关系就非同一般了,我最讨厌范家的人了。”
“你别觉得你能跟我攀上关系,想都别想。”
郭保坤说了许多,最后喘着气扭过身走了。
辛月看着他的背影,顿了一瞬,也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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